《不服[校园]》作者:末函 文案: 见到许寂的第一眼,江伩就觉得这人长了一张厌世脸。 一头杂毛长的遮住了眼,一双狐狸眼又细又长,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半眯成一条缝,M唇形衬的嘴角永远微微下撇,一张脸要拉到地心去,神情也总是冷淡而疏离,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那时两人手指交缠,带着湖水的冰冷。 四目相对,仿佛撞入了一片幽潭深渊。 江伩不得不承认,那一刻,他心动了。 当许.偏执顽固.自以为先动心.纠缠了许多年.呕到吐血.寂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 他把人压到墙上,眼神危险。 “江伩,你个狗东西!这么多年了,逗我呢?”许寂阴恻恻道。 “我是狗,我是颜狗。”江伩嘴边噙着笑,伸手抚上他细长的狐狸眼,“帅哥,我们颜狗的要求可是很低的。” 两人对峙了几秒,终究还是许寂先泄了气。 许寂认命般地摘掉江伩的眼镜,上前吻住了他眼角的泪痣。 *** 年少时,我狂妄、傲慢、叛逆、嚣张, 睥睨一切,也从不臣服。 直到遇见你—— 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走近你,抓紧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骄傲的事。 #慢热感情流 #互相救赎 【食用指南】 1.高冷闷骚学渣攻(许寂)x心口不一学霸受(江伩) 2.辣鸡作者文名废、文案废,还请各位看官移步正文 3.点点收藏不迷路,评论区欢迎留言~ 内容标签: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伩,许寂┃配角:甲乙丙丁┃其它: 一句话简介:永远臣服于温柔 立意:救赎与希望 第1章 相遇 “叮咚——” 听到熟悉的专属消息提示音,江伩不由地脚步一顿。 就在他掏手机的空档,微信又催命似的连响两声提示音。 江伩叹口气,认命般地划开微信界面。 置顶消息栏里,荣女士红红火火的老虎头像正朝他张着血盆大口—— 【大宝,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生而为人,我们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你有认真思考过吗?】 【两个小时之内,我希望能在家看到你的身影。】 冰冷的语气像是说给监狱里不听管教的劳改犯,高高在上,又自带真理光环。 很好。 熟悉的荣氏金句再出江湖。 看到江伩停下来回消息,徐菁随意一瞟就看到了江伩和他妈的聊天界面。 徐菁眉头一皱,语气十分不耐烦:“二舅妈又催你回家了?” 江伩一边回着消息,一边随意答道:“嗯。” “这一路上都催了几回了?”徐菁撇着嘴抱怨道,“我们才出来几个小时啊,真不知道你妈急着催你回家干什么......” “催我珍惜时光,努力奋斗呗。” 江伩将手机塞回兜里,伸手揽着徐菁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走吧姐。咱们抓紧时间,出了这个公园就回家吧。” “诶——”徐菁连忙拦住他,“我们电影还没看呢,我票都买好了!” “姐,相信我。”江伩一脸认真道,“如果我们看完电影再回去,荣女士绝对会用她那祖传马刀把我砍死。” 徐菁:“......” 多年不见,二舅妈真是风采依旧啊。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两人肩并肩顺着公园小路往前走。 四月份的S市早早地抹去了冬天的痕迹,一身单衣单裤和十几度的气温绝配到极致,江伩甚至能在大街上看到穿着短袖短裤的神人。 刚从S市搬到D市的时候,江伩小学还没毕业,时隔多年再次回来,在这里生活过的记忆遥远的仿佛上辈子的事情。 从北到南,气温明明升了好几度,江伩却总觉得迎面而来的微风中夹杂着一丝侵入骨髓的湿冷,这让天生畏寒加水土不服的他,刚到这里两三天就感冒了。 又是一阵微风拂过,江伩微微拢了拢大衣。 “对了——”徐菁率先打破了沉默,想起什么似的兴冲冲道,“前两天胡坚还找我要你微信来着,你们想不想认识认识啊?” 胡坚是徐菁的gay蜜,前两天江伩和徐菁视频的时候这家伙刚好也在,一看到江伩就双眼泛着精光。 仿佛同类人之间天生就有种不言而喻的吸引力。 看着徐菁不怀好意的笑容,江伩嗤笑一声:“不必了,我恐同。” “了解了解。”徐菁撞了撞他的肩膀,笑容更深了,“恐同即深柜嘛。” 徐菁是江伩姑姑的女儿,两人关系一直很亲。这姑娘从小就不是什么善茬,一路抽烟喝酒打架早恋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没少带着江伩闯祸。 眼见徐菁那股劲儿又上来了,江伩不得不提醒她:“姐,我还没满16岁。” “知道了,不逗你了。”徐菁见好就收,“转学手续办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去齐贤一中报道?” “搬过来之前就已经跟学校老师沟通好了,明天就去报道。” “这么赶吗?”徐菁有些惊讶,“家里都收拾好了?” “荣女士说家里的事不用我管,”江伩不愿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拢了拢袖子转移话题,“这个公园人好少啊,走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 “S市的临湖公园太大了,转上一天也转不完,这里平常就没什么人,今天又是工作日,见不到人影也很正常。”说着,徐菁指了指不远处一望无际的湖泊,“我们去湖边走走吧。” 江伩应了一声,两人抄着林间的石板路往湖边走。 进了树林后,原本就有些黯淡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树枝压的更暗了,风似乎也更冷了些,徐菁估摸着一会儿肯定又要下雨。 “大宝,要不我们回去——” 话音未落,江伩突然打断道:“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人影啊?” 最近眼镜度数又涨了,江伩微眯着眼努力往对角线方向的湖边堤坝看去,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两人站在石板路的出口,徐菁顺着江伩伸出的手望去,她定睛一看,立刻喊出了声:“卧槽!好像是个小孩!” 行动快过脑子,徐菁边喊边往湖边跑,江伩也连忙追了过去。 两人百米冲刺到湖边的护栏旁,气喘吁吁地扒着栏杆往下面看。 三四米高的大斜坡横亘在湖面和栏杆之间,一个小男孩不知道怎么掉到堤坝下面去的,整个人紧紧地扒着堤坝底端突出的大石块。 他脑门上磕了一脸血,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湖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来不及多想,江伩扔掉身上的背包就要往下跳,徐菁吓得赶紧伸手拦住他。 “别冲动啊!你又不会游泳,跳下去干什么?!” 小孩嘶声裂肺的哭声听得人心慌,江伩焦急道:“不趁现在把他拉上来的话,一会他抓不住掉进湖里怎么办?!” “别、别慌!”徐菁语气微颤,伸手尽量平复着彼此的情绪,“我们先报警,再打临湖公园的应急救援电话,一会儿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借助的工具或者什么人来帮忙......” 说着,徐菁就开始掏手机打电话。 江伩扫了眼空无一人的四周简直气得想骂人,他想不通为什么这种危险地带连个救援站都没有? “喂,小朋友——”江伩趴在栏杆上朝下喊,“你一定要抓紧啊,千万别松手——” “呜呜呜,哥、哥哥,救命啊,我、我抓不住了......” 小男孩仰着满是血的脸朝他哭,江伩心里一揪,眼睁睁地看着小孩的身体往湖里滑了滑。 “艹。” 江伩暗骂一声,双手撑着栏杆就要往下跳。 “砰——” 重物落地的闷响声自身后响起,江伩刚要回头,一道干净利落的身影就从身旁划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耳边一道清冷的声音—— “在上面接应好了。” 紧接着,江伩就看到一位“短袖神人”近乎从天而降似的跳了下去。 那人的身体紧贴着堤坝的斜坡一路往下滑,在江伩心惊胆战地注视下,他不偏不倚地停到了小男孩扒拉着的大石块上。 大石块说是大石块,也不过刚好盛下短袖男的一双脚和小男孩的小半个身体。 短袖男贴着堤坝边缘慢慢往下蹲,小心翼翼地伸手抱起了脚边的小男孩。 直到短袖男抱着小孩站起身,江伩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他目测了一下堤坝边缘跟短袖男之间的距离,连忙边脱外套边对徐菁喊道:“姐,外套!” “啊?哦——” 反应过来的徐菁赶紧脱下自己的夹克递给江伩。 江伩想要把自己的大衣和徐菁的夹克打个结递下去,无奈他的大衣布料太硬,打出来的结都十分不牢固。 就在这时,几个路过的老人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 “这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 “好像有人掉下去了......” “哟,这怎么办啊?这么高也上不来啊......” ...... 江伩还在兀自忙活着,有两个眼尖的老大爷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了江伩,几人迅速将衣服拧成一股绳从栏杆的空隙中递了下去。 江伩打头阵,靠着自己瘦弱的身材从栏杆的空隙中钻出去大半个身体,剩下的人就在后面帮他一起拉绳子。 “喂——”头朝下的姿势让江伩的脑袋有些充血,他冲下面的短袖男喊道,“你拉着绳子——” 还没等江伩指挥完,短袖男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绳子,脚蹬了两下就把孩子递到了江伩的手边。 卧槽。 江伩简直看呆了。 这短袖神人是铁人五项出身的吧? 江伩迟钝的反应引来了短袖男的不满,他单手托着孩子又往江伩手边凑了凑,语气不耐的喊道:“还不把孩子抱上去愣着干什么呢?” “哦。” 江伩连忙应了一声,赶紧伸出双手接住了孩子。 抱住孩子那瞬间,猛然下沉的力道差点把江伩带了下去,幸好徐菁和其他人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身体。 江伩的脸憋成了番茄色,他艰难地抱着孩子往上送,眼神余光甚至瞟到了短袖男浑身上下对他散发的鄙视与嫌弃。 江伩:“......” 守在栏杆边的人一起将孩子拉了上去,怀里的力道一松,江伩就再次趴了回去,他伸出手想要拉短袖男一把,短袖男却已经自顾自地拉着绳子慢慢往上走了。 江伩:“......” 见状,江伩也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手。 眼看事情就要解决了,大家先把江伩拉了上来,然后齐心合力地使劲拉绳子。 就在众人等着短袖男自己爬上来的时候,下面突然传来“刺啦——”一声,绳子这端的几人瞬间被反弹到了地上。 “啊——!” “哎呦——!” 大家惊呼出声,江伩连忙趴到栏杆边上往下看。 “扑通——” 湖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骤停了,江伩眼睁睁地看着短袖男抓着断掉的衣料掉到了湖里。 “天哪!这下怎么办啊?” “有没有人会游泳?赶紧下去救人啊!” “报警了没?这里没有救生员吗?” ...... 就在岸上的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湖面上冒起了一连串的泡泡,水面也剧烈的翻腾起来。 紧接着,短袖男的脑袋就这样冒了出来,在众人焦急的注视下,他自己不慌不忙地游到了刚刚的大石块上。 江伩长舒了一口气。 衣服只剩下小半截了,长度明显不够,江伩估摸着这位神人应该能自己窜上来一两米,他让老大爷们拽住衣服的一边,自己不顾徐菁的阻拦,抓着衣服的另一边麻溜地钻出了栏杆的空隙。 江伩的身体几乎全部悬到了栏杆外面,他抓着衣服的一边在手腕上缠了两圈,然后蹬着斜坡朝短袖男伸出了援助之手。 想想短袖男刚才对自己鄙夷的眼神,江伩不由地感慨—— 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情就是对他最好的回应。 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自我证明还是很有必要的。 “喂——”江伩冲他大喊,“你往上爬两下抓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话音一落,短袖男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大石块上。 他大半个身体都泡在湖水里,整个人像是定住了一样,任凭江伩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 江伩:“???” 聋了吗? 衣服勒得江伩手腕疼。 单手撑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对他来说还是很有难度的,他有些支撑不住了。 江伩眉头紧锁,再次冲下面喊道:“喂,你发什么呆呢?赶紧爬上来啊?!” “小伙子!快上来啊!” “是受伤了吗?怎么不动了......” “嘿!别愣在那里了!大家都等你上来呢!” ...... 意识到短袖男状态不对,栏杆边围观的人也喊他赶紧上来,奈何短袖男就是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神经病! 江伩在心里暗骂道。 徐菁蹲下来隔着栏杆抓住江伩的手腕,语气焦灼而担忧:“大宝,你先上来吧,万一你也掉下去怎么办?” 江伩刚想说我没事,拽着衣服另一端的大爷们突然不给力地松了松劲儿,猛然下沉的力道惊得江伩冷汗都冒出来了,徐菁也吓得抓紧了他的手。 耳边的眼镜顺势脱落,一转眼就沿着斜坡滚进了湖水里。 江伩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祸不单行。 天边也紧跟着响起闷雷,密密麻麻的细雨瞬间掉落下来,凉意顺着毛孔迅速钻进了皮肤里。 江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低头朝下看去,眼前仿佛是虚焦的相机下的一团光点。 靠。 压抑了一整天的耐心消耗殆尽,无名火从情绪的细缝中窜上了心头。 从早上到现在,没有一件事顺心。 真他妈衰到家了! 江伩闷了一肚子火,低头冲着下面那团人影火力全开地爆发出来—— “操,傻逼——!”江伩吼得青筋都暴起了,“你他妈泡澡呢——??!!” 许寂猛然惊醒,一抬头就看到了面红耳赤的江伩。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啦~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跪求一个收藏评论哇!校园小甜文,入股不亏! 第2章 遗失 “操,傻逼——!”江伩吼得青筋都暴起了,“你他妈泡澡呢——??!!” 呆滞在原地的许寂猛然惊醒,一抬头就看到了面红耳赤的江伩。 体力不支的江伩感觉自己喊得有些缺氧了,充血的脑袋一路红到了肩颈,鲜艳欲滴红色,却衬的眼角的泪痣越发清晰起来。 许寂盯着他看了两秒,然后默默爬上来,撑着斜坡抓住了江伩的手。 冰冷的触感叮的江伩轻颤了一下。 - 江伩一上岸就累得瘫到了地上,徐菁围过来关切地问东问西,他忙着喘气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 围观的路人分三波围在小男孩、江伩以及许寂身边,就在众人叽叽喳喳、走来走去的时候,湖面上突然响起一阵鸣笛,一艘破旧的救生小船从不远处缓慢驶来,船上还载着三位救生员。 与此同时,四五个穿着警卫服的保安和警察也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 “临湖分局刚刚收到了这里的报警电话。”一位皮肤黝黑的男警察环视一周,“请问是那位同志报的警?” 徐菁连忙招手:“这里!警察同志,是我报的警。” 话音一落,几个警察纷纷围到了江伩这边,临湖公园的保安也亦步亦趋地跟了过来。 为首的男警察刚要开口,一位挺着啤酒肚的胖大叔就抢先道:“你们好,我是临湖公园保安组组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不——” 看着胖大叔痛心疾首的样子,江伩面无表情道:“你们来早了。” 胖大叔:“???” “你们不如等一会儿我们把小孩送到医院再来,这样你我都省——”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徐菁连忙捂住江伩的嘴,尴尬地朝他们笑了笑。 为首的男警察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刚刚报警电话里说有个小孩掉到堤坝下面了......” “那里——” “这里——” 周围的人立刻给警察们指路。 为首的男警察闻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泪眼汪汪的靠在一个老奶奶的怀里,额头上的伤暂时被毛巾包住了,浑身上下也被人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 “小郑。”为首的男警察对身旁一个年轻小伙子嘱咐道,“赶紧联系一下附近的医院,先把孩子送过去检查,别忘了及时联系这孩子的父母......” 接到命令年轻警察连忙带了几个人忙活起来,围观的人看到警察来了也都逐渐散开了。 渐渐地,周围只剩下江伩、徐菁、许寂以及几个警察。 浑身湿透的许寂正有些不耐烦地和警察说着刚才的情况,徐菁扫了眼不远处的两个黑色背包和散落一地的东西,她上前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拾好,一手拎着一个包走到了许寂面前。 “你的包。”徐菁将其中一个包递给了许寂,“刚刚真是辛苦你了。” “谢谢。”许寂伸手接过了包。 “对了,”一旁的警察开口道,“一会儿还要请你们两位,还有他——” 说着,警察指了指还瘫在一边的江伩,“你们三个人跟我回趟警局......” 听到这话,许寂烦躁地皱了皱眉。 下一秒,余光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瘫在栏杆旁边的江伩。 江伩像个纸片人一样抻平了摊开在地上,单薄的胸口还在上下起伏着。 想起刚刚江伩拉他上来时的场景,许寂有些失神。 突然,江伩似有所感地偏头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许寂心里一紧,下意识偏头错开了视线。 接着,他就听见纸片人拉长了调子朝这边喊道:“姐——快来扶我一下,我看不清路了。” 许寂:“......” - 等江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他们在警察局先是做了半个小时的笔录,然后又接受了小孩家长长达一个小时的感谢,好不容易拒绝了对方想要送锦旗和请吃饭的想法,江伩最后投诉了一遍临湖公园的安全隐患问题,然后就和徐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 尽管已经提前跟荣女士打过招呼了,但江伩知道,一场恶战仍不可避免。 徐菁刚带着江伩回去就被荣晓英冷言冷语赶走了。 一贯爱面子的荣女士甚至连留她吃饭的客套话都没说,由此可见其怒气值已经达到了极限。 眼看荣晓英双手掐腰准备开训,江伩连忙打断道:“妈,你先等一下。” 说着,江伩摸索着回房间找出了自己备用的眼镜戴上。 戴上眼镜的那一刻,听力都变好了。 江伩长舒一口气,老老实实回到餐桌边聆听教诲。 “江伩,你还挺开心挺骄傲的是吧?”荣晓英冷着脸连名带姓地斥责道,“我让你五点之前给我回到家,你可倒好——天都黑了才给我滚回来!!” 猛然提高音量的呵斥声把一旁的江建忠吓了一跳,正在喝粥的他猝不及防呛了一大口:“咳咳咳......” 不满自己被打断,荣晓英白了江建忠一眼,继续朝江伩开火—— “现在你倒是出息了,还学会见义勇为救死扶伤了是吧?那湖水那么深,你说往下跳就往下跳,你还要不要命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你懂不懂?真是越大越不孝顺了......” 江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 小的时候他就觉得荣女士像是古代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张口闭口就是一顿仁义礼智孝的说教,江伩被她训斥的早就‘存天理灭人欲了’,整个人佛到麻木。 “你要是会游泳也就算了,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啊?就你那二两骨头还没老娘结实呢,到时候没救上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叮——” 荣女士话音一落,筷子触碰碗边儿的声音十分清脆地响了一下。 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江建忠动作一僵。 正打算缓口气的荣晓英眼神一凛,一下子把矛盾对准了他:“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吃饭不要发出声音!不要发出声音!你看看你,整天往那儿一坐就知道吃吃吃!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地教育孩子,你连个屁都不会放!” 江建忠连忙放下碗筷认错:“我的错我的错——” 接着,也不等荣晓英开口,江建忠立刻抬眼看向对面江伩,话锋一转、妙语连珠:“大宝啊!你看看你,一天天也不知道让你妈省省心,整天就知道跟着徐菁那臭丫头不学好......” 荣晓英一向不喜江伩和徐菁混在一起,江建忠倒是会挑荣晓英爱听的话讲。 趋利避害,顺势而为......江建忠永远都知道站在哪一边,也不会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倔着脾气和荣晓英对着干了。 早年两人闹离婚的时候,江伩一直饰演旁观者的角色。 在一顿噼里啪啦、叮铃咣当的打骂声中他也能淡定地坐在房间里写作业,现在二老年龄渐大闹不动了,倒学会了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而江伩就不幸成为了‘表面和平’的牺牲品,作为家庭核心维系着微弱的亲情关系,每天背负着“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和你爸离婚了”的口号,承载着这个家继续往前。 江伩一言未发地嚼着嘴里的东西,刚准备端起碗喝一口粥,荣女士又出招了—— “江伩,你这是什么态度?”荣晓英向前倾了倾身子,带着压迫性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妈妈说了这么多,你就不知道表表态吗?” 又来了。 江伩心里一片平静,只是习惯性的,准备好出招和荣晓英打太极。 “妈。”沉默太久,说话都有点黏嘴。 江伩将端起的碗放到荣晓英面前,清着嗓子道:“您要不喝点稀饭冷静一下吧。” - “臭小子,我让你办个退宿手续你又跑到哪里去疯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一听到开门声,许斌立刻开始冲着门口的人影发飙。 许寂一声不吭地在玄关换好鞋,然后拎着包就往楼上走,一眼都不看客厅里气得跳脚的许斌。 注意到许寂湿漉漉的头发和紧贴在身上的白色T恤,胸中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许斌连忙跟上去追问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许寂恍若未闻地继续往楼上走着。 “小寂。”温柔的女声自身后响起,许寂脚步一顿,拎着包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一位保养得当的妇人站在许斌身边帮他顺着气,她抬头冲着许寂的背影柔声道:“你就别气你爸了,他今天会都没开完就早早地回家等着你了,你快下来,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吃顿饭啊。” 呵。真够虚伪的。 许寂扭头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先管好你女儿再来管我吧。” 说罢,也不管身后的人作何感想,许寂拎着包就进了房间。 “砰——” 许寂一进门就将背包狠狠地摔到了地上,背包里的东西瞬间从没拉严的拉链缝隙里甩了出来。 烟、打火机、钥匙、手机、充电器、口香糖...... 许寂烦躁地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东西,随意踢了两脚就抬脚往床边走。 刚走两步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许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底下正躺着一个棕色的硬皮本子。 稀奇了......他包里什么时候有书本了? 许寂来了些兴趣,蹲下身捡起本子看了看。 巴掌大小的长方形本子,掂起来还挺有重量的,外皮硬邦邦的——是欧式复古的暗红棕色。本子的右侧突出一块长条的摁扣,上面居然还带着密码锁。 许寂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用密码本?” 他想起白天背包散落到地上的场景......估计这本子就是那纸片人的。 许寂举着本子随意转了两下,暖黄色的灯光猝然从某一个角度折射到了本子封皮的右下角。 坚硬的封皮上用小刀在右下角刻了两个字,隐隐约约,又扁又圆。 小学生字体无疑了。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昏暗,许寂眯了眯眼:“江......坟?” 什么鬼名字? 许寂嗤笑一声,随手将本子丢到了一边。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江......坟? 江伩:......没文化真可怕。 第3章 重逢 早上八点,江伩打着哈欠走在齐贤一中的校园里。 他一边低头回着手机里的消息,一边根据墙上贴的指示牌找着老师的办公室。 【徐菁姐】:本子找到没有? 【佛系人生】:没有。 【徐菁姐】:要不我今天下班之后再去临湖公园保卫处给你问问吧? 【佛系人生】:不用了姐,我昨晚已经全都找过一遍了。 不仅本子没找着,他还被荣女士提着脑袋教育到凌晨一点。 想想陪伴了自己五六年的日记本就这么丢了,江伩心里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难受。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江伩正低头打着字,屏幕上就弹出了荣女士的插播消息—— 【荣女士】:怎么样了儿子?找到老师报道了吗? 奥。 江伩脚步一顿,抬头迷茫地看了眼四周。 他这是到哪儿了? 话说齐贤一中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有江伩原来高中三个那么大,光是从学校大门走到教学楼就花了15分钟,中途还经过了行政楼、图书馆、操场、篮球场、足球场等等一系列景点。 等江伩好不容易走到教学楼里时,他整个人又被五栋连到一起的‘回’字形大楼给搞蒙了。 宿舍楼和食堂像是两个护卫一样驻守在三栋教学楼的两端,五栋大楼首尾相连,每层都有一条笔直幽长的空中走廊横穿其中,每栋单独的大楼都围着中心小花园形成了‘回’字状。 多好。 从现实意义上实现了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 看着眼前一栋栋豪华气派的宏伟建筑,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钱的味道。 【佛系人生】:......老师办公室好难找啊,我都在学校里兜了快半个小时了。 【徐菁姐】:咦?二舅妈没带着你一起进去吗? 【佛系人生】:学校不让。 【徐菁姐】:哦,对,我差点忘了这魔鬼学校的变态规定了。 齐贤一中作为S市最好的高中,全校实行军事化、封闭式管理,除特殊情况外,孩子只要送进这个门家长就别想跟进来。 无论是入学、放假甚至是生病受伤,学生们只要待在学校里就要学会自己处理各种事情,为的就是从日常生活层面锻炼孩子的独立自主能力。 虽然有点扯,但江伩还是挺喜欢这个规定的。 毕竟如果没有这个规定的话,荣女士可能巴不得把车开到办公室门口来陪他报道。 【徐菁姐】:找到了吗? 【佛系人生】:没有,我好像把自己搞丢了。 【徐菁姐】:...... 看着眼前落针可闻的幽暗走廊和布满灰尘的发黄墙壁,感觉就像是走进了电影里面那些废弃的生化实验室。 江伩正寻思着给他的准班主任打个电话,徐菁那边又来消息了—— 【徐菁姐】:这个点学校里肯定安静如鸡,这节课8:45下课,一分半钟以后解放哨响,你随便拉一个同学问问路,很好找的。 徐菁曾经也是齐贤一中的学生,这里可以说是她噩梦之地,她曾经绝食一周闹着要退学,还声称这里给她留下了深入骨髓的阴影。 正这么想着,沉闷悠远的下课铃声果然如这位毕业七年的老学姐所料响了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栋教学楼也立刻跟着热闹了起来。 江伩:“......” 巨细无遗,连下课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这阴影的确深入骨髓。 - “你叫江伩是吧?” 袁丽丽扫了一眼手上的学籍资料,然后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安安静静的大男孩—— “我是你的新班主任袁丽丽,以后你就是我们A3班的学生了。” 袁丽丽语气一顿,扶着她那精致的黑框眼镜打量了江伩一眼:“你原来是D市实验一中的对吧?我看资料上写......你原来成绩挺好的啊?” 在荣女士手下苟活了这么多年,江伩好歹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就刚才那一分钟的对话而言,这位新班主任对他的态度着实称不上友善。 “没有老师,”江伩露出标准的乖学生微笑,“我以前成绩一般。” 袁丽丽对这位转校生的态度确实好不到哪里去,齐贤一中有多难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个外省小城市来的学生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门路进来的,本来袁丽丽班里就有几个不好管教的刺儿头,这个新来的学生无疑也是给她添堵罢了。 更何况,这位转校生居然还搞了个医疗证明不住在学校!要真不愿意,干嘛还来寄宿制学校上学? 短短两天内,她的班里就多了两个不住宿的学生,天知道她要被领导念叨多少次。 想到这里袁丽丽就心烦,她正欲开口再敲打两句,旁边办公桌的一个年轻女老师就走了过来:“袁老师,组长那边催我们去会议室开会呢。” “好,我马上过去。” 说着,袁丽丽就连忙起身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 “那个江伩啊,”袁丽丽边收拾边匆忙嘱咐道,“你要不先去班里报道吧,我们班就在三楼——” 话音未落,一个胖胖的男生就敲门走进了办公室:“老师,我们班卷子收齐了。” “谢宇星,你来得正好。”袁丽丽接过他手里的卷子,“你先带着江伩去教务处领一下校服和新书,然后再带着他回班里上课......我记得你旁边好像没有人吧?让他坐你旁边就行。” 谢宇星应了一声,袁丽丽就连忙跟着其他老师一起去开会了。 “你就是刚转来的新同学吧。”谢宇星圆圆的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你好,我叫谢宇星,宇宙的宇,星星的星,是咱们班的班长兼数学课代表,你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江伩对这新同桌的印象还不错,“我叫江伩。” “江信?信任的信吗?” “不,是单人旁过来一个文。” “哇,这个字我都没见过......” “是比较少见,我妈翻字典找的......” - 等领完书和校服后,刚好第二节 课下课了。 谢宇星帮着江伩抱了一大摞书在怀里,两人拿着一大堆东西往教室里走着,一路上谢宇星还给江伩普及了不少学校和班级的种种规定。 到了教室门口后,谢宇星伸了伸下巴示意道:“最里面靠窗户那列倒数第二排就是我们的位置。” 江伩和谢宇星前后脚进了教室,注意到新同学的到来,原本嘈杂热闹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三两个八卦好事的女生们还聚堆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新同学。 谢宇星抱着沉甸甸的书本走地腿酸胳膊痛的,本来就胖乎乎的他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现在总算要达到目的地了,谢宇星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眼看就要到自己的课桌旁了,左侧的过道里突然钻出来两个互相打闹的女生。背对着谢宇星的长马尾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他,害的谢宇星一个重心不稳就朝右侧的课桌倒去。 手里的课本撒了一地,谢宇星一下子就倒到了右侧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人身上。 强烈的冲击力撞得课桌和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全班都被这一声巨响吸引了注意力。 “操他妈谁啊——?” 被谢宇星压住的男生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谢宇星赶紧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 “艹!谢小胖,你他妈要压死老子啊?” “不是,易哥,我不是故意的——” 谢宇星边道歉边帮男生顺着气儿,旁边的两位罪魁祸首也忙不迭说着对不起。 周围的同学俯下身子帮忙捡着散落的课本,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就在这乱作一团的场景中,走在前面的江伩淡定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转身加入了捡东西的队列中去。 他的手刚碰到地上的生物课本,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就抢先拿起了课本递给他。 江伩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细长的狐狸眼。 对方坐在凳子上,江伩蹲在他面前,两人对视了两秒,江伩忽然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狐狸眼向上一挑:“是你啊?” 哦,对了—— 是那个在湖边泡澡的傻逼。 “谢谢。” 江伩接过课本从地上站了起来,狐狸眼也转身看向身旁骂骂咧咧的男生:“行了十一,先把桌子挪回来吧。” 被称作‘十一’的男生朝谢宇星冷哼了一声:“谢小胖,这次就先放过你了。” 谢宇星讪讪一笑,拿着别人帮他捡起的课本走到了后面一排。 “怎么样?”江伩低声询问道,“没事吧?” 谢宇星有些愧疚道:“我没事,就是你这课本......” 新书散落一地,有几本都有了折痕而且被蹭脏了。 江伩才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前排正在挪桌子的两个人,心中连连感叹命运总是能让同一个世界变得这么小。 “前面两个......” 见江伩正盯着前排的两人看,谢宇星凑到江伩耳边指了指那个狐狸眼,“这个叫许寂。”然后又伸手指了指刚刚怼他那个人,“另一个叫时易。” “这两大爷——”谢宇星一脸苦逼地小声嘱咐道,“不要惹。” “对了——” 其中一位大爷突然转身,吓得谢宇星浑身一抖。 “你有东西落我这儿了,”许寂看向身后的江伩,“是一个棕色密码本——” 江伩心里一惊,连忙道:“在你哪里?” “叫......叫.......”许寂没有立刻回答江伩,只是皱紧了眉自顾自地回忆着。 “啊——!” 许寂恍然大悟道:“叫江坟对吧?” 江伩:“......” 日哦。 江伩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就急促地响起来了,然后袁丽丽就紧随着铃声抱着教案走了进来。 看到班主任进了教室,全班立刻鸦雀无声。 袁丽丽将教案摊到讲台桌上,张嘴就要讲课:“大家把课本打开翻到76页,我们昨天——” 话音未落,袁丽丽抬头就看到了正冲着她坐在后排的许寂。 “许、寂!”袁丽丽简直要把一口牙给咬碎了,“把你耳朵上的耳钉给我摘了!” “不行啊老师,”许寂翘着凳子懒洋洋道,“最近耳朵发炎,摘掉耳洞会长住的。”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回答,一旁的时易忍不住扑哧一笑。 许寂翘着凳子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向后倾,一只脚点着地不时地轻晃着。 因为他整个人几乎贴到了江伩的桌子上,江伩也就清楚地看到了他两只耳朵上的四个耳钉。 细长的银针连着透明的耳堵,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 真野。 “长住就长住吧,”袁丽丽面无表情地双手环抱,学着江伩无所谓的语气,“反正已经长住四个了。” 话音一落,全班都发出一阵爆笑,就连谢宇星也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看到江伩一副局外人的样子,谢宇星轻咳两声提示道:“寂哥前不久打了八个耳洞,被老班追着抹药膏,强制愈合了四个。” 前排耳尖的时易扭头骂了一声:“就你嘴欠!” 谢宇星立刻噤声。 “你赶紧给我摘了!”袁丽丽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句,然后又将视线转到了许寂身后的江伩,“哦,对了,我们班今天转来一位新同学,先请新同学上台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下面的同学纷纷开始鼓掌,许寂在这热烈的鼓掌声中索然无味地趴回了桌子上。 江伩走上讲台用粉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开口道:“大家好,我叫江伩——” 他语气一顿,视线环视一周,最终停留在了趴在桌子上的某人身上—— “伩x-i-n,四声。”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的小天使们,点点收藏不迷路,评论区欢迎留言哇~ 第4章 报道 江伩做完自我介绍后,袁丽丽正式开始讲课了。 袁丽丽教的是数学,江伩翻了翻课本内容,发现只比原来学校的讲课节奏快了四个单元。 嗯。正好和他预习的步伐接轨了。 江伩掏出笔和本正准备记笔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靠。 幸好提前关了铃声。 猝不及防被吓到的江伩扫了眼讲台,然后借着桌子的掩护掏出了手机。 【荣女士】:大宝,报完道了吗?老师怎么说的?你什么时候出来,妈妈去接你啊。 【佛系人生】:领了校服和课本,老师让我直接上课,中午12点放学。 【荣女士】:好,那我中午在学校北门等你。 见江伩正在低头看手机,谢宇星吓坏了,他连忙凑到江伩身边郑重警告道:“手机记得要收起来啊,这里抓到玩手机是要停课一周的!” “哦。”江伩无比淡定地应了一声,“谢谢提醒。” 然后谢宇星就看到他把手机往抽屉里藏了藏继续发消息。 谢宇星:“......”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课,江伩的前桌也终于苏醒过来了。 整整三节课两个课间,前排的许寂像是被钉在了课桌上一样,每次江伩试图找他询问日记本的事情时,都被他雷打不动地睡觉姿势给劝退了。 放学铃声一响,就像是大型泄洪现场,同学们争先恐后地从教室奔向食堂。 中午吃饭时间宝贵,老师也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拖堂。 谢宇星边收拾东西边看向身旁的江伩:“江伩,中午需要我陪你一起吃饭吗?还有,你在哪个宿舍啊?” 江伩的注意力全在前排的许寂身上,他随口回答道:“不用了,我中午回家,不住宿。” 谢宇星:“???” 居然不住宿? “喂——” 江伩刚想开口,教室门口就传来三四个男生的吆喝声:“寂哥易哥,走啊!咱们去小西门吃饭去!” “起床了寂哥,”时易拍了拍许寂的肩膀,“咱们今天去吃火锅,我专门让老板娘给我们留了位置。” 许寂伸了伸懒腰,起身随意将校服外套搭在了肩上。 “喂,”江伩连忙叫住准备离开的许寂,“我的本儿——” 许寂转身诧异地看向江伩,他歪了歪头,似乎还处在没睡醒的懵逼状态,右脸上压得红印一道一道的。 江伩不得不再次开口:“我的本子,棕色硬皮密码本。” 反应过来的许寂漠然道:“不好意思啊,没带。” 江伩:“......” “寂哥,赶紧走了!”门口的男生们扯着嗓子催促起来,“等会儿人少了朱阎王又该在楼下堵我们了。” 许寂应了一声,然后扭头对江伩说道:“改天还你。” 改天是哪天啊? 没等江伩开口,许寂和时易就跟着门口的一堆人走了。 江伩刚想叹口气,身旁的谢宇星就抢先一步重重地叹了口气。 “又溜出去吃饭,”谢宇星扯着书包背带小声嘟囔道,“中午查寝我怎么报人数啊......” 走廊里传来男生们放肆张扬的笑骂声,江伩透过窗户看了眼一晃而过的五六个身影。 果然。 是令人头痛的存在没错了。 - 等江伩来到北门的时候,荣女士正坐在驾驶座上气势汹汹地打着电话—— “你有没有脑子啊?之前让你提前去登门拜访你不听,现在倒好,又被你那大哥抢先一步!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S市的,你难道又想被老爷子流放到原来的小破地儿吗?你能不能机灵一点?真不知道除了搞女人,这么些年你还干出了什么大事......” 这熟悉的语气,一听就是在跟江建忠打电话。 注意到江伩上了车,荣晓英连忙对着电话那端说道:“行行行,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儿子来了我先挂了。” “怎么样大宝?”荣晓英扭头看向身旁的江伩,“新学校好不好啊?” 江伩系着安全带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行。” “什么还行!肯定是好极了啊!齐贤一中可是S市最好的高中呢!”荣晓英嗔了他一眼,笑的脸上都乐开了花,“走,咱们赶紧回家,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吃的牛肉汤呢。” 说着,荣晓英就开着车掉头上了大路。 “你们新学校可真是大啊,刚才从中华大街开车过来,一路上净围着你们学校转了......” 江伩心不在焉地听着荣晓英絮絮叨叨,时不时给她接两句话。 车子拐了个弯,从学校的北门拐到了西门方向。 江伩朝车窗外望去,贴着右车道的一边全是齐贤一中整齐划一的黄色校墙和高高低低的绿化植物。 一眼望过去,几乎能延伸到最前方的十字路口处。 窗外的景象像两条黄绿线条似的飞速驶过,真是无趣至极。 就在江伩打算收回视线的时候,一件蓝色校服突然从斜前方的黄色校墙里抛了出来,一下子就打破了严密整齐的单调色彩。 校服在空中划过一道亮丽的抛物线,直直地落到了墙外的灌木丛中。 紧接着,五六个男生就接二连三地探出了墙头,为首的白色短T男正是许寂。 许寂探出脑袋的那一刻,车子刚好驶过他的正前方,江伩瞪大眼睛和他来了个对视,下一秒车就飞速驶过了。 见许寂盯着前面的大马路看,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男生好奇地问道:“诶,寂哥,看什么呢?” 一旁的时易自然也留意到车里的人了,他替许寂回答道:“看我们班的新同学呗。” 男生们陆陆续续地跳下了校墙,黄毛男接着刚才的话题聊道:“就是那个刚从外省转过来的新同学?他怎么走了?” “人家腕儿大,不住学校呗,”时易一脸神秘道,“我听说那小子家里可有点东西呢,不声不响地从外省转过来,先是没考试就直接进了实验班,然后又是想办法搞到什么破医疗证明不住在学校,我见过的上一个这么牛批的人,可是我们寂哥呢。” 听到时易提他,许寂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齐贤一中最不缺的两种人,一种是学霸,另一种就是有钱人。 在这里上学的人,谁家里还没点背景了。 其他人的反应跟许寂差不多,其中一个寸板男调侃道:“易哥,我见过的上上个这么牛批的人是寂哥,上一个人......可是你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时易一脚就踹到了他身上:“滚蛋。” 众所周知,时易当年可是以中考340分的最低分被塞了进来,刷新了齐贤一中的历史新低。 黄毛男感叹道:“其他的倒无所谓,能他妈不住在这破地儿我可真是太羡慕了。” “这还不简单,”旁边人勾住他的肩膀一脸坏笑,“先让你爸把你腿打断,然后再到三甲医院给你开个残疾证明,即日起咱就开始走读——” “操,老子他妈先把你的腿打断!” “诶诶诶,学学咱寂哥呗,”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插嘴道,“能让朱阎王主动给退宿,这才是一中历史上独一份的!” 就在昨天,许寂正式被学校撵回家住了。 许寂一巴掌拍在那人的帽檐上:“就你长嘴了。” - “对了大宝,你们下午几点上课啊?” “两点。” 荣晓英一下子就拔高了音调:“两点?” 听到这个噩耗,她连忙划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 江伩原来的学校是下午两点半上的课,中午休息时间充裕到他可以舒舒服服地回家睡个午觉。 “我们预计还有五分钟到家......”荣晓英自言自语地盘算着,“然后十五分钟吃完饭,算上送你到学校的时间以及你从校门口走到教室的时间......” “大宝,那你中午只能睡不到30分钟了。” 看着荣晓英愁容满面的样子,江伩不得不让她认清另一个事实—— “妈,我们早上6:40开始上早读,晚上10:30下晚自习,走读生最多可以提前半个小时离校。” “啊?”荣晓英一脸震惊,“这时间也太紧张了吧?” 所以为什么不让我住学校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的那一刻,江伩就默默把它掐掉了。 “那我可得好好算算这个时间该怎么规划......”荣晓英整个人进入了紧急备战状态,“之前我还听说你们学校有家长在学校对面租房子照顾孩子呢,本来以为只是图个方便,现在看就是为了配合学校的作息时间啊......实在不行,妈到时候也去你们学校附近看看房子......” 江伩扶额,无语。 荣晓英还在自言自语:“这样的话我明天早上五点半就要叫你起床,那我五点起来给你做饭......哎呀,可千万不能迟到啊......” 江伩:“......” 这么多年了,荣女士永远只会折磨自己以及......折磨他。 作者有话要说:犹记得当年被寄宿高中支配的恐惧...... 第5章 迟到 然而第二天一早,江伩还是迟到了。 看着眼前堵成长龙的糟心路况,荣晓英气得骂骂咧咧了一路。 荣晓英抓着方向盘砸了两下:“这些人大清早不在家好好睡觉跑出来瞎晃悠什么?S市的道路管理也太差了,我回头就给交通局打电话投诉......” “大宝——”荣晓英扭头看向身边的江伩。 “嗯?”叼着豆浆迷迷糊糊打瞌睡的江伩一下子惊醒。 “我看这一时半会儿是到不了学校了,我现在给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请会儿假吧,估计咱们得迟到个十来分钟......” 眼看荣晓英就要划开手机打电话,江伩连忙制止道:“妈,不用——!” 第一天上课就迟到请假,就凭袁丽丽对他那态度,还不得把他膈应死。 江伩还是选择再挣扎一下。 荣晓英停下动作看着他,江伩张口就一本正经地说起了瞎话:“昨天我们老师说了,我今天第一天正式上课,早读就不用了上了,赶在第一节 课前到学校就行。” 第一节 课7:30上课。 荣晓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真的?” “嗯。”江伩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当然是假的。 昨天谢宇星告诉江伩,早读的时候只有学生会在巡查,老师们那个时候还没来上班呢,只要赶在七点半之前悄悄溜进到教室就万事大吉。 对于齐贤一中为数不多的走读生以及偶尔请假回家的学生们来说,能做到早上六点四十就坐到教室里的真没几个人。 顾及到现实情况,学生会巡查的同学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于这一条心照不宣的约定来说,有两个最大障碍—— 一个是早上六点四十准时关上的校门,另一个就是......不时会突击检查的年级主任朱玉峰和沈浩成。 江伩盘算了一下,自己大概有80%的把握顺利进到学校。 等路况好不容易顺畅起来,荣女士一脚油门就把江伩送到了校门口,时间刚好6:38。 江伩赶着关校门的最后时刻进了学校大门,紧接着空旷的校园里就响起了早读预备铃。 “阿嚏——” 清晨的风还带着些刺骨的凉意,江伩刚刚匆匆下车都没来得及穿上外套,他将手上的包子豆浆放到草丛边的台阶上,伸手套上了校服外套。 “汪呜——” 就在江伩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 江伩抬眼望去,发现斜前方的墙根边上有一只奶白色的小狗正躲在草丛堆里怯生生地看着他。 估计也就不超过两个巴掌大小吧,白色的毛上蹭了好几处脏,小狗眼睛湿漉漉的,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要走吗? 反正早读都已经迟到了...... 人狗相望了几秒,江伩拉链都没拉就提着地上的包子豆浆向它走了过去。 小狗见江伩朝它走来,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吓得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江伩在距离它半米远的位置就停住了脚步,他蹲下来将手中的包子掰下一块递给它,小狗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试探着朝他走了过来。 一分钟后,江伩成功撸到了狗。 看着小狗吃的正欢,江伩摸摸它的头:“你就乖乖在这里吃吧,我先走了。” 江伩将剩下的半块包子放到它面前,正准备起身离开,突然—— 一件衣服从天而降,一下子就罩在了江伩头上。 “汪——” 受到惊吓的小狗叫了两声就跑开了,江伩也猝不及防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重物落地的声音带着灌木丛哗啦地响。 江伩手忙脚乱地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跳到地上的许寂。 两人都有些懵逼的看了对方两秒。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不远处就传来一个人的大喊声:“喂,你们两个干嘛呢?都给我过来。” 许寂扭头望去,只见一个带着银边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快步朝两人走来。 “操,朱阎王。”许寂暗骂一声,然后扭头对一脸懵逼的江伩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话音一落,许寂‘嗖’一下就跑远了,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江伩连忙站起来,抓着许寂的校服就跟着他狂奔。 两人一路狂奔到了教学楼门口,许寂跑得又快又轻松,江伩远远地跟着他,整个人都跑岔气了。 江伩发誓,他1000米都没跑这么快过。 好不容易等许寂停住了脚步,江伩赶紧撑着最后的体力追上了他。 “喂——”江伩弯腰扶着膝盖,整个人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说——” 还没等江伩说完,许寂看着教学楼门口的身影骂了一声:“艹!沈狗他妈居然也来了。” 两人躲在教学楼门口的大石柱后面,许寂观察了下四周,决定从隔壁的高二楼绕过去。 “喂,”许寂低头看了眼还在弯腰喘气的江伩,“走了。” 看到江伩手里还攥着他的校服,许寂抓过衣服就要走,江伩也顺势松了手。 然而—— 没想到校服拉链居然勾住了江伩身上的毛衣,许寂一拽衣服,江伩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向前倾去。 “砰——” 江伩搭着许寂摔到了地上。 - “许寂,今天表现不错啊,”沈浩东背着手一脸假笑地站在许寂面前,“居然这么早就来学校了,明天要再接再厉啊。” 许寂:“......” 沈浩东踱步到江伩面前,脸上秒变严肃:“你是那个班的学生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沈老师好,”江伩一脸乖顺,“我是A3班新转来的学生,我叫江伩。” “哦,你就是那个转校生啊?”沈浩东了然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怎么上课第一天就迟到了呢?” “沈老师实在是不好意思,”江伩十分愧疚的说道,“今天早上出门预估错了时间,没想到在人民路那边堵车堵了十几分钟......” 许寂偏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会有人这么能装? “人民路早上是挺堵的,我刚刚也是绕开了那条路才来的学校,”沈浩东十分善解人意,“没事,第一天上课嘛,以后可要多多注意......” 话说的这么漂亮,江伩都以为他要放自己回教室了,没想到沈浩东波澜不惊地接着说道:“一会儿等班主任来领你回去就行了。” 江伩:“......” 许寂微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沈浩东让迟到的人在一楼大厅站成一排,他在那里一边抓着后续迟到的学生,一边来回摇晃着说教。 又过了一会儿,朱玉峰也带着几个迟到的学生和沈浩东汇合了,被抓的人里面还包括了时易。 时易看到许寂的身影,立刻无比亲近地凑了过来:“诶,寂哥,昨天我就随口提了句第一节 袁大马的课,你还真就过来了啊?” 许寂立刻给了他一拳:“老子他妈信了你的邪才来这么早!” “诶呦,”时易捂着胸口叫冤,“我也没想到朱阎王和沈狗这么狡猾啊!今早我睡过了从宿舍翻出来都没被抓,谁想到朱阎王居然食堂后门的小路上等着我呢?” 说着,时易一脸好奇地问道:“诶寂哥,你一向跑得快,今天怎么就被抓到了啊?” 许寂言简意赅:“因为有人在大热天穿了毛衣。” 时易:“???” “......”江伩面无表情地反驳道,“高空抛物才是致命杀手。” “诶,新同学!”时易眼前一亮,这才注意到许寂身旁的江伩,“你怎么也迟到了啊?” 江伩黑着脸闷声道:“因为有人连衣服也不会好好穿还连累别人。” “......”许寂冷哼一声,“谁让纸片人一拽就倒。” 江伩咬牙:“你——” “诶诶诶,你们那边还聊起来了是吧?!” 朱玉峰皱着眉喊道:“不嫌丢人是不是?别人都在上早读,就你们在这里罚站!你们爸妈送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你们天天迟到吗?都给我好好反思反思!老老实实地站这里等你们班主任来......” - 袁丽丽沉着脸看着眼前贴墙站着的三人,眼神犀利地恨不得在他们身上戳几个洞。 “人别的班都一个一个往回领,就我们班——”袁丽丽语气一顿,拔高了音量怒吼道,“三个!三个!!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迟到的理由,一个个都给我说清楚!从你开始,许寂——” 许寂靠着墙懒洋洋道:“早上来太早了,该多睡会儿再来的。” “你——”袁丽丽伸手指着他,“你给我等着许寂,一会儿我就给你爸打电话,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靠,又他妈来这招。 许寂眼神一暗,没有说话。 “时易!”袁丽丽转向下一个人,“他们住在校外的就算了!你呢!你一个住在学校里面的人还敢给我迟到?宿舍到教室的距离还没两步远,你看看迟到的人里面有哪个是住宿生?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事?” 时易嬉皮笑脸:“错了错了老师,我错了,下次我一定让上铺同学早点叫我起床。” “你呢江伩?”袁丽丽拉着脸问道,“第一天上课就迟到?” 江伩无疑是三个人里面态度最诚恳的,他认认真真说明了迟到原因并发自真心地向她道了歉,虽然但是......收效甚微...... 依现在情况看来,袁丽丽估计已经把他和许寂他们划成一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高亮】:高空抛物有风险,请勿模仿! 第6章 校霸 等袁丽丽好不容易骂完迟到的三人,第一节 课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她板着脸带着他们回教室上课,又当众重复了好几遍校规校纪。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上课,都把卷子给我拿出来摊到桌子上,”袁丽丽环视一周,眼中的警告意味十足,“没写完的自动给我站起来,不要等我检查到你那里亲自把你揪起来。” 教室里响起一阵哗啦的翻书声,还有几个没写完同学自觉地拿着卷子站了起来。 前排的许寂和时易坐都没坐,直接把背包往座位上一扔就站到后面去了,宛若家常便饭一般动作熟练。 本来早上就没睡醒,刚刚折腾了一通下来,江伩整个人都累得要死。 他懒懒散散地从书包里掏出卷子放到桌子上,刚想趴到桌子上休息一会儿,身旁的谢宇星突然低呼起来—— “江伩,你卷子没写完吗?” 一脸蒙圈的江伩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卷子上空着几道选择题和填空题,大题的前两道也没写。 糟糕,要完。 “江伩——”袁丽丽阴冷渗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没写完?” 江伩百口莫辩。 他在原来学校的时候,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师们对他的要求也比较宽松,他对作业的态度一向是只写有难度的,对于那些比较简单的、看一眼就会的题,他从来不多费笔墨。 写这张卷子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把原来的习惯带了过来,简单题一道没写。 袁丽丽双手环抱:“为什么不写完?” “老师,”江伩从座位上站起来,试图诚恳地和袁丽丽交流,“有的题太简单了,你不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尽管他已经尽量委婉了,教室里还是立刻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新同学666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画风清奇的不做作业理由......” “那我下次干脆跟袁大马说我都会,别他妈留作业算了......” “你们少说风凉话吧,说不定人家新同学真的学习好呢......” ...... 袁丽丽面无表情道:“江伩,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闻言,江伩自觉闭上了嘴,袁丽丽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接着往后检查了。 -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刻,江伩真情实感地体会到了徐菁口中的“解放哨响”。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袁丽丽看向谢宇星,“课代表一会儿把卷子收上来送我办公室。” 谢宇星应了一声,袁丽丽就抱着教案离开了。 课间时间紧张,大家都开始陆续活动起来,江伩把卷子交给组长后就瘫到了椅子上。 卫生委员招呼着同学们把门窗打开通风,他的座位正好挨着窗户,阵阵微风吹到汗湿的毛衣里面,吹得他整个人发虚。 “阿嚏——” 江伩揉了揉鼻子,想掏出卫生纸和水杯,一摸书包却发现自己这两样都没带。 唉。 早上走的太急了。 江伩记得谢宇星跟他说过学校里有超市,好像就在一楼的食堂入口。 他看了眼时间,嗯,还有七分钟,够了。 “江伩——” 就在江伩刚下了一楼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生的呼唤。 江伩回头,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朝他挥了挥手,那女生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 两人小跑了两步到了江伩面前,江伩在脑中搜索了许久,还是对这两人没有印象。 “那个......”马尾女咬了咬唇,不知如何开口,她伸手指了指自己,“我叫孙洁。”又指了指身旁的人,“她叫赵琳琳。” “昨天我们俩闹着玩,害的谢宇星把你的书都撒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哦,是昨天撞到谢宇星的女生。 “没事。”江伩笑了笑,“小事情,不用在意。” 江伩生的好看,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自然上翘的菱形唇更是盛满了笑意。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有些窃喜和害羞。 孙洁轻咳一声:“江伩,你要去哪儿啊?” “超市。” “正好我们也要去买东西,一起吧。” 三人并肩往超市走,江伩并不擅长和女孩子相处,更何况是和两个陌生人。三人沉默了一路也没说话,孙洁和赵琳琳互相推搡了一会儿,赵琳琳被迫开了口:“那个,江伩啊,你为什么不住校啊?” 这个话题可谓是十分死亡又尴尬。 孙洁瞪了赵琳琳一眼,赵琳琳欲哭无泪。 “我身体不好,住家里方便些。”江伩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三人刚好走的超市门口,江伩顺手帮她们掀开了帘子,出声提醒道,“小心台阶。” 超市不大,只有三排货架和一个收银台,江伩奔着矿泉水和卫生纸去了,赵琳琳和孙洁就在对面的货架上挑零食。 “咱们学校位置偏,上下学挺麻烦的吧?”赵琳琳打开了话匣,再接再厉地问道,“我之前有一次生病请假回家,第二天上课差点迟——” 话音未落,孙洁就踩了她一脚。 赵琳琳立刻反应过来,今天早上江伩迟到来着...... 江伩瞟了眼互相使眼色的两个女生,并不烦人,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是挺麻烦的。”江伩及时缓解了尴尬,叹口气道,“上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说着,江伩又想起了某个人:“还遇上个拖油瓶。” 江伩刚说完,隔壁货架就传来三两个人的讨论声:“我跟你们说啊,A3班的许寂可大有来头呢,S市的绿色能源有限公司,本市最大的国企,许寂他爸可是里面的董事长......” “啊?这么牛逼啊?怪不得人家在学校这么嚣张呢......” “那是,咱们校长见了他爸都得赔笑......” ...... 赵琳琳和孙洁挑完了东西,她们看到江伩拿着个改正带站在货架前愣神,好像是在听那些人议论。 孙洁小心翼翼的问道:“江伩,你对许寂感兴趣啊?” “啊?”江伩回过神,“没——” 话音未落,赵琳琳就开口道:“你要小心啊!许寂这人不好惹的,最好离他远一些。” 算上赵琳琳,这是第二个劝他远离许寂的人了。 人似乎都有叛逆心理,越是不让做什么就越想做什么,尤其是这种带着一丝神秘意味在其中的事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三人拿着东西到收银台结账,江伩若无其事地问道:“许寂这个人怎么了?” 孙洁‘啧’了两声:“许寂可是我们一中一霸。头号问题学生,万年成绩倒数。” “害!其实现在人家已经算是半退隐了,”赵琳琳认真道,“听说许寂那会儿在齐贤一中初中部的时候才横呢,那时候有个高年级的学长来找他麻烦,他拎着那人的领子就给卡到走廊栏杆上了——” 赵琳琳声情并茂地描绘着,甚至还伸出手比划了动作,活像个说书先生。 “我怎么没听过这个故事啊?”孙洁心惊胆战地听着,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就来了,本来周围人都已经劝架劝的差不多了,结果那学长偏要嘴硬,指着许寂的鼻子骂他怂,说他不敢动手,许寂听了上去就把他从三楼扔下去了!” “啊?!” 孙洁叫了一声,江伩也听得咽了咽口水。 “人怎么样了?不会死了吧?” “哪儿有那么夸张,听说刚好保安大爷在一楼的小花园里扯了根晾衣绳,那学长缓冲了一下就落到绿化带里了。” “太刚了!真是绝了......”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听说那学长在医院住了好几月呢,后来直接就转学走了......” “总结一句话,”江伩将收银员扫完码的东西装到袋子里,“他就是你们一中的校霸呗。” 话音一落,孙洁和赵琳琳都不吭声了。 看着两人僵硬的样子,江伩不由地动作一顿:“怎、怎么了......” 颈侧传来渗人的凉意,一只胳膊‘唰’一下就从他右肩上方伸了过来,江伩整个人吓了一跳。 就像是被人摸了下后颈,他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头一偏,江伩就看到许寂正拿着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站在他身后。 细长的狐狸眼直视前方,木着脸,也看不出情绪。 江伩还没来得及尴尬,许寂就已经给完钱走人了。 修长的背影简直要冷到北极去。 - 回办公室后,袁丽丽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整理后续的教案了。紧接着没过多久,谢宇星就抱着卷子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老师,卷子收齐了。”谢宇星将卷子放到了桌子上。 “嗯,”袁丽丽划拉着手里的习题集,头也不抬道,“放那儿就行。” 话说完了也不见谢宇星离开,袁丽丽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老师,”谢宇星迟疑道,“虽然江伩有几道题没做,但是他最后一道压轴题做的很好。” 看谢宇星的样子,是在给江伩开脱了。 压轴题一向很有难度,今天卷子上的题已经有些偏竞赛性质了。 不过压轴题又不是只有江伩一个人能做出来,班里那几个尖子生谁不是做的很好,但谁又像江伩一样傲气了? “这有什么的,”袁丽丽头也不抬地随意问道,“你做出来了吗?” “我是做出来了,但——” “那不就得了。” “老师,江伩用了一些不同的解法解最后一道题......”谢宇星语气一顿,“六种解法,我有三种都看不懂。” 哗啦,袁丽丽画歪了一笔。 - 当江伩和两个女生买完东西回到教学楼的时候,预备铃已经响了,赵琳琳和孙洁叽叽喳喳地和江伩说了很多,江伩刚开始还礼貌地搭上几句话,后来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和女生正常相处对他来说实在困难。 三人穿过楼梯间走到教室走廊,一拐弯就看到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男生正靠在走廊栏杆上聊着天。 懒懒散散、东倒西歪,有的叉着腿蹲在地上,有的单手支着栏杆轻晃着腿,还有的全身都挂在栏杆上背对着他们......而靠在正中间的人正是许寂。 许寂被一群人围着,整个人双肘朝后靠在栏杆上,一只脚磕着身后的台阶,一只脚随意搭在地上,校服外套被他拧成一条搭在肩上,右手还拎着刚刚买回来的矿泉水瓶。 他脸上的神情漠然而疏离,细长的狐狸眼抬都懒得抬一下。 江伩三人一拐弯就被这群人注意到了,一双双眼睛‘嗖嗖’地甩过来,从头到脚都写着‘不要挑战哥,哥很涩会’。 只一个眼神,江伩就被这股浑然天成的非主流气质给震慑住了,不过他的抗压能力一向很强,当即面不改色的继续往前走。 不过赵琳琳和孙洁就没有江伩这心理素质了,想到她们刚刚才八卦完大佬的过往战绩被抓包,转眼间又碰到大佬和他的小弟们,是个人他就顶不住啊! 赵琳琳和孙洁小心翼翼地贴着白墙往前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想着尽快渡过这一劫。 刚走到一半,脑子抽了一下的时易突然吹了声口哨—— “哈喽,新同学!” 赵琳琳和孙洁吓了一跳,江伩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扭头冲他颔了颔首:“你好,时易同学。” 哟,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时易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江伩打完招呼就和两个女生离开了。 直到三人走远了,时易搭上许寂的肩膀兴冲冲道:“诶寂哥,咱这新同学挺有意思的啊?白白净净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居然还这么一本正经地和我说话?真比谢小胖好玩多了......” 时易这人嘴贱手贱的,平常最爱逗班里那些闷不吭声的好学生玩儿,谢宇星就是他的头号受害者。 时易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搭着许寂的肩膀晃来晃去。 许寂用看智障的眼神盯了他好一会儿,不耐烦地开口打断道:“少招他。” “嗯?” “你没看到吗?”许寂瞟了眼江伩的背影,“他的眼神是死的。” 波澜不惊,平淡无光。 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从江伩转学过来开始,人前都是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就像是小野兽收起了锋利的獠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淡无奇。 如果不是临湖公园那声‘傻逼’,许寂可能真的会认为江伩就像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眼神是死的? 啥意思啊? 时易犹豫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接许寂的话,许寂最近情绪变化多端,时易越来越摸不准他的想法,说的话高深莫测的,比语文的阅读理解都难,他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 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时易还是试着开口搭话:“......或许是眼镜戴太久了?” 不都说天下四眼一般呆吗? 时易觉得他这逻辑没毛病。 许寂盯着时易看了半天,直到上课铃响了,才一言未发地幽幽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卑微作者日常求评论求收藏 第7章 底线 “好了,剩下几分钟我们来开个简短的班会。” 袁丽丽将课本一合,撑着讲台桌看着下面的学生。 “过两天就迎来五月份的月考了,为了防止大家五一假期的时候过分放纵,学校特意把五月份的月考提到了四月末,也就是这周五——” 话音未落,下面就响起一片哀嚎声。 袁丽丽拿着三角尺敲了敲桌子:“喊什么喊?喊也没用!你们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五一放个三天假心就全飞了,回来指不定考成什么熊样呢!” “所以说,大家一定要好好准备这次考试......” 说着,袁丽丽就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扫向了江伩。 上次谢宇星跟袁丽丽说了江伩做的卷子的事后,她特意将收上来的卷子仔细看了看,她发现江伩虽然字写得不多,但每一步都十分简洁有力,还用到了许多超纲的数学公式和构思精巧的解法,也难怪连谢宇星这样的好学生都看不懂。 或许,江伩说不定真的可以在成绩上给她争一争脸呢。 这么想着,袁丽丽又看了看江伩。 而此刻的江伩根本没有留意到班主任对他寄予的厚望,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的前桌身上。 好,很好......保持住......就这样很—— 不不不,来了来了来了! “砰——” 椅背磕到桌子上发出细微的响声,江伩桌子上的书都被震的后移了一步。 靠。 江伩十分不爽地盯着前面的背影。 许寂这个人每次坐直的动作都很大,总是习惯性重重地往后一靠,然后连带着椅背一起磕到江伩的桌沿上。 江伩环抱住自己桌角的书往后挪了挪,撇着嘴白了他一眼。 结果前面的人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得寸进尺地伸了伸懒腰。 白色T恤下的背部线条隐隐显现,后伸的双手甚至差点挨到江伩堆起的课本。 耀武扬威,张牙舞爪,横行霸道,像是在故意炫耀一样...... 真.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江伩不屑地想着,又伸手将书本往回揽了揽。 下课铃声响起,袁丽丽最后收了个尾:“好了,我就说到这里,过两天把考生考号告诉大家,同学们先下课吧。” 说罢,袁丽丽就抱着教案离开了。 袁丽丽走后,谢宇星扭头看向江伩:“江伩,下节体育课,我们一起走吧。” 江伩应了一声,两人收拾收拾就往操场上走了。 齐贤一中的体育课非常的形式化,一般都是体委先带着大家跑几圈,然后由体育老师带着做几个简单的热身运动就解散了。 解散之后,男生们一般会选择打篮球、踢足球之类的运动,女孩们就会坐到看台上叽叽喳喳地闲聊天,当然也不乏偷跑出操场到处浪的人。 这么想着,江伩又兴致缺缺地放慢了速度。 “江伩。” 身后传来呼唤声,谢宇星快跑两步追上了江伩。 谢宇星看着身旁的江伩,眼前一亮:“你跑不动了吗?” “嗯。”江伩随口应了一声。 体育课的跑圈一般比较随意,大家都是跑着跑着就散开了,有快有慢,懒懒散散的队伍能拉成半个跑道那么长,如果几个班一起跑的话,更是能乱成一锅粥。 “江伩,有你真好。”谢宇星憨笑起来,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这样我就不是唯一一个落在最后的人了。” 江伩:“......” 要不是谢宇星的表情过于真诚,他真的要打人了。 江伩慢慢停下了脚步,谢宇星也立马停下来看着他:“怎么了江伩?” “我跑不动了,走一会儿。”江伩冲他摆摆手,“你先跑吧,我给你垫底。” 谢宇星眯着眼冲他笑:“谢谢你啊。” 说罢,谢宇星就接着往前跑了。 江伩往旁边靠了靠,绕着操场内圈走了起来。 刚走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令人厌恶的声音:“哟,江伩表弟,你也来S市了?” 江常盛。 真是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江伩没有说话,接着往前走。 江常盛看着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心里有些不爽,但还是放慢脚步跑到了他身边。 “表弟,你们家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怎么也不通知亲戚们一声,我们也好去给你们暖暖房啊。” 江伩感觉自己心里缓缓拉起了一根皮筋,虽然勒得他有些紧,但弹力尚足。 “以前的老房子而已,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们一家子原来都是住在S市的。”江常盛阴阳怪气的说道,“说来二叔那时候搞外遇差点被人给举报了,还差点连累我们一家人都跟着遭殃呢......二叔现在怎么样了?不在外面乱搞女人了吧?” 皮筋又紧了紧,都能看见上面泛白的痕迹了。 江伩没有接他的话。 “对了,二婶怎么样了?”江常盛勾唇讽刺一笑,“她现在不闹自杀了吧?” ‘啪——’皮筋断了。 江伩停下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表哥——” 江常盛得意地挑挑眉:“嗯?”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特别像红灯区的‘妈妈’?” 说罢,也不管江常盛什么反应,江伩转身就出了操场。 - 教学楼顶层的楼梯间里又黑又静,半米高的落地窗隔着栏杆深嵌在墙里,影影绰绰的,只有些晦涩的光透进来。 六楼之上突出一截通向天台的楼梯,台阶尽头的通道被大铁门锁的死死的。 江伩背靠铁门坐在台阶上,望着眼前褪皮的白墙吐了一口烟。 他绕了大半个学校不知道去哪儿,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 “哟,纸片人还会抽烟啊?” 只听语气不辨声音,江伩差点就要以为跟他说话的是江常盛了。 江伩低头朝栏杆间的缝隙中看去,许寂正站在落地窗旁的空地上,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为什么每次心态爆炸都会遇见你? 为什么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发生? 灾星。 没跑了。 “你就这么大喇喇地坐在那儿抽烟,不怕被老师抓个现行啊?”许寂上前两步走到江伩正冲着的楼层平台上,“连个人也不避,心真够大的。” “现在,老师、年级主任、学生会都不在,一个人都没有,”江伩心里烦躁,语气也冲,“不用避着。” “现在我不是来了吗?”许寂耸耸肩,歪头看他,“你可得避着我点,要是我给袁大马告状的话——” “傻逼不用避着。” 许寂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 “我说,”江伩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傻逼不用避着。” 两人僵持了几秒,许寂竟然在这诡异的气氛下笑了,他严重怀疑自己是被气笑的。 算上临湖公园那次,这是江伩第二次骂他傻逼了。 手里的钥匙串攥了太久,手心都有些发潮了。 许寂勾着钥匙圈松开了手心,钥匙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声,他就这样把玩着手里的钥匙串。 “我不叫傻逼。”许寂一本正经道,“十一他们都叫我一声‘寂哥’。” 所以暗示他也跟着叫一声哥? 嘁。 港片看多了吧? 江伩懒得搭理他。 见江伩不说话,许寂接着道:“江坟同学,你的本还在我这儿。” 威胁他? 江伩黑了脸:“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够硬气。”许寂开始抬脚上台阶,“江坟同学,你让我这个校霸当的很没面子啊。” 许寂一口一个‘江坟’叫的他火大,按理说许寂不应该是这么嘴贱又话多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偏要在这里挑衅他。 但江伩现在也很不爽。 既然大家都不高兴,凭什么我就要让着你? “怎么?你要揍我?”江伩冷哼了一声。 许寂也不说话,只是一步步向他走近。 脚踩楼梯发出轻微的‘嗒嗒’声,江伩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直到许寂走到他脚下这块台阶,两人的距离几乎是呼吸可闻了。 许寂刚要开口,江伩突然冒出一句—— “你手抖什么?” 许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手看。 眼前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像是撒尿撒到一半硬是憋回去了。 许寂轻咳一声,将手里的钥匙串扔给他:“绿色钥匙,把你左手边的门开开。” 许寂一开口江伩才注意到,他左手边的墙上竟然还有一个小的灰铁门。 他找出绿色钥匙打开了挂在门上的小锁,门一开就露出了一个狭窄细长的小黑屋。 江伩还没来及看清屋子的全貌,许寂就提前一步进去将右边墙上的帘子拉开了。 光透进来的那瞬间,江伩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这屋子......怎么说呢,应该算是一个杂物间吧。 屋子的尽头堆满了废旧的桌椅板凳,两侧墙上靠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油漆桶、扫帚簸箕、长梯、麻绳,甚至还有运货的拉杆车,屋子中间放着一个破旧的小沙发,地上更是乱糟糟的,连一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据江伩目测,整个屋子绝对不超过十平米。 江伩挑挑眉:“你刚刚就是要来这儿啊?” “嗯,”许寂应了一声,“朱阎王他们太狡猾了,我一般都来这儿抽,清净。” 江伩拜服:“社会,真社会。” 大佬就是大佬,抽个烟都这么讲究。 “不对啊......”江伩挑眉看他,“校霸翻墙这么溜,干嘛还窝在这小破地抽烟?” “白天出不去。” “嗯?” “白天校墙边上一堆保安巡视,除了上下学的节点都出不去。” 还真是跟监狱一样啊。 “寂哥——” 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环绕着空空荡荡的楼梯间打了几个旋儿传上来。 紧接着时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小破屋门口。 “寂哥,你没事——” 话音未落,时易一脸懵逼地看着江伩和许寂同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看到江伩也在,时易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冷笑):你他妈有病! 许寂:你怎么知道? 江伩:...... 第8章 考试 时间转眼就到了周四,眼看着马上就要考试了,同学们都开始争分夺秒地复习起来,学校也特意给学生们增加了自习时间。 上午第四节 自习课上,时易和许寂难得没有趴在桌子上睡觉。 许寂大喇喇地拿着手机打游戏,而时易却魔怔似的拿着一张地理卷子在做。 “贝加尔湖湖面每年1-5月封冻,冰厚可达90厘米,图5为贝加尔湖地区等高线......贝加尔湖对湖区环境的影响是......” 时易抓着笔一脸痛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玩意等高线,跟鬼画符似的!” 笔尖点过ABCD四个选项,时易犹豫许久,实在不知道选什么。 突然,时易灵机一动,从本上撕掉一张纸分成四份,然后分别填上ABCD四个字母。 他将填好的纸片乱成一团,打乱混到一起。 他随手摸了一个答案:“OK,选C。” 时易拿起笔刚想填C,理智站出来阻止了他:“不行不行,不能老瞎蒙,得学会自己审题!” 时易将碎纸条拨到一边,认认真真看起了题目:“贝加尔湖对湖区的影响......应该是冰层增加空气湿度吧,结冰时候多冷啊......嗯,没错,选D。” 时易胸有成竹地填上了D,然后翻开正确答案一对,正确答案选C。 “操!” 时易气得想把卷子撕了。 看完这出独角戏,许寂在一旁嗤笑道:“精分什么呢你?” 时易理直气壮:“学习啊。” 许寂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瞧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我信你个鬼”。 “诶寂哥,我爸可说了,这次考试,九科里只要我有四科及格,他就给我买最新款的AJ——”时易兴冲冲道,“老头话都放这儿了,我就是考试作弊也得及格啊!” “作弊?”许寂毫不留情地嘲笑他,“就算书摆你面前你知道抄什么吗?” 那倒也是。 时易头疼:“要不我晚自习去找老师开开小灶?” “我看你还是抓阄吧,”许寂撑着桌子往后一靠,友情建议道,“这样速度快,正确率也高点。” 椅背磕着桌沿发出轻微的晃动声,正在写课后题的江伩画歪了一笔。 江伩:“......” 忍字头上一把刀。 那倒也是。 时易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 就在这时,谢宇星拿着张纸推门走了进来。 他站到讲台上打断了安静的自习课:“同学们,咱们明天就考试了,老班让我利用自习课时间给大家念一下考场考号,大家注意听一下——” “谢宇星,1考场38号。李智轩,3考场45号。林颖,6考场12号......” 一听到念这个,时易不耐烦地摔了摔课本:“靠!绝了!为啥非得按成绩排考场呢?每次老子都在最后一个考场,连个能抄的人都没有......” “许寂,62考场17号。时易,62考场31号,江伩,62考场50号......” 因为江伩是第一次考试,所以学校将他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号。 江伩正拿笔在便利贴上记着自己的考场考号,前排的时易突然一脸兴奋地转过身:“诶?新同学——” “有事?” 时易两眼放光:“你原来成绩怎么样啊?” “一般。” “一般就好,一般就好啊!”时易扒着谢宇星的课桌,整个人都快贴到了江伩身上,“到时候让我抄抄呗?” 江伩笔尖一顿,抬头看他:“怎么抄?咱俩座位又不在一块儿。” 时易一脸神秘地冲他摇摇头:“我刚刚都算过了,咱们刚好都在最后一排,你就在我左手边的位置。” 没等江伩开口,时易立刻补充道:“你到时候就把答题卡放到桌角就行,我自力更生,绝不打扰你做题!” 从小到大,总有一堆人排着队要抄江伩的卷子,对于这种请求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只要不妨碍他的正常考试,他也一向懒得拒绝。 看着时易信誓旦旦的样子,江伩随口应了一声:“你随意。” - 考试时间安排的非常紧张,九门科两天之内就要考完,第一天甚至要考到晚上九点。 周五一早,宿舍、食堂、走廊、教室,甚至连门口的小花园里都到处是举着课本复习的身影。 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江伩最后看了一眼语文的文言文,然后就收拾书包准备去考场。 “新同学——!”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正抓着笔袋的江伩手一抖。 “卧槽卧槽,总算是赶上了,还以为要迟到了呢!” 时易扯着身旁的许寂走到江伩的课桌前,伸手将手中的包子豆浆递给江伩,“新同学,吃饭了没?吃饱了才能在考场上好好发挥啊!” “不用了,我吃过了。” 江伩挎上背包准备离开,时易连忙拉住他:“诶,你要去考场了是吗?一起啊。” “62考场贼几把难找,在六楼一个小角落里呢,你肯定找不着。”说到这里,时易拍拍胸脯,“不过那片儿我最熟了,你跟着我,我带你去。” 江伩:“......” 您还挺骄傲? 说罢,没等江伩回答,时易就一手扯着江伩一手扯着许寂往外走。 一路上,时易对江伩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简直是舔狗本狗。 “新同学,黑笔橡皮尺子2B铅笔都带了没?你一会儿考试的时候千万别紧张啊,一定要放平心态,就当是平常的小测试,照常发挥就好......” 时易唠叨起来简直比荣女士还要烦人,江伩被他说得头都大了。 “十一,”没等江伩吭声,一旁的许寂皱着眉把时易从江伩身边拽开,语气十分不耐烦,“你给我把嘴闭上。” 原本站在中间的时易被扯到一边,许寂就这样站到了江伩身边。 两人并肩走着谁也不说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仔细想想之前的事情,虽然江伩确实觉得许寂这个人神经又傻逼,但是自己无缘无故骂了人家两次甚至还差点挨揍,这着实不是明智之举。 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要给彼此找不痛快呢? 江伩决定发扬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友好精神,以一句稀疏平常的开场白来打破两人的尴尬—— “诶,那个,你...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从语气到内容都没什么毛病,这简直是考试前大家必聊的话题啊。 结果许寂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来了一句—— “傻逼不用复习。” 江伩:“......” 还能不能愉快地相处了。 江伩刚想开口,前面拐角处就传来一声怒骂—— “操,瞎你妈的狗眼了,走路不会看路啊?举着个破茶杯瞎晃悠什么呢?” 走廊里到处都是来来往往找考场的同学,没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一大堆人看戏。 江伩三人被堵住了去路,只能被迫滞留在原地。 事故的主角提着自己被泼满茶叶的校服一脸不爽地骂着人,他面前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矮个男生一边反反复复地道着歉一边拿纸帮他擦着衣服上的水渍。 被泼的人一脸厌恶:“滚开,别碰我。” 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吴瑞阳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他没看路才撞到别人的啊......” “人家年级第一,老师们放在心上宝贝着呢,出门都恨不得横着走......” “成绩好算什么,主要还是家里有钱......” “是啊,听说他昨天还和体育班那帮小混混一起打架来着,老师们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朱阎王和沈狗都不管他了......” ...... “瞧吴瑞阳拽的那二八五万的劲儿,”时易在一旁不屑地点评道,“考几次年级第一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再牛逼能牛逼过我们寂哥吗?” “少扯上我。”许寂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你爸又拿他念叨你了吧?” 吴瑞阳他爸和时易他爸是大学同学,两人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比儿子,每次比完时易都得被他爸揍一顿。 “嘁。”时易嘴硬,“就他那逼样也配跟老子相提并论?” 眼看事情愈发白热化了,路过的监考老师及时站了出来。 “都聚在那儿干嘛呢?还有十分钟就考试了,还不赶紧回自己的考场待着!” 围观的人渐渐散开了,时易也赶紧拽着江伩和许寂往考场走。 - 考试的时候,时易发现一个问题—— 江伩每场考试都能至少提前半个小时写完卷子,无论是被作文拖死的语文还是论述题一大堆的史地政,更可怕的是,江伩的数学和英语卷子居然提前一个小时就做完了! 做完卷子的江伩把答题卡往桌角一推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睡觉,一旁的时易一边奋笔疾书地抄着答案,一边由衷地感叹: 新同学真狂。 然而,直到出成绩的时候时易才知道,新同学可不是简简单单用一个‘狂’字就能概括的。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码字都提醒自己这个故事的背景在南方,没有在南方的生活经验.忍不住加儿化音.的作者抓狂ing PS:今日双更,明天就不更了嗷,咱们后天见~ 第9章 束缚 考完试后,同学们的反应普遍被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是听天由命型,考完试后就不管不顾地撒欢出去浪,成绩神马的尽人事听天命就好的佛系派; 第二种是缩头乌龟型,心里脆弱到不能听见任何关于答案的事情,成绩出来之前只想躲到没人的地方的玻璃心派; 第三种就是热火朝天型,一考完试就欠嗖嗖地到处找人对答案,自己对完还要实时广播更新的那种傻逼派。 谢宇星一从考场回到教室后就被一群男生围了个团团转。 “诶诶诶,”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男生搭上谢宇星厚实的肩膀,“班长,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填空题你算出是来多少啊?” 谢宇星一直是班里的第一名,每次考完试都会有一堆人来找他对答案,虽然他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 望着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谢宇星无奈地叹了口气:“ √2。 ”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我靠——!我就说!!!” “哈哈哈,你们那些算出2,算出3,还有算出1的人,现在都服了吧?” “啊?不是吧?我差点就写对了......” “班长,你确定是这个答案吗?” “艹!又错了一道!现在已经扣了30多分了,我他妈数学还能上100吗?” ...... 有人还想缠过来接着对答案,谢宇星立刻捂着脑袋逃跑:“不说了不说了!我也不一定对啊......” 等谢宇星好不容易摆脱众人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差不多已经要开始上晚自习了。 一旁的江伩很早就回了教室,这会儿正在收拾着书桌。 鬼使神差的,谢宇星好奇地问道:“江伩啊,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填空题算的多少?” “最后一道吗......”江伩想了想,随口道,“好像是 √2 -1吧。” 谢宇星:“......” 不知怎么的,他有预感,江伩是对的。 - 在齐贤一中,老师们出答案的速度和他们抓迟到早恋的速度高度匹配。 第一天考完,数学和历史卷子就判完了。 第二天考完,语文和英语也出成绩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全校的排名就已经出来了。 还没等学校公布成绩,同学们就一个个心痒难耐地跑到老师办公室去查分,其中万年倒数的时易更是罕见地加入了查分队伍中。 “卧槽卧槽,”查完分的时易回到教室后,疯了一样摇晃趴在桌子上的许寂,“寂哥寂哥,快醒醒——” 烦的不行的许寂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他妈火烧屁股了?” 时易一脸兴奋:“寂哥,你知道这次考试的年级第一是谁吗?” 许寂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冷冷道:“关我屁事。” “是我们的新同学——江伩!”时易激动地嘴都要咧到耳根后了,“总分1070他考了1001分,比吴瑞阳那逼高了足足七十多分呢!哈哈哈哈......” “语文138,数学150,英语148,历史85,地理87,政治88,物理112,化学95,生物98,太他妈牛逼了......” 时易拿着江伩的成绩条啧啧称奇,搞得像是他自己考了年级第一似的。 就在此时,刚上完厕所回来的江伩眼睁睁地看着时易往他身上扑了过来—— “卧槽,伩哥牛逼啊,我伩哥!” - “害!幸好我因为懒没有抄太多伩哥的大题,这要是都抄上了......”时易摸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吴瑞阳那逼岂不是连年级第二也没了?” 江伩和许寂一脸黑线,谁也没有搭他的话。 “这次九科里有六科都及格了,可把老头儿给高兴坏了,”时易搭上江伩的肩膀,“这都多亏有你啊伩哥。” 自从上次考完试后,江伩在时易心中的地位就由“新同学”上升为了“伩哥”。 江伩推开他的手,一脸冷漠:“不必了,我也没做什么。” “怎么会!”时易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伩哥你知道吗,我听说吴瑞阳那逼到现在都没来学校上课呢!我看痛失第一是让他缓不过劲儿来了,那家伙拽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他吃瘪的样子,我可不得好好感谢你吗?” 江伩依旧没有搭话,时易‘啧’了一声,自顾自地说道:“伩哥,你看你吧......哪儿哪儿都挺好的,就是这脾气吧......” 时易语气一顿,凑到江伩耳边:“太像寂哥了。” 许寂伸手将时易扯到身边:“你当我聋吗?” 看到北门近在眼前,江伩在岔路口和他们道了别。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拖了堂,时易和许寂的那些哥们也没来找他们。 等到放学后,时易非要拉着江伩和他们一起往校门口走,直到到了岔路口,三人才一个往北门两个往西门走。 听着时易叨逼叨了一路,江伩耳根都要起茧子了。 另一边,坐在车上荣晓英大老远就隔着车窗看到江伩和两个人走在一起,还勾肩搭背的......转学这么久,荣晓英还没听过江伩跟她提起过学校里的哪个同学。 等到江伩上了车,荣晓英问道:“刚刚那两个跟你一起走的人是谁啊?” 荣晓英隔着栏杆望向远处那两个吊儿郎当的背影。 “我们班同学。” “什么人啊?学习好吗?”荣晓英皱眉看向江伩,“看着不像什么好学生啊。” “不怎么熟,顺路而已。” “在学校里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 江伩皱眉:“还走不走了?” “你看你,说一下就不耐烦。” 荣晓英意外地没有计较江伩的态度问题,她边发动车子边说,“妈今天给你做了红烧鱼和排骨汤,这次考得不错,回去好好奖励你一下。” - 江伩一进家门就看到江建忠笑盈盈地站在玄关处等他,这还真叫他有些意外。 以往江伩回家,江建忠不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就是躺在房间里睡觉。 “大宝回来了?”江建忠热情地招呼他,“快进来洗洗手,准备吃饭。”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在饭桌前吃饭,荣晓英和江建忠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江伩倒是许久没见到这两人的情绪频道如此一致了。 荣晓英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江伩碗里。 “今天上午你们班主任还给我打电话夸你来着,大宝啊,这次考得真是不错,妈妈原来还担心你换了学校会不适应呢,没想到我儿子这么优秀......” “那肯定的!”江建忠见缝插针道,“我江建忠的儿子到那里都是最棒的!” 荣晓英瞥了他一眼,江建忠连忙接着说道:“当然了,最主要的还是你妈教得好。大宝啊,你妈这段时间为了你可是没少操心啊......” 荣晓英和江建忠相视一笑,对彼此的表现都十分满意。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样子,江伩夹起一块鱼肉放到荣晓英碗里,语气毫无波澜:“妈,辛苦了。” “妈妈不辛苦,”荣晓英摸摸江伩的头,无比感慨,“只要你好妈妈就好。” 江伩扯了扯嘴角。 “对了大宝,还没跟你说呢——”荣晓英话锋一转,举着筷子指向了江建忠,“你爸他最近升职加薪了,还拿了好多奖金呢!” 好不容易听到荣晓英夸自己一回,江建忠直了直身子:“小事小事,老婆,我跟你说啊,我可跟我们公司的董事长搭上话了,往后升职加薪什么的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说着,江建忠又看向了江伩:“大宝啊,我跟你妈前两天还去看了看房子......” 看着江建忠故意卖关子的样子,江伩叹口气,顺着他的意接了话:“看房子干什么?” “我跟你说啊,过段时间我们就准备在S市最繁华的宝洋区给你买一套房子,作为你未来的婚房用——” 江建忠话音未落,荣晓英就急不可耐地插嘴道:“而且我们已经看好一套房子了,地段特别好,出门往前隔一条马路就是S市最有名的风铃幼儿园,往后过两个红绿灯就是F大附中附小,往左隔两条街就是中华大街,走不了多远就是你们齐贤一中!” 荣晓英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话,最后心满意足地总结道:“等你上了大学以后,房子车子妈都给你备好了,到时候等你结婚了,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安排地妥妥的......” 江伩:“......” 得,直接给他整了套学区房。 听着荣晓英有条有理地规划着江伩的未来,江建忠也一脸满意地在旁边附和道:“儿子啊,要我说你上大学也别往别的地方去了,就考S市的F大吧,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家......” 荣晓英和江建忠争先恐后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江伩吞噬了。 捏着筷子的指尖有些泛白,江伩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我吃饱了。” 看见江伩起身离开,荣晓英意外道:“大宝,你才吃了多少啊!再——” 江伩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边走边大声道:“已经十二点四十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该去学校了,现在我还剩不到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听到这话,荣晓英连忙道:“对对对,那你抓紧休息,抓紧休息!” 江伩将房门关上,隔绝了与他无关的狂欢欣喜。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烦考完试到处对答案的人了! 第10章 分班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江伩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中午睡的时间太少了,他现在困得一直打哈欠。 扫了眼窗外的走廊没人巡查,江伩合上课本,用手撑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江伩刚眯着不到五分钟,他的前桌就连人带凳子靠了过来。 “砰——” 椅背磕上桌沿传来细微的碰撞声,江伩猛地惊醒。 江伩盯着眼前的脊背咬了咬牙。 下次,要是再有一次,他就真的发火了! “江伩——” 教室门被突然打开,还伴随着袁丽丽中气十足的呼唤声。 教室里原来在打瞌睡、聊闲话、开小差、吃东西、玩手机的同学们瞬间乱作一团,‘哗啦哗啦’地,一阵翻书声响过。 袁丽丽当然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小九九,不过此刻她并不想计较那么多,只是握着门把手看向斜对角的江伩:“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看着袁丽丽离开的背影,江伩起身跟了过去。 到了办公室后,袁丽丽给江伩找了个凳子坐。 “江伩啊,”袁丽丽对他和蔼一笑,笑得江伩毛骨悚然的,“上次考试你考得很不错,学校上面的领导也注意到了你这么优秀的学生——” 江伩忍不住弱弱地打断她:“那个老师......” 袁丽丽露出八颗牙:“嗯?” 江伩小声道:“您笑的我瘆得慌。” 袁丽丽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她轻咳两声,若无其事地接着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们高二就要文理分科了,考虑到尖子生们的特殊情况,老师想跟你沟通沟通,看看你是想学文还是想学理。” 看着袁丽丽询问的眼神,江伩有一瞬间的茫然。 要分科了吗? 他要选文选理? 见江伩不说话,袁丽丽换了个问法:“你有跟家人沟通过这个问题吗?” 当然。 荣女士可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忠实实践者。 她毕生的目标就是把江伩培养成一个优秀的理工科人才。 想到这里,江伩迟疑道:“老师,我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江伩,按照齐贤一中往年的规定,6月份的期末考试将会作为下学期的分班依据,”袁丽丽认真地嘱咐道,“如果你想选理的话,下次考试的理化生成绩你一定要格外注意一下,如果选文......” 袁丽丽话锋一转:“我之前看你的资料上写着,你以前是一直参加着理化生和数学竞赛的,而且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个人认为,你选理科的话会更适合一些。” 话一说完,袁丽丽就无比期待地看着他。 此时,对面办公桌的语文老师余慧突然插嘴道—— “诶,江伩,你这次考试的语文作文写的真是太好了!我们年级的语文老师都把你的作文传给自己班的同学看了呢!我看你文采这么棒,文三科考得也挺好,要不学文吧,这么好的才华——” 江伩刚想开口,袁丽丽就打断道:“去去去,这么好的孩子学什么文啊,你这是耽误人家。” 袁丽丽说话一向直接,当场就给余慧浇了一盆冷水。 似乎理科老师都自带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天生和文科老师不对盘。 余慧假笑一声:“袁老师,你知道江伩这次语文作文的题目是什么吗?” 袁丽丽不知道她提这个干嘛,只好一头雾水地接了话:“什么啊?” “《偏见源于无知》。” 袁丽丽:“......” - 江伩回到教室的时候刚好已经下课了。 一见江伩回来,时易就八卦地凑过去:“诶伩哥,袁大马叫你过去干什么啊?” “时易,”江伩第一次认真地叫了时易的名字,“你下学期准备选文选理?” 这问题问的有些突然,时易一愣:“我吗?” 不过下一秒,时易就一脸无所谓道:“呃,这个问题我还真没认真想过呢......反正理科那东西我是学不明白,不过文科那么多书我也不爱背啊......他们都说文科简单,可能会选文吧......诶,不过文科女生多逼事多......” 说到最后,时易总结道:“反正我无所谓,寂哥去那儿我就去那儿。” “诶寂哥,”时易戳了戳正在打游戏的许寂,“下学期你选文选理啊?” 许寂头也不抬道:“无所谓,随心所欲。” 听到这个答案,江伩怔了一下。 真好。 无所谓,随心所欲。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高中都3+2了吧?我还停留在文理分科的阶段(暴露了年龄,捂脸......) 第11章 放假 五一假期很快就到了,放假那天,大家都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开心地回家,只有江伩像任何一个稀疏平常的午后一样放学回家了。 回到家后,江伩看到江建忠居然待在家里没有上班。 荣晓英和江伩一进门,江建忠就边系领带边朝两人说道:“你们俩赶紧收拾一下,刚刚我大哥打电话说今晚要一起吃顿饭,我爸和我妹他们都会去。” “怎么?”荣晓英冷哼一声,“又要开家庭会议?” 江建忠闻言眉头一皱:“你别整天阴阳怪气的,今晚是特意给我们办的乔迁宴。老爷子年纪大了正是顾念天伦之乐的时候,多讨他欢心没有坏处。” “这时候想起我们了,早干嘛去了!你们一家人都一个德行......” 荣晓英嘴上嘟囔着,身上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大宝,”江建忠边照镜子边对江伩说道,“一会儿记得多跟你爷爷说会儿话。” 江伩应了一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 江伩一家到达餐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坐在主座的江伟国一看到江伩就连忙朝他招手:“大宝快来,坐爷爷旁边。” 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精神头特别好,穿着白衬衣往那里一坐,身体板直精神矍铄,一点都没有老年人颓败的气息。 江伩单独坐到了江伟国的旁边,江建忠和荣晓英就坐到了门口的位置。 “大宝,让爷爷好好看看你,都好久没见我的乖孙子了。”江伟国一脸欣慰地看着江伩,“大宝长高了,也长大了......” “是啊,”江建义在旁边附和道,“过去七八年也只有逢年过节见一见,现在建忠一家搬到S市方便多了,以后我们也能多聚聚。” 说到这里,江伟国抬头看向斜对面的江建忠:“怎么样,到新公司这几天还适应吗?” 江建忠笑道:“适应,怎么会不适应呢,就是好多年没做采购这方面的事儿了,还有点不太习惯。” “是啊,”江建义也笑道,“二弟以前一直是做审计的,采购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肯定做不习惯。” 言下之意就是江建忠眼高手低呗。 江建忠知道他这大哥一开口肯定没什么好话,江伟国闻言果然不高兴了,轻哼一声道:“犯过错的人还挑挑拣拣......” “爸,”一旁的荣晓英连忙岔开话题,“你知道吗,大宝这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一呢。” “是吗?”江伟国心里一喜,笑开了花,“大宝学习还是这么好啊......” “对了,”荣晓英佯装不经意道,“我记得小盛也是在齐贤一中上学吧?他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江常盛还在吭哧吭哧吃着菜,江建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沉声道:“你二婶跟你说话呢。” 江常盛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一点面子也不给:“二婶你明知道我学习不好还问这个,故意让我丢人是吧?” 荣晓英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江常盛的妈妈连忙呵斥道:“瞎说什么呢!” 嘴里的腌肉泛着酸,恶心的江伩差点没咽下去。 他有些恹恹地放下了筷子。 “我记得大宝是快上高二了对吧?”徐菁的妈妈江艳主动开口缓和气氛,“算算时间也该文理分科了,准备选文选理啊?” 荣晓英谦虚一笑,刚想开口,一直沉默着的江伩突然说道:“我想选文。”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 徐菁笑着看向江伩:“学文好啊,你姐我就是学的文,咱俩以后说不定还能成同行呢。” 不明所以的江建忠也跟着乐呵:“就是就是,学文好啊,F大的文史哲都很——” 话音未落,荣晓英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江建忠闭上了嘴,荣晓英堆起假笑:“小孩子懂什么,学文有什么出息......” 徐菁:“......” 江艳:“......” 江伩:“......” - 另一边,许斌看到儿子女儿都回了家,一家四口难得团圆,他特地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吃了个晚饭,结果这饭吃着吃着就吵了起来。 许丹丹把碗筷一撂:“我就要出国留学。” “不行!”许斌张嘴就反驳道,“现在是敏感时期你不知道吗?前两天纪检委刚来我们公司转了一圈,你在这个空档出国是要害死我啊?再说了——” 许斌冷哼一声:“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当自己小姑娘呢?还出国留学?我看你就是想着没人管在外面疯吧?” “我不行?”许丹丹伸手指向许寂,“那他就行了是吗?他比我好到哪去了吗?” 许寂头也不抬地继续打着手中的游戏。 “许丹丹!”许斌怒气冲冲道:“怎么跟你弟弟说话的?” “我没有弟弟!”许丹丹不甘示弱道,“我妈就生了我一个女儿,这人是你儿子不是我弟弟!” “啪——” 许斌一巴掌扇到了许丹丹的脸上。 见状,孙文静气的推了一把许斌:“干什么?你打孩子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我算是知道了,”许丹丹捂着脸,眼里蓄满了泪水,“现在从你手里扣个钱比登天还难!你就巴不得我跟我妈赶快消失,然后把你的全部身家都留给这个贱种!” 说罢,许丹丹踹开凳子上了楼,孙文静也连忙跟了过去。 操。 死了。 看着手机上大大的‘GAME OVER’,许寂按灭了屏幕。 看够了这出闹剧,许寂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出了门。 - 一家人吃得欢快,江伩却总觉得闷得透不过气,好不容易找个空档溜了出来,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马路边上的许寂。 人生中的奇遇总是这样出乎意料又命中注定。 就在江伩在打招呼与直接忽视之间犹豫不定的时候,站在马路边等红绿灯的许寂突然回了头。 两人对视了三秒,许寂将手里的烟头踩灭,缓步向江伩走了过来。 许寂偏了偏头:“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伩发现许寂有个习惯,每次跟人说话都喜欢微微歪头,幅度不大,就......跟个脑瘫患儿似的。 江伩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他朝他伸手:“有烟吗?给根烟。” 许寂从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自己先点了一根,然后又扔给了江伩。 两人在餐厅门口找了个角落抽烟,彼此间的气氛竟比以往任何一次相处都要和谐。 江伩随意开口道:“喂,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叫老班叫袁大马啊?” 真的是没话找话了。 许寂吐了口烟:“鼻子那么大,眼袋能垂到下巴上,每天都拉着个马脸看谁也不顺眼......” 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画面。 江伩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挺像的。” “那沈狗呢?”江伩接着问道,“朱阎王我能理解,沈狗这外号怎么来的?” “因为大家都说他骂人的时候就像一条泰迪。” 江伩:“???” 泰迪那么可爱,沈浩成那家伙像泰迪? 看着江伩一脸迷茫的样子,许寂嗤笑一声:“听不懂啊?” 江伩:“......” “唉,听不懂好啊......”许寂优哉游哉道,“傻人有傻福啊......” 江伩:“......” 虽然他听不懂上上句,但这句他可听懂了! “是——!”江伩拉长语调高声道,“我是傻人有傻福......” 江伩挑衅地看着他:“傻逼可没有。” 时间静止了几秒,不知是谁先泄了气,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操......”许寂从喉咙深处发出闷笑声。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江伩盯着对面的路灯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喂,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江伩伸伸下巴示意他扭头往后看。 昏黄的灯光下,一张稀稀拉拉的蜘蛛网横亘在灯杆和屋檐上。 这似乎是一张废弃的破网,上面没有蜘蛛,只要好几处或大或小的破洞,垂下来的残丝在风中摇曳飘零,整张网都摇摇欲坠。 蜘蛛网的右下角挂着一只飞蛾,它应该是刚黏上去不久,一只翅膀缠在蜘蛛网上,身体在不停地挣扎着。 “看到那边蜘蛛网上的蛾子了吗,”江伩开口道,“我们打个赌,五分钟之内,看它能不能挣脱。” 许寂‘嘁’了一声:“你已经无聊到这种程度了吗?” 江伩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话:“我赌它能挣脱下来,要是我赢了,你就快点把本子还给我。” 后半句说的格外不耐烦。 强买强卖啊。 不过江伩不提,许寂都忘了本子还在他那儿呢。 倒也不是许寂故意要扣留江伩的日记本,只是他上学放学向来不带书本,自然也总是会忘了这回事。 “行,”许寂轻笑一声,“那要是我赢了,你就先欠着。” “凭什么?过期不候。” “你要我现在说我也想不起来啊。放心,不会太过分的。” “......行吧。” 飞蛾在蜘蛛网上费力地挣扎着,灰色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脆弱又渺小,它的四只腿在空中蹬来蹬去,结果抗争了半天又黏上去一条腿。 江伩:“......” 笨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伩愈发觉得索然无味,他叹了口气想要放弃了。 “算了——” 话音未落,一团小小的黑影就直直地落了下来。 谁能想到,这只飞蛾最后竟然硬是扯断了自己的一只翅膀呢...... 良久,江伩笑道:“我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出场人物有点多,不知道大家搞不搞得清楚...... 第12章 挨揍 五一假期转瞬即逝,大家再次投入到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 自从江伩上次考了年级第一以后,每到下课时间,他桌边必然会围上一圈问问题的同学,而且其中80%都是女生。 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就像是小时候爱吃的跳跳糖,含在嘴里,乱在心上。 小心翼翼又跃跃欲试。 尤其像江伩这种学习又好长得又好看的男生,格外吸引女生们的注意。 “金边眼镜后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恰到好处的双眼皮显得眼睛又亮又突出,他的睫毛很长,给人讲题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左眼角的泪痣尤其温柔,就像是动漫里面走出来的白色衬衫的温柔学长......” “我的天,赵琳琳,你这小作文写的也太好了吧?”孙洁握着本子激动地说道,“简直帅爆了!” “我跟你说,我还写了一段呢......”赵琳琳边说边给她翻着本子。 两个女生肩挨肩地讨论着江伩,周身都冒着粉红色的少女心。 突然,两个脑袋中间伸出一只手抢走了本子。 “看什么呢——”时易夺过本子边跑边读,“雪花般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时易!”两个女生在后面追他,“你烦不烦啊?快还给我们!” “你们两个花痴都在脑子里YY什么呢?” 时易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恰好碰上刚进来的许寂,他将手中的本儿递给许寂:“诶诶诶,寂哥快看,笑死我了!” 两个女生看到时易把本子递给了许寂,一时间不敢上去争抢,只能气的原地跺脚。 “无聊。” 许寂随意扫了一眼就把本儿扔给了时易,一直在等待时机的两个女生连忙跑过来抢本子。 许寂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大老远就看见江伩身边围了一大堆问问题的女生。 他走近了能听到江伩细心的讲解—— “先在这里画两条辅助线,然后由这两个同位角相等推出一个式子......” 许寂觉得江伩就像个双面人一样,前两天还和他站在街角抽烟,现在又成了一个乖顺听话的好学生。 许寂接着往前走,看见自己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女生,她手里拿着习题集倒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趴到了江伩的桌子上。 “喂——” 许寂屈指敲了敲自己的桌子。 听到声音的女生一回头就看到了许寂,她连忙站起来让了座。 许寂坐下后就趴到了桌子上,可后面讨论的吵得他头疼。 “江伩,那这道题怎么做啊?你上次用的是竞赛题的解法吗?我有些看不懂诶......” “江伩,下午饭点的时候可以和你一起去食堂吗?我还有两道题想请教你......” “江伩......” ...... “我说——”许寂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后面的一圈人,“老师是摆设吗?为什么都来这里问问题?” 原本叽叽喳喳的环境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抱着自己的书本散开了。 直到许寂转过身去,他都没和江伩说过一句话。 这么神经质又总爱给他找不痛快的许寂,江伩早就习惯了。 反正他也不擅长和女孩子们相处,许寂也算是给他解了围吧。 这么想着,江伩也不生气,继续做起了手中的题。 “砰——” 椅背磕上桌沿传来轻微的碰撞声,江伩写歪了一笔。 靠。 - 上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的时候,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江伩就收拾书包准备离校了。 一中是晚上10:30下最后一节晚自习,但走读生可以提前半个小时离开。 等江伩走了几分钟后,缓缓从梦中醒来的许寂也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离开。 “诶寂哥,”时易抓住准备离开的许寂,凑近他轻声道,“咱们今晚去网吧打游戏呗。” 许寂想也不想就拒绝:“去个屁,许斌现在看我跟看犯人一样。” “就打一会儿嘛.....”时易拽着许寂的袖子,“就打两个——啊不,一个小时,打一个小时你就回家。我真的手痒了,真的!” 许寂没办法:“走吧。” 时易乐呵呵地跟着许寂出了教室。 这会儿还没正式下课,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静静地上着自习,走廊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江伩挎着包走到一楼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堵住了去路。 瞧那嚣张的姿态和张扬的眉眼,江伩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 那人脚撑在栏杆上堵住江伩前面,语气不善道:“你就是江伩?” “你是......”江伩努力回忆,“吴瑞阳?” 话音未落,吴瑞阳一拳就打到了他的脸上:“老子他妈是你爷爷!” 紧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三四个人就一起把江伩拖进了拐角的男厕里。 “诶呦诶呦——” 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时易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不行,我肚子疼,”时易捂着肚子对许寂说道,“寂哥,我上个厕所哈,五分钟,就五分钟!” 时易一溜烟地跑远了,许寂眉头一皱,冲着他背影喊道:“你他妈逼事真多——!” 结果还没过一分钟,时易又捂着肚子从拐角处探出了头:“不好了寂哥,你快来!伩哥被人打了!” - 许寂来到厕所的时候,他看到江伩正扶着窗台努力站起来。 江伩的鼻子和嘴角都淌着血,脸颊上也有好大一块淤青,校服上到处都是鞋印和灰尘,眼镜也被人踩碎了扔在地上。 “哎呦我去!”时易也顾不上肚子痛了,连忙上前扶住江伩,“伩哥你怎么了?这他妈谁动的手啊?” 江伩靠在窗台上,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刚想开口,一只手就将摔落的眼镜递到了他面前。 左镜片几乎全碎了,右镜片也划了几道裂痕。 妈的。又报废一个眼镜。 江伩勉强戴上了破碎的眼镜,许寂站在他面前问道:“谁干的?” 语气不冷不淡的,也听不出情绪。 江伩扯了扯嘴角,扭头问身旁的时易:“时易,你衣服多大码的啊?” “180的。” “能借我穿穿吗?”江伩迟疑道,“我......不想让我妈担心。” “好说好说。”说着,时易就开始扒自己的校服。 江伩抬了抬酸软的胳膊想要把外套脱下来,他现在的动作就跟0.5倍速慢放一样。 扯到了胳膊肘的擦伤,江伩微不可闻的‘嘶’了一声。 操他妈,下手真重。 外套退到了手肘,许寂突然伸手拦住了他的胳膊。 许寂用另一只手拽过墙壁上挂着的卷纸:“先把你脸上的血擦擦吧,一会儿又沾到衣服上了。” “谢谢。” 江伩接过卫生纸擦着脸上的血迹。 时易抱着校服愤愤不平道:“伩哥,到底是谁打的你啊?你尽管跟我说,老子他妈捶死他!” “没事,”江伩又‘嘶’了一声,“这事儿我自己能解决,不用为我担心了。” 大家都是男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江伩掏出手机划开了微信界面—— 【荣女士】:大宝,你怎么还没出来呢? 【佛系人生】:妈,值班老师叫我去一趟办公室,我等一会儿就出去了。 【荣女士】:好,妈在校门口等你。 ...... 回完消息后,江伩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和时易换了校服。 见时易穿着浑身是鞋印和灰尘的校服,江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时易,你有备用的校服吗?” 原本是有,后来被他弄丢了。 时易大手一挥:“没事,这身就行。” 许寂在一旁凉凉道:“现在老师都下班了当然没事,明早你穿着这身衣服被朱阎王看到,肯定又要说你打架了。” 那倒也是。 “那......”时易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江伩边掏手机边说道,“时易,我加一下你微信,明早咱们约个地方见面,我把我的备用校服带给你。” “行。”时易应了一声,伸手一摸兜,空的。 “卧槽,完蛋,我把手机落课桌里了。”时易转身就往外跑,“伩哥啊,要不你先加一下寂哥微信吧,我回去拿我手机。” 说罢,人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 江伩看看手中已经划开的微信名片,又抬头看了看木头似的站在他面前的许寂。 许寂挑挑眉:“还加吗?” “......加。” “叮——” 您已添加了【佛系人生】,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许寂静默,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江伩的微信头像上,一朵粉色荷花盛开在绿油油的荷叶上,岁月静好四个大字映在荷花正上方,还做成了那种泛着金光的特效,再配上【佛系人生】这个网名,简直绝了。 - 当荣晓英看到满脸是伤的江伩的时候,她吓得连忙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哎呀大宝,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从楼梯上滚下来了。” 荣晓英质疑:“从楼梯上滚下来能摔这么狠?” 江伩的脸被捏着来回摆弄起来—— “这眼角的划伤怎么回事?嘴角也破了个口子!这颧骨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块淤青啊?还有——” “诶——”江伩眉头一皱,推开她的手,语气十分不耐,“我下楼梯踩空,从五楼滚到了四楼,滚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压到眼镜上压碎了镜片,左脸先着地磕出了一块淤青,眼角划到了碎镜片出了血,牙齿也不小心磕伤了嘴角,怎么样,够清楚吗?” 画面感顿时就出来了。 荣晓英:“......” 看着江伩一脸‘你非逼我说细节是不是?’、‘你再问我就去死’的样子,荣晓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媳妇太受欢迎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13章 出头 等许寂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震了起来—— 【佛系人生】:你能把时易的微信推给我吗? 许寂现在看着江伩的头像,还是觉得很雷。 【He】:十一今晚网吧通宵,不回校。 【He】:明早六点二十,咱俩上次撞到的墙口见。 【佛系人生】:...... 江伩有时候感觉跟许寂沟通就像是在跟荣女士沟通一样,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气得要死。 【佛系人生】:明天记得把本还我[超凶] 盯着末尾张牙舞爪的表情,许寂勾了勾嘴角,打字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 【He】:睡了。 【佛系人生】:??? - 第二天一大早,江伩早早地抱着备用校服达到了学校,他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等着时易和许寂,恍惚间突然想起了上次在这里遇到的小奶狗。 也不知道它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江伩下意识看了看四周,目光所及都是一片模糊。 害。 他今天没戴眼镜。 两副眼镜都报废了,江伩和荣女士商量了一下,中午放学再去配副新的。 昨天被人揍得那么狠,他现在浑身隐隐地疼着,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灌木丛哗哗作响,时易扒着墙边轻而易举地跳了下来。 齐贤一中的走读生和请假生都有单独的通行证,像时易这种翻墙偷跑去网吧的,只能怎么出去怎么回来了。 “嗨伩哥,早上好啊。” 江伩眯着眼努力聚焦:“呐,校服给你。” 看着江伩一副耳背眼花老大爷的样子,时易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伩哥?你瞎了?” “......你才瞎了。”江伩无语,“赶紧换你的衣服吧。” 话音一落,时易突然朝着校门口喊道:“诶,寂哥来了!” 闻言,江伩也眯着眼望了过去。 熟悉的白T黑包,许寂单手拎着蓝色校服外套信步走来,秀丽挺拔的身影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女生,奈何落到江伩眼中就是一团五颜六色的马赛克。 这是许寂第二次看到江伩不戴眼镜的样子,以往挡在镜片后的五官更加立体突出,整个人也显得轻松明快起来。 当然了,前提是忽略他用力看清东西时佝偻的脊背和眯成一条缝的眼。 等到许寂走近了,江伩朝他伸手:“我的本儿。” 时间静止了几秒,时易轻咳一声,将江伩伸歪的手回正了方向:“寂哥在这儿。” “你眼睛多少度啊?” 许寂一边翻出本子递给他,一边随口问道。 “还行吧......”江伩回忆了一下,“800度近视加200度散光。” 时易朝他伸出了大拇指:“不愧是学霸。” 他们就近找了个厕所等时易换完了衣服,江伩把脏了的校服团成一团塞到包里,然后三人就一起回了教室。 一上午的时间,江伩从上课的时候就一直魂不守舍的,一到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补觉,旁边一堆小女生也不敢再来问问题了。 谢宇星看着身旁睡倒一片的三人,他严重怀疑嗜睡这种东西是不是会传染。 他摇摇头,起身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 直到第三节 下课的时候,许寂最先苏醒过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吵吵闹闹的四周,脑子还有些懵,茫然着不知道做什么。 许寂一手撑住另一只胳膊肘,整个人往后伸了伸懒腰。 突然,垂下去的手触摸到了一片柔软的头发。 这是...... 许寂下意识想扭头,移开的双手突然带到了江伩桌角的水杯,杯子倏地向桌下倒去。 来不及反应,许寂‘唰’一下就侧身接住了掉在半空中的水杯。 他整个人的姿势十分别扭,转了180度的身子几乎贴到了江伩的桌子上,一只手半悬着,另一只手抓着杯子。 下一秒,一偏头,许寂就看到了侧着脸熟睡的江伩。 两人的视线平视,距离近到,许寂几乎能看到他脸上的绒毛。 不知怎么的,许寂突然想起那些小女生写的小作文—— “雪花般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江伩脸上的淤青消散了些,眼角的伤口也贴上了创可贴。 嗯。处理的不错。 熟睡中的江伩皱了皱眉,呼出的气息有些重。 许寂察觉到他喷薄的呼吸都是灼热的,脸颊似乎也有些微红。 不会是发烧了吧? “诶——” 缓缓从桌子上爬起来的时易活动着僵硬的身子,偏头看到了姿势别扭的许寂,“寂哥,你干嘛呢?” 江伩似乎被吵到了,皱着眉将头偏到了另外一边。 许寂连忙将杯子放回原地,起身轻咳两声:“没干嘛,就......去厕所。” 说罢,人就出了教室。 - 许寂去上厕所的时候已经接近上课时间了,厕所里没有多少人,除了零星几个撒尿的人以外,还有三个的男生聚在窗台边上抽烟闲聊。 其中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男生开口道:“诶,你们听说了没,A3班的江伩昨天被吴瑞阳那伙人给揍了!” “什么?不知道啊?”旁边的男生好奇地问道,“江伩?就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吗?为什么被揍了啊?” 大背头哼了一声:“谁让那小子抢了吴瑞阳的风头啊,万年的年级第一被人拉下马,可不得给他点教训吗!” “啊?那也太惨了吧?” “不过转校生确实牛逼,科科接近满分,比吴瑞阳高了70多分呢!” “吴瑞阳那人也是横行霸道惯了,仗着家里有钱成绩又好,欺负了多少人啊!是该有人给他个下马威了!” “听说他们今晚还要去找江伩麻烦呢!” “真的吗?快说来听听......” ...... 上课铃已经响了,站在窗边的三人却越聊越投入,连厕所里还有一个人都不知道。 “砰——” 一声巨响吓得三人浑身一哆嗦,他们朝着声源望去,发现许寂已经一脚踹上了厕所门。 “寂、寂哥......” 许寂一步步走向他们,语气不冷不淡道:“来,跟我也说说,吴瑞阳准备怎么去找江伩麻烦......” - 到了晚上放学的时候,许寂看着江伩出了教室,然后他偏头对身旁的时易说道:“出去吗?打游戏。” 正在悄咪咪玩手机的时易一脸惊讶:“寂哥,你吃错药了?居然主动邀请我去打游戏?” “少废话,去不去?” “去去去!” 时易把手机往兜里一塞,抓起背包就跟着许寂离开了。 两人走了一路,到了一楼才看到远远走在前面的江伩。 “诶,那不是伩哥吗?” 时易刚想打招呼,就看到一堆人从拐角里走出来,勾着江伩的肩膀往厕所里走。 “操?吴瑞阳?”时易皱眉道,“那逼找我伩哥干什么?” 许寂冷笑:“你瞧他那架势,还能干什么。” 话说到这里,再联想一下昨晚的事情,时易突然转过了弯儿—— “操,狗东西敢动我伩哥?!” 时易和许寂跟了过去。 - 厕所里,五六个人把江伩围在中间,其中两人站在两边把他架的死死的。 “小子,”吴瑞阳站在江伩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吗?” 江伩面不改色,甚至还对他笑了笑:“知道,比你多考了70多分。” 听着江伩无所谓的语气,吴瑞阳当场就冒了火,一拳就打在了江伩的肚子上。 他吴瑞阳是什么人? 从初中上了齐贤一中少年班开始,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成绩好长得帅家里还有钱有势,比上强于那些纨绔子弟富二代,比下高过空有成绩的穷逼们,追捧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这么顺风顺水的人突然遭遇一点点挫折,就仿佛如临大敌一般让他惶惶不安。 曾经的光环褪去,他不再成为老师同学们关注的焦点,万年第一被拉下马,剩下的就只有讽刺和嘲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心中坚如磐石的信念裂开了一道细缝,空的人发虚。 他害怕面对老师的质疑和同学的嘲讽,害怕面对下一次考试,害怕......再也拿不回属于自己的第一。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听过一节课、做过一套卷子、看过一本书了,只要一想到上次考试他和江伩的差距,他就忍不住畏缩、抗拒、逃避...... 所以,他只能来找发生这一切的根源——江伩,找他来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 猝不及防的疼痛让江伩弯下了腰,他强忍着开口道:“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最优秀的,当然我也不是......人外有人,你在这里找的我麻烦并不能解决问题......” 话音未落,吴瑞阳揪着他的头发逼他抬起了头:“少他妈废话!就告诉你一句,在这儿老子就是最大的——” “砰——” 锁上的厕所门被人一脚踹开,时易站在门口冷笑一声:“吴瑞阳,你他妈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吴瑞阳松开江伩,有些意外道:“你们俩来插什么手?” 许寂轻笑一声:“这不是来比一比谁是最大的吗?” 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许寂上前两步就开始动手。 许寂动作快,刷刷两下就放倒三个,他上前把江伩扯到没人的角落里,二话不说直接就冲着吴瑞阳去了。 时易打架也不是盖的,下手狠的要命,不见血不停手的那种。 江伩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就差念上一句阿弥陀佛了。 没过一会儿,这场六对二的战役就以我方胜利告终。 许寂把吴瑞阳的脑袋按在洗手台上,吴瑞阳的小弟们蔫儿了吧唧地站成一排待在角落里,时易拎着个拖把着守在一边。 吴瑞阳奋力挣扎:“许寂你他妈有病——” 话音未落,许寂一巴掌扇到他脑袋上:“你妈没教过你好好说话是不是?” 吴瑞阳吃痛的噤了声,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许寂,我可没得罪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麻烦?” 说罢,又是一巴掌扇到了脑袋上。 “你也知道我是在找你麻烦?”许寂悠悠道,“那你干嘛找人家江伩的麻烦呢?” 吴瑞阳嘴硬:“是他先——” 话音未落,又是一巴掌。 “吴瑞阳你他妈是不是输不起?”一旁的时易也开口骂道,“不就是没考过人家吗?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子。” 吴瑞阳气的闭上了嘴。 许寂不冷不淡道:“道歉。” 吴瑞阳没吭声,许寂作势又要伸手。 吴瑞阳眼一闭:“错了。我错了。” “别他妈跟我说。” 吴瑞阳咬牙:“江伩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动手,对不起。” “没关系,”一直沉默着的江伩善解人意道,“吴瑞阳同学,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众人都看向江伩。 江伩认真地说道:“我跟你保证,下次考试我一定不会超过你,至于下学期分班以后,反正咱们也不一定会分到一块,自然也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 说到最后,江伩总结道:“所以,下次考试过后,我们之间的事就两清了好吗?” “???” 吴瑞阳、时易、许寂三脸懵逼。 吴瑞阳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些狐疑道:“这、这可是你说的?!” 江伩微笑:“当然。我一向说到做到。” 许寂忍不住了,他扭头看向江伩:“这就是你说的你能自己解决?” 江伩点点头:“考试算什么,大家同学一场,不要失了和气嘛。” 操。 许寂黑了脸。 骂他傻逼的时候劲儿劲儿的,被人揍两下就认怂了? 怂逼。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你们不要想多了,我就,单纯的想比比谁最大...... 第14章 生病 “我不管你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许斌‘啪’一下挂了电话,整个人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车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剩下的三人谁也不敢说话。 一旁的江建忠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道:“许董,有什么烦心事吗?” 许斌面色缓和了一下,沉声道:“没什么。这段时间我和孩子的妈有点忙,过两天可能都不在家了,我那儿子留在家里没人管,S市也没有什么亲戚可托付的,我不放心。” 坐在副驾驶的眼镜男疑惑道:“许董,我记得您儿子是在齐贤一中上学吧?他不住校吗?” 许斌冷哼道:“说来惭愧,我那儿子性格顽劣,早就被学校退了宿,再加上过段时间就要放暑假了,没人管他还不知道会怎么疯呢!” 后半句话说得格外严厉。 眼镜男自知说错了话,自动闭上了嘴。 “许董,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让您儿子来我家住吧?”江建忠试探道,“我老婆没工作,常年在家照顾孩子,正好我那儿子也在齐贤一中上学,两个同龄人在一块儿也不嫌闷。” 听到这话,前排的司机开口道:“诶,老江,我记得你儿子好像学习挺好的吧?是不是考年级第一来着?” 能在齐贤一中考年级第一,不简单啊。 许斌来了兴致:“哦?是吗?” “没有没有,”江建忠谦虚一笑,“那小子就是运气好罢了。” “不错啊老江,”许斌称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老爸办事利索,儿子也这么优秀。” 许斌顺势将话题岔开,没再聊刚刚的事情了。 - 等到江伩和吴瑞阳的恩怨解决了以后,江伩出了校门又已经是十点半多了。 江伩一上车,荣晓英就对他抱怨道:“你们值班老师怎么回事?怎么天天找你谈话啊?” “没有什么,”江伩敷衍道,“就是聊聊学习上的事。” 荣晓英狐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在学校犯了什么错吧?” 荣女士的眼神就像老虎盯着猎物,江伩被她看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江伩叹口气,拖着调子说道:“我们值班老师是个中年妇女,她家有个女儿,明年就要中考了,想问问我假期能不能抽空帮忙补习一下。” 事情交代到这个份上,荣晓英才放下心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荣晓英松了口气,又连忙嘱咐道,“你可千万别答应啊!假期时间那么宝贵,我还给你报了好几个班呢,哪儿有时间给别人补习!” 江伩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荣晓英就发动车子回家了。 等荣晓英带着江伩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撞上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的江建忠。 江建忠下了车后对车里人一顿点头哈腰,直到目送了车子开远了才准备转身回家。 “老江——” 荣晓英将头探出车窗,高声叫住准备离开的江建忠。 看到自家的车子开了过来,江建忠开口道:“哟,大宝放学了?” 想想刚刚儿子给自己挣得面子,江建忠就觉得身心舒畅。 “你车呢?”荣晓英眉头一皱,“怎么就这么回来了?” 江建忠嘿嘿一笑:“刚刚和领导去应酬了,喝了点酒,领导就让司机开车送我回来了。” 听着语气,估计是有些醉了。 “又喝酒!”荣晓英嫌弃的斥责了一句,然后扭头对江伩说道,“儿子,你先下车扶着你爸回家去,我去停车。” 江伩应了一声,下车扶着江建忠回家了。 等荣晓英回家后,她先是给江建忠熬了点醒酒汤,又将早就煲好的骨头汤拿了出来,给一家人都添了些饭。 “我晚上在学校吃过了,先回房间了。” 齐贤一中的晚饭时间是下午六点半,江伩一般都在学校吃。 眼看江伩就要走,荣晓英连忙叫住他:“诶,过来吃点啊!最近学习这么辛苦,多吃点补补身体嘛,这可是专门给你做的。” 江伩没办法,只能坐到了饭桌前。 荣晓英一边盛汤,一边跟江建忠闲聊起来—— “老江,我今天见了我一老同学,就那个孟红玉你还记得吗?之前还来咱家吃过饭呢。” “哦,记得记得。那都多久的事儿了,得有十年了吧......” “对啊,好多年不联系了,前不久我才知道她也搬来S市了。” “她那会儿结婚早,生了个儿子,现在都二十五六了,”说到这里,荣晓英突然凑到江建忠耳边,煞有介事道,“你知道吗?她那儿子啊,是个同性恋!” 故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江建忠大吃一惊:“啊?” “就前段时间,她那儿子还把那男的领回家了,我那老同学气的不行,心脏病都犯了!这两天刚出院,这会儿正闹着和她儿子断绝关系呢!” 江建忠‘啧’了一声,皱着眉道:“摊上这么个儿子,也真是闹心。” “谁说不是呢,”荣晓英翻了个白眼,无比嫌弃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个个自私的很!根本不管父母死活!花了二十多年养出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真是气都要气死了......” 江伩在一旁听着,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像是灌了铅。 说了这么多,荣晓英似是不满意,还重重地加上了一句:“我要是她啊,还断绝什么关系?干脆把这么个不孝顺的东西打死算了,说出去都不够丢人的!” 荣晓英的话尖锐地令人生厌,一句句跟针扎似的戳进江伩脑子里。 江伩忍不住皱眉道:“和你有关系吗?又不是你的孩子?有必要这么说吗?” “嘿!你——” 筷子一撂,荣晓英被他激的来了脾气:“别说不是我的孩子,这事儿要真发生在你身上了,我——” 话音未落,江伩冷笑一声:“你要怎么样?” 荣晓英比他更冷:“那我就先把你打死,然后我再和你爸喝农药自杀。”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江伩和荣晓英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江建忠尴尬一笑,试图缓解气氛:“说什么胡话呢。” “我吃饱了。” 江伩闷声说了一句,起身就要走,荣晓英气得伸手拉住他:“你给我坐下,你——” 话音未落,荣晓英突然感觉江伩的手腕出乎异常的热。 她把江伩扯到身边,这才察觉到他的脸也有些红。 “大宝,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荣晓英伸手摸上江伩的额头,江伩偏头就要躲,荣晓英一下子把他摁到了凳子上。 荣晓英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不行,真的有点烫。”荣晓英眉头一皱,偏头看向还在喝汤的江建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温度计拿过来啊!” 江建忠应了一声,慢悠悠的起身去了客厅。 “大宝你也赶紧先回房间躺着,妈去给你拿点药。” 荣晓英嘱咐了一句就风风火火的走开了。 江伩坐在凳子上,看着一桌子残羹冷炙,一时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该干什么。 “大宝,你自己买药了?”荣晓英疑惑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刚刚她本来想从茶几底下把医药箱拿出来,蹲下去的时候和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平视了,然后她就突然发现书包的侧兜放着一盒药。 “这书包里怎么有一盒退烧药......” 听着荣晓英的声音,江伩自己也迷迷糊糊的。 是啊,他的书包里怎么会有一盒退烧药? 他没买药啊? 作者有话要说:听着甜甜的歌码字真是太快落了~ 第15章 期末 第二天,时易难得起了个大早来上课,他却发现他的左侧空了两排人。 寂哥肯定是在家睡觉呢,那—— 时易转身敲了下谢宇星的脑袋:“诶,谢小胖,今天伩哥怎么没来啊?” 谢宇星摸摸脑袋:“我刚刚在老班办公室听到她和江伩家长打电话来着,好像是发烧了吧......” 发烧了? 时易摇摇头,扭回去趴桌上睡觉了。 直到上午第三节 课课间,许寂才姗姗来迟。 他刚一坐下时易就凑了过来:“诶,寂哥,你知道吗,伩哥今天发烧请假了。” “该不会是被吴瑞阳打的吧?吴瑞阳那逼下手一向重,也不知道伩哥那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 时易还在旁边叨逼叨,许寂烦躁地叹了口气。 啧。 纸片人真是脆弱。 许寂拿出手机划开了微信界面,荷花头像十分突出地立在那里。 发个消息慰问一下? 算了吧,麻烦。 时易看着许寂在那里拿起手机、划开、按灭、又放下,如此反复了好几次,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寂哥,你没事吧?” 操。 烦死了。 许寂把手机扔到一边,手撑着桌沿往后重重一靠。 ‘哗啦——’ 这次没有江伩护着自己的领地,堆成山高的书本被撞的散落到地上。 谢宇星和时易连忙弯腰帮忙捡东西,许寂看着滚到脚边的水杯,愣了两秒。 过了一会儿,他伸手捡起杯子放回原地。 “走了,十一。” 许寂叫了一声,抓起校服外套就往外走。 “叫上高宇他们一起去A6班找吴瑞阳......” 时易连忙喊道:“诶,去干嘛啊寂哥?” 许寂转身看他,面无表情道:“打架。” - 五月像是长了小尾巴一样迅速地溜走了,S市就这样迎来了阴晴不定的梅雨季节。 悬挂多日的骄阳被泼天的暴雨浇灭了光芒,六月份的期末考试也在这样阴暗晦涩的大雨天气中不急不缓的到来了。 准备多日的考试就这么到来,好像是在预料之中,又好像有些猝不及防,不管复习的再久,考试真正到来的那一天也总觉得落下了些什么没准备好。 这次考试和以往的任何一次考试都不一样,它让所有人都站在了人生的岔路口,考试结束后,大家就要奔向不同的远方了。 江伩这次转到了第一考场,按名次排的话,吴瑞阳自然坐在他后面。 “砰——” 江伩的凳子被人踹了一脚,接着衣领就被人揪住了。 吴瑞阳把江伩揪到身边,在他耳边警告道:“喂,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吧?” “当然,”江伩微笑道,“我一向说到做到的。” 就在这时,监考老师带着卷子走了进来。 “大家把学习资料收起来,准备考试了。” 吴瑞阳轻哼一声,松开了江伩的衣领。 江伩毫不在意吴瑞阳的粗鲁行为,甚至还在传卷子的时候祝他考试顺利。 第16章 耍人 这次期末考试的难度提高了很多,因为它决定了分班的名次和顺序,同学们都准备的十分认真,学校也特意将考试时间平均分到三天,确保大家能发挥出比较好的水平。 出成绩也不似以往那么迅速,从上到下似乎都对这次考试十分谨慎。 时间越长,等待也就越煎熬。 在有些燥热焦急的气氛里,许寂竟也隐隐期待起考试成绩来。 当然了,肯定不是期待他那屎一般的成绩,而是......想知道江伩的成绩。 或许是因为江伩那句‘下次考试我一定不会超过你’,许寂竟真有些想知道他到底会怎么做。 许寂也分不清这其中是不是看热闹的成分比较多。 不过很显然,时易比许寂更加难耐。 成绩出来那天,时易早早地就加入到查分队伍当众去了。 “卧槽卧槽,寂哥寂哥!”从老师办公室里跑出来的时易冲到许寂面前,激动道,“伩哥牛逼了!” “怎么?”许寂将手机一收,佯装不经意道,“他又考了第一?” “那倒没有,”时易摆摆手,“伩哥考了年级第二,吴瑞阳那逼考了年级第一。” “哦。” 怂逼无疑了。 许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反正是有些不爽。 “哎呀,这不是重点!”时易大手一挥,“寂哥你知道吗?虽然伩哥没有考年级第一,但他总分928,就比吴瑞阳那逼低了三分......然而!然而!重点——!” 时易语气一顿,像是揭示获奖名单一样神秘而郑重道:“重点是伩哥他生物卷子没写啊!0分啊我靠!” 嗯? 许寂也被江伩这个骚操作秀到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许寂有些懵。 “我说——”时易激动地拍起了大腿,“伩哥在生物卷子零分的情况下,总分居然才比吴瑞阳低了三分,哈哈哈哈,这下全校都他妈知道年级第一是伩哥让给他的了,哈哈哈......”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角就不自觉勾起了微弱的弧度。 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感像涓涓细流涌过心头,许寂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时易的话还没说完,走廊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江伩——!” “靠!是吴瑞阳!” 时易和许寂对视一眼,立刻往教室外面跑。 当许寂跑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看到怒气冲冲的吴瑞阳一把将江伩摁到了走廊的白墙上。 吴瑞阳的胳膊卡在江伩的脖子上,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江伩!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故意他妈的耍老子玩?!嗯?!”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停下来看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江伩的脸憋的有些红,但他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瑞阳笑。 勾起的嘴角有些狡黠得意。 看到这个场景,不知怎么的,许寂有些愣在原地了。 隔着层层包围的人群,数米之外的许寂一下子就看进了江伩的眼睛里。 以往波澜不惊又平淡无光的眼神有不一样的东西在翻腾...... 狂妄的,恣意的,张扬的,充满活力的。 这是第一次。 许寂看到了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 - 姓名:江伩 语文:136 数学:150 英语:148 物理:119 化学:96 生物:0 地理:95 历史:91 政治:93 总分:932 班级排名:1 年级排名:2 “江伩,你早晚得气死我啊你!” 荣晓英捏着手里的成绩条,整个人气得走来走去。 “如果你们老师没打电话来的话,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告诉我,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决定分班排名啊?” “不是。”江伩平静地说道,“是正准备告诉你,结果老师就先打来电话了,这不成绩条都给你带回来了吗。” 第17章 争吵 “带回来有什么用?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了!”荣晓英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你就说吧,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江伩和她对视。 “我——” 荣晓英被他呛得无话可说。 突然,荣晓英的眼神瞟到了客厅墙上挂着的马刀,她上前拿起刀把就朝江伩走来。 见状,一直没吭声的江建忠连忙拦住她。 “老婆!”江建忠抱住她腰,“你冷静点啊老婆!” “反正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江伩无所谓道,“你要是执意让我选理,那我就去最差的班待着好了。” “你起开!”荣晓英在江建忠怀里剧烈挣扎起来,“你看他什么态度?还叫我冷静?!” “大宝啊,”江建忠苦着一张脸,“你也少说两句吧,你妈为了你多不容易啊......” “你这个不孝的孩子你!我就是想让你少走点儿弯路我做错了吗?”荣晓英突然哭了起来,仿佛江伩做了天大的错事,“我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给你做饭,一天天来回跑三四趟送你去上学,每天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供你吃供你喝,我图什么啊我......” 每次听到这些江伩就烦,他忍不住高声道:“我说过了,我想选文!是你一直不听我好好说话!” “选文干什么?!”荣晓英扯着嗓子大喊,“江伩,你是不是学习学傻了啊?你有没有点出息啊?理科考那么好,竞赛拿那么多奖,你脑子进水了你选文?” 江伩有些无力:“妈,你还记得我人生中拿的第一个奖是什么吗?” “少给我转移话题!”荣晓英蛮横地控诉道,“真是白花那么多钱培养你了江伩!你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啊?这么大人了——” 话音未落,江建忠就大吼一声:“好了!都别吵了!” 荣晓英恨恨的闭上了嘴。 看到荣晓英和江伩都不再出声,江建忠清清嗓子,先跟怀里的荣晓英陪笑道:“老婆啊,你看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用了,不如就随孩子去吧......” 荣晓英瞪了江伩一眼,冷哼道:“我管他去死!” 说罢,荣晓英推开江建忠回了房间。 江建忠又回过头看江伩:“儿子,你看——” 江伩收敛了情绪,看也不看江建忠一眼,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江建忠:“......” - 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空荡荡的家里连个灯也没开,只有许斌一个人站在落地窗旁抽烟。 前段时间孙文静跟着许丹丹出了国,原本就冷冰冰的家里更是连个人气儿都没有了。 许寂正打算上楼回房间,许斌就出声叫住了他。 “来,儿子,我跟你说个事。” 许寂没有走过去,不过也站在原地没动,父子俩就隔着大半个房间说话。 许斌难得和颜悦色:“这几天你妈和你姐都不在家,过两天我也要去外地出差半个月,正好赶上了你放暑假,家里又没有人,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话音未落,许寂就不耐烦道:“我一个人就行,不用管我。” “行什么行!”许斌忍不出斥责了一声,接着沉声道,“我有个同事,他们家儿子跟你是一个高中的,你到时候就去他们家住两天,正好也有同龄人和你作伴。” 许寂冷哼一声:“你就是想找个人看着我吧?” “许寂!”许斌高声道,“你是不是非得和我对着干你才开心啊?!” 许寂不说话了,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沉默而尖锐。 这孩子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脾气差又爱犯拧,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父子俩的谈话也总是不欢而散。 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会不清楚呢? 每次听到许寂说话不冷不热的样子,许斌都忍不住斥责几句,但每次吵完他又后悔,想着要是对孩子再包容些就好了。 想到这里,许斌叹了口气:“许寂啊,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 许寂冷笑一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从外面专门搞了个儿子回来,是为了让自己省心吗?” 越是亲近的人就越知道对方的弱点,说起狠话来更是毫不留情。 许斌的脸‘唰’一下白了,身形也似有些不稳得晃了晃,他站在落地窗旁不说话,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满了半个身子。 半明半暗,看不出情绪。 许寂瞥了他一眼,转身上了楼。 - “诶,大宝,这里!” 江伩一出校门就看到江建忠坐在车里朝他招手。 从今天开始,齐贤一中就正式放暑假了。 自从上次吵完架后,荣晓英就再也没有来接过江伩。 所以江建忠就被迫承担了这项任务,每天下完班后还要来接儿子上下学。 每次江伩回到家,荣晓英也不搭理他,就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拉长了调子诉苦—— “诶呦,头疼死了我,真是让我死了算了......” “诶呦我不活了,老公老公靠不住,好不容易养个儿子也整天气我啊......” “我的命怎么这苦啊,我就是欠你们老江家的......” ...... 面对上述这种情况,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江建忠和功力深厚的江伩往往选择视而不见。 “对了爸,”江伩扭头看向开着车的江建忠,“我们班今晚要聚会,这学期最后一次了。” 见江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江建忠装傻:“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啊?跟你妈说去。” “跟她说她能同意?” “那我说了就算了?” 江伩:“......” 您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晰。 江建忠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他喜笑颜开地拿起蓝牙接了电话。 ...... 三分钟后,江建忠乐呵呵道:“好好好,许董您尽管放心!” 见江建忠满面春风地挂了电话,江伩问道:“谁啊?” “就是——”江建忠刚想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话锋一转,“算了回头跟你说。” 说罢,江建忠乐美滋滋地继续开车。 “对了儿子,今晚的同学聚会你尽管去,爸爸同意了!” 江伩:“???”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本来是因为身边的一个朋友而有了灵感,应该会写挺长的,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捂脸......)总之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鞠躬~爱泥萌哟! 第18章 聚会 江伩也不知道江建忠哪里来的底气保他出去玩,反正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出来了。 这次聚会是几个班委跟老师们一起商量着组织的,地点定在了一家火锅店里,他们找了个巨大的包间摆了六张圆桌,男女分开,各坐了三张桌子。 江伩刚到包间就被时易拉到他们那桌玩起了游戏。 “每个人轮流说一件自己做过的事,如果现场有任何一个人做过相同的事,发话人喝酒;如果没人做过相同的事,除发话人外的所有人喝酒......” 时易兴奋地和江伩说着游戏规则,江伩环视一周,一桌子的男生多多少少都喝了些酒,一个个面红耳赤的,说话时嘴都要咧到后耳根。 江伩摆手拒绝:“我就不玩了......” 不是很想参与这么幼稚的游戏。 时易和其他男生起哄着非要拉上江伩玩儿,江伩被缠的不行,只能摊着手无奈告饶:“真的不行,我不会喝酒。” 而且长这么大还没有喝过酒。 众人起哄嘘他,江伩挑挑眉坦然接受。 “你——” 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似电流划过脊背,猝不及防的江伩吓了一跳。 一偏头,江伩就看到许寂正捏着酒杯歪头看他。 许寂似乎也喝了不少,耳根隐隐泛红,眼神却意外的清亮,他前倾着身子凑到江伩耳边,戏谑的轻声道:“你烟都抽了,还不会喝酒啊?” 江伩学会抽烟是在他初中的时候,那会儿自己私下里偷偷抽几根,完事了嚼个口香糖去一下味儿,干净又利索,还不会被发现。 他要是偷偷喝酒醉倒了,荣女士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没等江伩开口,许寂左手边的一个寸板男嚷嚷道:“寂哥,快快快,该你说了。” 许寂直起身子看向众人,顺势抬手搭上了身后的椅背,他的语气散漫而慵懒:“我想想......” “我曾经,连续80个小时没有睡觉。” “哇哦——” “寂哥真男人,精力旺盛啊!” ...... 大家调笑着说着有色废料,只有时易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都他妈搞快点,没干过就赶紧喝!” 玩完几轮游戏后,气氛也渐渐到达了高|潮,玩嗨了的男生们开始明目张胆地和老师们喝起了酒。 平时正经严肃的师生关系在推杯换盏中消失殆尽,大家都开始找准机会‘报复’老师。 其中最年轻的男老师于航被灌得最惨,他今年才三十出头,是教化学的,平常就跟学生们处的比较随意,这会儿男生们逮着机会更是梗着脖子猛灌他。 “来来来,快给航哥满上。” 几个人围着于航给他灌酒,于航也十分爽快地跟所有人都喝了个遍。 喝到时易面前的时候,于航已经有些微醺了,他指着时易教训道:“平常就属你小子最皮,我告诉你啊,分班以后给我好好学化学,千万别再把数学公式填到化学反应式里了......” 大家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时易也嬉皮笑脸道:“您老放心,我选文了,以后坚决不会给中国的化工事业添堵。” “好小子!”于航跟他碰了一杯,“老师祝你以后的前途无量,一帆风顺。” “那我就祝老师......永远金枪不倒!” 众所周知,于航是所有老师里最骚的一个,不仅到现在都没有结婚,女朋友更是换的比衣服还快。 “卧槽,绝了易哥,哈哈哈哈......” “这个好这个好......” ...... 周围的人笑得前仰后合,于航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臭小子!” 等到喝完一轮之后,于航突然cue起了江伩。 “诶,江伩呢?”喝醉的于航迷迷糊糊道,“江伩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 “伩哥在那儿呢——!” 避之不及的江伩被抓了个现形,一堆人带着于航围了过来。 “来来来,江伩,跟老师喝一个。”于航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揽住江伩的肩膀,“你小子够硬气啊?这次生物考了个0分,气得生物老师都没来参加聚会!” 旁边有人将酒杯往江伩手里塞,江伩有些手足无措:“不,老师,我不会喝酒。” 许寂坐在旁边看好戏,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诶诶诶,喝一个嘛伩哥!”时易也跟过来凑热闹,他直接拿起酒瓶子江伩嘴边凑,“喝一个又没什么!不会醉的!” “就是啊!喝一杯嘛江伩!” “江伩快喝啊!你总不能不给航哥面子吧?” “是男人就别墨迹,快喝......” ...... 刚刚没让江伩喝成酒,现在都仗着老师的名号可劲起哄,最后江伩没办法了,只能顺势接过了时易手中的酒瓶子。 冰凉的啤酒一路滑到肠胃,生冷的触感叮的江伩忍不住皱眉。 苦。 太苦了。 江伩的五官都拧到了一起。 周围有人推着江伩的酒瓶不撒手,直到盯着他喝完了大半瓶啤酒,大家才笑着放过他。 一堆人又跑到女生那桌去闹,时易也拉着许寂去和几个哥们喝起了酒。 江伩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回了原地。 半小时后,当许寂回来找江伩的时候,他发现江伩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根笔,正就着一张卫生纸写写画画。 “喂——”许寂推了他一下,“干什么呢?” 江伩头也不抬道:“我问你啊,已知抛物线C的顶点在原点,F(1/2,0)为焦点,你告诉我C的方程是多少?” 许寂:“......” 没有听到回答,江伩不满地抬起头看他:“你干什么吃的!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 呃...... 逻辑还算清晰,但这通红的脸颊和说话囫囵不清的大舌头...... 醉了吗? 不会吧,喝这么点就醉? “快过来!”江伩不由分说地拽着许寂在他旁边坐下,“已知函数F(x)=ax+lnx,若F(x)在区间......” 绝了。 许寂见过人喝醉了耍酒疯,也见过人喝醉了睡成猪,但还是第一次见人......喝醉了算数学题的。 学霸果然不同凡响。 看着江伩拿着笔乖巧伏案的样子,许寂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 “喂——?” 许寂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还认得我是谁吗?” “当然认得。” 江伩木木的点了点头,仰起脸冲他傻笑起来。 下一秒,凶狠的表情无缝转换,他一巴掌拍在了许寂的脑袋上—— “许寂你个臭傻逼,下次要再磕老子课桌,老子飒了你。” 许寂:“......” 操? 脑袋被迫偏到一边,甚至还有点嗡嗡的。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许寂:? ----碎嘴分割线---- 1.我同学的同学喝醉了真的会算数学题,还是高数的那种! 2.今天是被大姨妈折磨的卑微小末了,走过路过求一波收藏哇~ 第19章 劝说 “江建忠,谁让你擅自同意江伩出门的啊?” 看着荣晓英抓狂的样子,江建忠叫苦不迭。 “老婆啊,趁着大宝不在家,我跟你好好分析一下当前的形式嘛,”江建忠苦口婆心的劝道,“其实吧,我觉得学文也挺好的啊,咱儿子这么优秀,不管学什么——” 话音未落,荣晓英就尖声打断道:“那学文学理能一样吗?” 江建忠没办法:“那你想怎么样吗?” “我不管,你去跟学校老师说,让江伩重考一次!” “你还真当齐贤一中是咱家开的啊?”江建忠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就光江伩进齐贤一中费了多大的劲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不说,我还求爷爷告奶奶的到处找关系——” “怎么?你没出息你还有理了?”荣晓英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你看看你大哥,再看看你!一天天也不嫌丢人!” 荣晓英对江建忠的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她眼里江建忠一直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窝囊废’,当了十几年‘窝囊废’的江建忠曾经也试图反抗过,结果却使事情变得更糟。 凡是总是这样,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知道荣晓英的性格,江建忠强忍住了心中的怒火,他先一步服软道:“再说了,高二下学期不是还有一次调整文理科的机会吗?到时候再让儿子转理也不迟!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件事——” “许董他儿子要来咱家住了!”江建忠跟她分析道,“要是把这孩子伺候好了,未来想要什么没有啊?到时候咱也不用再受我大哥的气了!” 刚刚江建忠已经跟她说过这件事了,公司董事的儿子......荣晓英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也知道江建忠说的这件事有多重要。 荣晓英面色缓和了一些:“那孩子什么时候来啊?” “明天下午。” - 聚会临近了尾声,好多人都慢慢离开了,许寂盯着趴在桌子上做题的江伩和睡死在沙发上的时易,一个头两个大。 “喂,”许寂拍拍江伩的肩膀,“你一会儿怎么走啊?需要送你回家吗?” “回家?”江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呆了几秒,瞧着许寂煞有介事道,“不能回家啊!荣女士看到我这个样子会气死的!” 许寂挑眉:“荣女士是?” 江伩呵呵一笑:“法西斯。” 许寂:“......” 听着这语气,许寂大概能推断出来江伩口中的‘荣女士’应该是他家里的某位长辈。 许寂勾了勾嘴角,故意逗他:“你不是吧?几岁了?还怕回家挨吵啊?” “你有本事你来啊!”江伩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撇着嘴嘟囔道,“荣女士弄不死你!” 许寂:“......” 喝酒把脑子喝傻了? 见许寂没有答话,江伩轻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些得意。 突然,江伩起身站到了凳子上,他一手举着圆珠笔做出自由女神像的姿势,嘴里嚷嚷起来:“冲啊——!打倒法西斯——!向着独立与自由前进——!” 猝不及防的许寂一时没拦住他,周围一圈人立刻看向了江伩—— “我靠,江伩疯了?” “伩哥这是喝多了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快拍下来!” ...... 许寂连忙伸手拽江伩的袖子,结果纸片人没骨头似的顺着他的力道就往后倒,凳子和地面划出刺耳的响声,许寂撑着江伩后退了几步,差点没站稳。 怀里的人轻飘飘的,小狗似的在许寂肩颈处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同居倒计时......各位小仙女三八女神节快落,吃好喝好哈! 第20章 同住 第二天江伩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脑袋像是穿了根针似的疼得要命,浑身上下也像是被汽车轧过一样使不上劲。 他揉着太阳穴费力地睁开眼,荣女士模糊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一见他醒来,荣晓英就忍不住开始唠叨:“你怎么回事啊?小小年纪喝什么酒?这万一要是在外面出什么事怎么办......” 江伩摸过枕边的眼镜戴上,手撑着床沿直起了身子。 他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试图回忆一下昨晚的事情,但记忆卡在他喝了大半瓶啤酒之后就没有了。 闻声而来的江建忠笑着看向江伩:“醒了儿子?你可真能睡,这一觉都快睡到中午了。” 脑袋还是疼的要命,江伩皱了皱眉:“你们守在这里做什么?爸,你今天没上班吗?” “你爸我今天下午要跟着领导出差去。” 简要交代了两句,江建忠连忙将话题引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荣晓英:“大宝啊,你昨晚喝醉了不知道,你妈可是在床边守了你好久呢,又是给你熬醒酒汤又是给你擦脸的,生怕你喝醉了难受......” 江伩偏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荣晓英,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也不说话,嘴角都要耷拉到下巴上去。 荣晓英强势了一辈子,生平最不擅长的就是主动和人和解。 年轻的时候家里穷,自己在外面边读书边打五六份工,饿的三天吃不上饭也不肯和家里人要一分钱。后来和江建忠在一起后,闹着要离婚那会儿也只会冲动地离家出走。 主动低头对她来说太难了,更何况是跟自己的孩子。 见江伩半天不说话,荣晓英忍不住落了泪:“你个死孩子你!我做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啊?你可倒好,随随便便拿自己的成绩和未来开玩笑......” 看到苗头不对,江建忠赶紧站出来当和事老:“大宝啊,你妈的意思呢,就是想说你要做什么事之前先跟我们商量一下对吧?她就是太担心你了才会这样,反正分班的事情已经定下了,我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江伩觉得自己和荣女士仿佛陷入了死循环中,每次发生矛盾都在自说自话,彼此之间像是隔了条巨大的沟壑,谁也融不到对方的世界里去,最后只能用一句‘我都是为了你好’来逼迫一方屈服。 这么多年来,江伩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用尽所有努力来当一个荣女士心目中的好儿子,至今为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合格,但这种习惯性的屈服像是刻在身体里的烙印,让他也恍惚分不清对错。 看到江建忠拼命朝他使眼色,江伩叹口气,抬眼看向荣晓英:“妈我错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荣晓英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你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见事情解决了,江建忠也来不及看更多母子情深的戏码,他连忙将生无可恋的江伩从荣晓英的怀里拉出来:“诶,大宝,跟你说个事啊,今天下午爸爸领导家的儿子要过来住一段时间,他也是齐贤一中的学生,你们都是同龄人,彼此之间记得要互相照顾一下啊。” 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江伩随口问道:“那他来了住哪儿啊?” 他们家的房子不大,标准的三室一厅,后来荣晓英专门把其中一个房间改成了书房,所以就只剩下了两个房间。 “没事,”江建忠不在意的说道,“到时候就让他跟你住一个房间就好,反正也是同龄人。” “哦。”江伩应了一声。 反正之前有亲戚来家里也总是和他住一个房间。 - 许寂一言未发地坐在车上,脸色难看的要命。 他没想到许斌居然会做的这么绝,不仅把家里的门换了锁不让他回家,还把他未来半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了寄养的家庭。 寄养。 没错,就是寄养。 今天许斌还要亲自把他押送到人家家里去。 许寂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恋旧的人,他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分得清清楚楚,他和他的东西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圈子里,任何改变都会让他感到害怕和不安。 就像今天,移动的车和身旁的人都像极了八年前的场景,那时的他第一次跟着许斌回家,直到车子开上了高速,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跟着身旁的‘叔叔’去给妈妈买糖吃,而是要真真正正离开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他被骗了。 这个意识让他害怕极了,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陌生,连手里握着的妈妈塞给他的玩具都不能安抚他的情绪,他哭着喊着,手脚并用地乱打乱踹,像一个溺水者濒死前最后的挣扎,心里祈祷着下一秒能有人来救救他...... 回忆就像在翻一本陈旧的书,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 许寂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涌起的烦躁感却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烧的他心慌。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兜,里面空荡荡的......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吃药了。 “儿子啊,你到了人家家里可要懂点事,千万别像在自己家一样任性胡闹......” 许斌一件一件地细细嘱咐着,也不管许寂有没有听进去。 说着,许斌语气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兴致勃勃道:“人家儿子学习可好了,你记得多跟他学学啊。” 受不了许斌的聒噪,许寂将挎在脖子上的耳机戴了起来。 - “叮——” 门铃声响起,正在厨房做饭的荣晓英立刻喊道:“大宝啊,快去开门。”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江伩应了一声,他将手里的遥控扔到一边,起身往玄关走。 门一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和蔼老人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江伩眼一斜......就看到了老人身后......正坐在行李箱上玩手机的许寂。 电视里主持人的哈哈大笑声直传到江伩耳朵里,就像是在笑话此时的滑稽场景一样。 江伩:“......” 许寂将脑袋上的耳机摘下来,一抬眼就看了扶着门框的江伩。 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住了。 第21章 找人 “诶——许董!”姗姗来迟的江建忠跑过来将江伩挤到一边,“没想到您还亲自上来了,我还说要下楼去迎接您呢。” “来来来——”江建忠侧身让路,做出请的姿势,“许董您快进来吧。” “不必了,”许斌颔首拒绝,“我就是把这臭小子送过来而已,司机还在楼下等我呢,对了......” 许斌指了指身后的人:“这是我儿子,许寂。” 江建忠将江伩扯到身边:“这是我儿子,江伩。” 许寂一脸漠然地坐在行李箱上,江伩微微低头打了声招呼。 许斌笑着跟江伩问了声好,然后抬眼看向江建忠:“那我就把许寂交给你了。” 江建忠拍拍胸脯,十分诚恳:“您尽管放心。” “那老江我就先走了,对了,你不也是五点的飞机吗?要跟我一起走吗?还是要收拾收拾再走?” 江建忠连忙拿起挂在墙上的外套:“我随时都可以。” 许斌和江建忠商量着就要一起离开,临走之前许斌又嘱咐了许寂好几句,江建忠也喊着荣晓英多照顾客人。 直到许斌和江建忠离开了,许寂和江伩还保持着刚才的距离没动。 江伩开了口:“......这什么情况?” 许寂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 “哟,怎么还在门口站着呢?”荣晓英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上前几步走到许寂面前,“是小寂吧?来,快进屋!” 说着荣晓英就要上手帮他拎行李箱,许寂侧身避开:“我自己来。” 荣晓英笑容不改,搭着许寂的肩膀把他往屋里领,许寂瞟了眼肩头的手,皱了皱眉没说话。 到了客厅后,荣晓英招呼着许寂坐下,她拎着江伩去了厨房。 “大宝,”荣晓英瞟了眼门外,扭头低声对江伩说道,“一会儿我先做饭,你就领着小寂熟悉一下环境......” 说着,荣晓英语气一顿,斟酌道:“我听你爸说,他不是那种特别听话的孩子,这段时间要是发生什么事了你都让着他点,千万别——” “我知道,”江伩打断道,“他是我们班同学。” 荣晓英惊讶道:“同学?你们认识啊?” 江伩言简意赅:“只是知道这个人而已,不熟。” 荣晓英了然地点点头:“他爸爸可是你爸的直属上司,你刚才也见过了吧?” 提到这个,江伩皱眉,有些难以置信道:“刚才那个......是许寂的爸爸?” 虽然看着精神头挺好的,但这至少也得有六十多岁了吧? “嘘......”荣晓英冲他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听你爸说啊,他是——” 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打扰一下——”许寂靠在厨房门口,高挑的个子十分显眼,他双手环抱,眼神里尽是疏离,“请问我睡哪里?我想先收拾一下行李。” 荣晓英连忙应道:“快快快,大宝,先带小寂去你房间里。” 许寂:“???” 看到许寂僵硬的神色,江伩心里莫名有些高兴。 他勾着嘴角走到许寂身边:“走吧,许大少爷——” 江伩先一步出了厨房,许寂连忙跟了过去。 “等等——”许寂皱眉看向江伩,“我要和你睡一个房间?” 听听,这不可置信的语气。 江伩‘嘁’了一声:“别那么嫌弃!以为我想啊?我们家一共三室一厅,我一个房间,我爸妈一个房间——” 话音未落,许寂就插嘴道:“那剩下那个呢?” 江伩重重地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你这人着什么急啊?这不正跟你说呢吗......”说着,又白了他一眼,“剩下那间是书房。” 服了。 许寂真是服了。 “他们不都说你家挺有背景的吗?说是什么暴发户?” 许寂环视一周,这么小的房子他多久没住过了? 真是大少爷出身,逼事儿真多。 江伩把他的行李箱往墙上重重一靠。 “真对不起啊。”江伩假笑一声,“我家就是这么贫穷。” 许寂站在原地,面无表情道:“我不跟你一个房间睡觉,我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 江伩冷笑一声。 谁他妈想跟你一个房间睡觉? “妈——”江伩拉长了调子呼叫荣女士,“许大少爷不愿意跟我一起睡。” 正在厨房做饭的荣晓英连忙跑了出来。她的手还是湿的,在围裙上随意擦两下就要搭上许寂的肩膀:“怎么了小寂?” 许寂侧身避开她的手:“我不习惯跟别人睡在一起,如果你们家没房间的话,我可以去住酒店。” 说着,许寂就要过去拉行李箱,荣晓英连忙拦住他:“诶诶,小寂啊,江伩跟你一般大的,两个同龄人睡在一起没什么的吧?” 荣晓英笑着劝道:“而且,江伩他没什么不良习惯的,晚上也不打呼噜——” “跟他没关系,”许寂皱眉,“我说了,我不喜欢和别人住在一起。” 气氛尴尬了两秒。 “实在不行,要不这样吧......”荣晓英看向江伩,“我记得楼下储藏室里还有一张折叠床,到时候就放到书房让江伩住,小寂你就住江伩的房间好吗?” 江伩随口应道:“我无所——” 话音未落,许寂就打断道:“不用了,我住书房就可以。” 荣晓英还想说什么,江伩出声:“妈。菜糊了。” “哎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荣晓英连忙转身往厨房里跑。 “大宝啊,你先招呼好小寂啊。” 黑T恤加牛仔裤,许寂穿着一身黑站在电视柜旁,眉目低垂,看不出情绪。 看样子是又犯神经了。 江伩翻了个白眼:“书房在你右手边最里面那个房间。” 许寂一声不吭地拎着行李进去了。 - 当荣晓英做好饭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江伩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诶,小寂呢?” “出去了。” “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荣晓英要被他气死了:“嘿,你这孩子!我让你招呼好人家。” “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啊,我管得着吗?再说了,人家是来借住又不是进监狱,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 荣晓英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三个小时后—— 江伩和荣晓英对坐在饭桌旁,面面相觑。 “妈,咱们先吃饭吧。” 江伩拿起筷子就要夹菜,荣晓英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不行,等小寂回来再吃。” 就凭许寂的行事风格,江伩觉得他在外面玩几天几夜不回来都有可能。 “妈,你就别管他了。” “废话,怎么可以!” 又过了两个小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荣晓英抓着手机焦急地走来走去:“这孩子跑哪里去了?天都这么晚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许寂撑着下巴看着眼前凉掉的饭菜:“嗯......这个时间不是去网吧打游戏就是去打架呗......” “打架?”荣晓英吓了一跳。 她跟江伩这样的孩子接触惯了,还是第一次和许寂这种叛逆乖张的孩子相处。 虽然她一向不喜欢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但毕竟人都送到她这儿了,她总要对人家负责。 “不行,我得出去找找他。” 说着,荣晓英就起身去穿外套、拿车钥匙。 江伩皱眉朝她喊:“你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怎么找啊?” 荣晓英头也不回道:“我先去附近的网吧看看。” 荣晓英一向是个实践派,说着,“砰——”的关门声就传了过来。 等到荣晓英出了门,江伩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就给许寂发了条微信。 【佛系人生】:喂,你去哪了?我妈出去找你了。 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回复。 江伩没办法,只能给时易打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叛逆小寂,在线挑衅 第22章 生气 时易带着江伩去了许寂最常去的电玩城,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影后,又带着他逛了几家许大少爷经常光顾的网吧。 直到凌晨一点的时候,他们才在一家皇城网吧找到许寂的踪迹。 几个聚在一起组团打游戏的人一看到时易就冲他招手打招呼。 “诶,”时易搭在一个黄毛的肩上,“见到你寂哥了吗?” 旁边一个寸板抢答道:“几个小时前寂哥还跟我们开黑来着。” “那他人呢?” “早走了,打了两局游戏,八点多那会儿就离开了。” “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啊,寂哥来去如风的.......” “诶,不过我好像听见他跟张浩然那伙人打电话来着,应该是去庆丰路那边的麻将馆了吧......” ...... 江伩本来以为,像许寂这种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出来玩怎么着也得去那种高级夜总会喝酒蹦迪唱K什么的,最次也得洗澡足疗大保健来一套吧...... 他从来没把这种局促狭窄的棋牌室和许寂联系到一起过。 麻将馆是那种半地下室的,上面是一个小酒吧,穿过灯红酒绿的长廊就到了麻将馆的入口,往下走一个回字形的楼梯,看到了一张张密密麻麻的麻将桌摆在一块不大的空地上。 当时易和江伩下了楼梯后,许寂正在烟雾缭绕中自摸着。 每张麻将桌都坐满了人,周围还有一群服务生端着托盘走来走去,巨大的白炽灯悬挂在房顶上,明晃晃地照着每个人的脸。 江伩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许寂。 他翘着二郎腿大喇喇地靠在木质椅背上,嘴边叼着一根烟,白色的冷光打在他脸上,衬着本就低垂的眉眼更加冷峻。 从见到许寂的第一眼开始,江伩就觉得这人长了一张厌世脸。 长到半遮住眼角的刘海有些凌乱,一双狐狸眼又细又长,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半眯成一条缝,M唇形衬的嘴角永远微微下撇,神情也总是冷淡而疏离,仿佛什么都不在乎。 时易抢先一步走到许寂面前,搭着他的肩膀不满道:“不是我说你寂哥,你这人怎么说消失就消失?出来玩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话音未落,时易突然好奇的问道:“诶寂哥,你这脖子怎么了?” 脖子? 江伩这才注意到许寂的脖子上多了一道黑色的虚线,从左侧耳根一直延伸到肩颈处,点线相连,一偏头就能看见。 闷骚又性感。 许寂不耐烦地拍掉时易摆弄他的手:“纹身。” 啧。 这也太娘炮了吧? 一会儿打耳洞一会儿纹身,下次是不是就要去做指甲了? 江伩跟过去站到许寂身边:“喂,别玩了,跟我回家去。” 此话一出,一旁看热闹的张浩然差点没抓住手里的麻将,他偏头看向许寂,满脸八卦的问道:“寂哥,男朋友啊?” 江伩:“......” “男你妈逼!”许寂拿起麻将就往他脸上砸。 张浩然惊险地偏头一躲,劫后余生的他赶紧拍拍脆弱的小心脏。 这也不能怪他多想啊,时易他自然是认识的,但江伩他又从来没见过!而且一上来就说出这么引人遐想的话...... 像他们这个圈子的,里面什么人都有,不论是吃喝嫖赌纨绔不逊的富二代,还是脚踩N条船的滥交男女......各式各样的人都是见怪不怪,搞男人算什么?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许寂! 江伩沉默了两秒,伸手推了推许寂,许寂没反应。 江伩深呼吸,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许寂,我妈正到处找你呢。就算是出于对长辈的基本尊重,你也应该跟我回去吧?” 细长的狐狸眼眯成一条缝,许寂偏头看他:“我只是住在你家而已,想去哪儿干什么事儿都是我的人身自由吧?” 说的挺有道理。 江伩心想,如果可以,老子也懒得管你。 “你的人身自由当然与我无关,”江伩耐着性子道,“但是大人们并不这么想啊?!你想玩儿也得有个度吧?毕竟你爸把你送到我家——” “哗啦——” 许寂把眼前的麻将全推倒了。 “那是许斌跟你们的事儿,别他妈跟我说。” 操? 他还急眼了? “嘿!你——” 眼看江伩就要发脾气,时易连忙伸手拦住他:“别别别,算了算了伩哥!” 说着,时易就把江伩往角落里推,一路把他扯到了后厨这边。 “他什么意思?”江伩伸手指着远处的许寂,肺都要气炸了。 “不是伩哥,”时易伸手帮他顺气,一脸为难道,“你得对寂哥有点耐心。” 江伩瞪大眼睛,冷笑一声:“什么毛病?三岁小孩吗?需要我哄哄他吗?” 时易支支吾吾半天:“不是,伩哥,你不懂。” 江伩:“......” 就一眨眼的功夫!当江伩平复了心情再和时易回来的时候,许寂又不见踪影了。 “靠——!” 江伩一拳打桌子上,扭头怒气冲冲的看向时易。 时易连忙劝道:“算了算了,算了伩哥,别生气。” “咱们走吧。” “诶等等,”张浩然拦到两人面前,脸上堆满了笑,“两位,刚刚寂哥输了3000多,咱们结下钱再走呗。” 江伩皱眉:“他输了凭什么叫我们拿钱?” “他走之前说找你们结账啊?” 江伩:“???” “他——?”江伩的脾气又上来了,“他还要不要脸了?自己大半夜出来打麻将输了钱还要别人付?” 时易连忙拦住他:“别别别,算了算了伩哥!我来付,我来付!”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份的时易:“别别别,算了算了伩哥!别生气,别生气!” 第23章 打架 许寂离开麻将馆后,他也不知道去哪儿,点了根烟就开始沿着大街乱转。 刚路过一个广场,后面就有人叫住了他。 “许寂——!” 许寂一回头,就看见吴瑞阳带着一群男的站在他身后。 许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前前后后揍了我三次,”吴瑞阳挑挑眉,“这笔账咱们也该算一算了吧?” “可以啊......”许寂嗤笑一声,“专门在这儿堵我?” “晚上在网吧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好不容易等到你落单,我可不得抓住机会吗?” “刘哥,”吴瑞阳对着身旁一个高个大汉低声道,“就是他——” 吴瑞阳身边围着的一群人一看就不是学生,个个皮肤黝黑身材结实,一身黑白背心大花裤衩,有两个人手里还拎着根棍子,年龄怎么着也得三十多岁了。 “吴瑞阳,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出息?打个架还找一堆帮手?” “怎么?怕了?我告诉你,现在求饶的话——” 吴瑞阳找事还真会挑时候,刚好他现在正烦着呢。 “废他妈什么话!”许寂将手上的烟头踩灭,“一起上吧,节约时间。” “小子挺狂啊?”被称作‘刘哥’的高个大汉勾了勾嘴角,伸手朝身边人比了个手势,“都给我上!” 五六个大男人攥着拳头就冲了上来,许寂学过几年散打,避开攻击的时候动作灵活而迅速,他抓住一个人的脑袋往膝盖上狠狠一磕,下一秒就拎着那人撞上了迎面攻上来的一个光头男。 “砰——” 倒了俩。 “操。” 看到这个情况,刘哥也站不住了,他一巴掌拍到吴瑞阳脑袋上:“你他妈也给老子上!” 说罢,刘哥就拎着吴瑞阳加入了战局。 许寂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不小心就被身后的人一棍子打在了背上,剧烈的疼痛袭来,猝不及防的许寂整个人向前趔趄了一下。 他动作一顿,面前的人挥着拳头就冲了过来,许寂偏头将将躲过,耳朵却不知是被戒指还是手链之类的东西刮了一下,两个耳钉硬是被扯了下来。 嘶。 许寂眼神一暗。 他伸手摸了一下耳垂的血,然后转身看向刚刚给了他一棍子的人。 看到许寂动作停下了,周围的人下意识慢下了动作看着他。 少年眼中的狠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逼得人不敢直视。 刘哥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喊道:“都他妈愣着干什么?!上啊!” 一伙人喊着冲了上来,许寂一脚踹倒了迎面冲上来的一个人,然后侧身抓住右手边的人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就把对方撂倒了,紧接着,一个,两个,三个...... 直到所有人都躺在地上起不来了,许寂喘着粗气扫了眼这群疼得大喊的怂逼们,他弯腰捡起摔落在地上的棍子,拎着棍子就走向了刚刚打他的人。 那人看到许寂朝他走过来,捂着肚子边向后蹭边结结巴巴道:“臭、臭小子,你、你他妈——啊!!” 话音未落,许寂一棍子抡到了他的胳膊上。 铁棍子结结实实地砸到了骨头上,钻心的痛瞬间遍布全身,那人疼得浑身抽搐起来,整个身体都蜷成了一团。 许寂仿佛没听到似的,一下下地狠狠抡下去。 棍子砸下去的那一刻,许寂突然想起初中时找他挑衅的那个高年级混混。 当时许寂在初中部打架出了名,一时间抢走了一中上一届校霸的风头,那个高年级混混就挑了个课间带着一帮人来堵他。 混混个高,一条腿搭在栏杆上流里流气地看着许寂,他满嘴浑话缠了许寂半天,许寂本不欲惹事,偏偏那人在许寂转身离开的时候说了句—— “听说你妈是个小三啊?” 那混混家里有些背景,许寂的事倒是打听了不少。 许寂回头看他,那人又嬉皮笑脸道:“现在小三生的儿子都这么猖狂吗?私生子都能登堂入室破坏别人家庭了......” “砰——” 许寂揪着对方的领子按到了栏杆上,那人还是一脸讽刺的笑着:“许寂,你不敢的。” 他不敢吗? “啊——!” 躺在地上的人尖叫着打滚,试图躲开落下来的棍子。 吴瑞阳都看傻了,他撑着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许寂身边扯他:“许寂,你他妈疯了?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在一堆人再次把许寂围成一团的时候,马路上一辆黑轿车突然停了下来,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一个女人从车窗里探出了头—— “你们干什么呢!都给我停手!我要报警了!” 刘哥慌忙转身,一眼就看到了马路边正拿着手机拍照的女人,他回头拍了下身边人的脑袋:“都他妈围着干什么?赶紧撤啊!” 话音一落,刘哥拎着地上的棍子就往回跑,一群人见状也连忙撒丫子跑开了,甚至都没人管许寂脚边躺着的那人。 车轮和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转眼间,路边那辆黑色轿车竟绕过防护栏开到了广场上。 明晃晃地车灯一下子打过来,许寂的动作一顿。 还愣在原地的吴瑞阳左看右看,最后皱着眉骂了一声,俯身拽起地上半死不活的人就连滚打爬地离开了。 操。 许寂捏着棍子刚想追上去,就听见身后有个女人尖着嗓子大叫了一声—— “扬扬——!” 听到这个声音,许寂浑身一僵,愣愣地转过了身。 一回头,他看到一个女人慌手慌脚地从车上跑了下来,强烈刺眼的日光车灯打在她身上,逆着光,竟也看不清面容。 恍惚间,由远及近的身影和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 汹涌的情绪像突然掀起的海啸,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 江伩做梦都想不到,荣晓英居然会先他们一步找到许寂。 当江伩和时易告了别,自己回到家的时候,许寂正一脸沉默的坐在沙发上,荣晓英就拿着棉签坐在他旁边。 荣晓英拿着蘸了酒精的棉签给他抹耳朵,感受到许寂微颤的身体,荣晓英一脸和蔼的问他:“疼不疼啊?” 许寂沉默了两秒:“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这耳朵都肿成这样了。” 轻柔的风拂过耳畔,荣晓英边擦边给他吹着伤口。 看着眼前这魔幻的一幕,江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江伩回来了,荣晓英斥责道:“让你不要出去乱跑,你还非出去!行了,赶紧从你柜子里把那套备用的床单被子什么的拿到书房去,我一会儿去给扬扬铺床——” “扬扬?”江伩一脸问号。 许寂看向荣晓英,荣晓英连忙安抚道:“好好好,阿姨不叫你小名了......” 看着许寂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江伩忍不住闷笑了一声。 果然啊,这世上就没有荣女士收拾不了的人。 荣晓英抱着一堆床上用品给许寂铺床,许寂在一边的空地上摊着行李箱收拾行李,江伩就靠在另一边看着热闹。 江伩看着蹲在地上的许寂,一脸促狭:“扬扬?” 许寂:“......” 抬头看到江伩满脸得意的样子,许寂挑挑眉:“大宝?” 江伩:“......” 嘁,不就是小名吗? 谁还没有似的。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已经凌晨三点多了,荣晓英去厨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牛奶,像幼儿园园长一样开口道:“好了,都去睡觉吧。” - 凌晨四点半,整个城市都陷入了寂静安详之中,偌大的房子里漆黑一片,只有书房里暖黄色的灯光静悄悄的亮着。 许寂支着腿靠坐在床边,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心里却莫名有些轻松明快。 伸手摸了摸耳垂上细长的银针耳钉,这是刚刚荣晓英拿过来给他戴上的,带着茧子的手有些粗糙,磨砂般的触感像是拂过柔软的倒刺...... 许寂看着对面发黄的白墙叹了口气。 或许,住在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然而,三个小时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早上七点半,荣晓英猛地打开了许寂的房门:“小寂,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靠。 什么情况? 许寂猛然惊醒,赶紧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严实了。 看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荣晓英和周围陌生的环境,许寂呆了几秒,然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住到别人家了...... 阿姨怎么就这么进来了呢? 哦,对,昨天跟他说过了,书房的门锁坏了...... 眼皮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的许寂撑着他仅有的意识开了口:“阿姨我不饿,我不吃了......” 前几年的时候许斌工作特别忙,许寂在家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管他,哪怕是一觉睡到中午甚至是几天几夜都不回家也没人会在意,顶多是钟点工阿姨备好吃的给他放到冰箱里,就算在学校里上学也总是三天两头迟到早退,正常的作息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荣晓英‘啧’了一声,皱眉劝道:“听话,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许寂痛苦地将头埋在了枕头里。 “小寂啊,老是不吃早饭容易得胆结石的,你说你哪怕吃了早饭再睡也行啊......” 说着,荣晓英就想上前扯他的被子。 “我他妈说了我不吃!” 许寂猛地抬起头,胸口刚起伏了两下,就看到荣晓英穿着围裙站在他床边,脸上的表情......有些无措。 许寂:“......” 沉默了几秒,许寂决定换个方式—— “阿姨,我再睡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可以吗?” “好好好。”荣晓英笑着应了一声,“你先睡。” 许寂的头跌回了枕头里。 没过一会儿,“唰啦——”一声,屋里的帘子倏地拉开了。 初晨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照了进来,眼皮上都是跳动的温热。 许寂无奈:“阿姨......” “没事没事,你睡你的,我就是开窗通通风。” 说着,荣晓英‘啪——’一下打开了窗户,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立刻灌了进来。 许寂:“......” 他的眼皮实在支不起来了。 许寂刚刚睡着,荣晓英又带着吸尘器走了进来,‘呼呼’的声音再次把许寂吵醒了。 许寂用枕头堵住耳朵:“阿姨......” “没事小寂,你睡你的,阿姨就是打扫一下卫生......” 许寂重重地叹了口气,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咱们走吧,吃饭。” 荣晓英笑了:“诶诶,好嘞。” 第24章 想念 当江伩看到许寂顶着鸡窝头眼睛都没睁开就来了餐厅的时候,正在喝粥的他猛地呛了一大口。 听到响动的许寂抬起眼皮看他:“卫生间在哪里?” 江伩剧烈地咳嗽着,他抽了一张纸掩住嘴:“出了这个门左转。” 三人围坐在桌子的三个角吃饭。 荣晓英一边给许寂盛汤一边嘱咐道:“小寂啊,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跟江伩一起去书房写暑假作业。” 许寂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作业?” “暑假作业啊?” 许寂:“......” 暑假作业?那是个什么东西? 荣晓英笑着看向江伩,江伩迫于压力解释道:“就是各科发的那三十套卷子还有英语老师留的40篇听力以及语文老师留的十篇作文啊。” 许寂沉默了:“我没带。” 他放假回家就只把自己带回去了。 荣晓英面不改色的宽容一笑:“没事小寂,一会儿你先和江伩写本子上的作业,剩下的卷子阿姨去给你复印。” 许寂:“......” 吃完饭后,直到看着许寂和江伩坐到了书桌旁,荣晓英才带着江伩的卷子出了门。 荣晓英一离开,许寂就趴到了桌子上。 “操......”许寂整个人比打了十场架都累,“你妈怎么跟工地监工似的?” 一看许寂这样的就是初级玩家,像江伩这种老手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江伩一边掏着作业本一边悠哉道:“哎呀,你不懂......荣女士这种人就像是数学里的万能公式,是没有她套不住的三角函数的......” 许寂:“......” - 等到荣晓英带着卷子回来后,江伩正伏案做着听力,许寂就在一旁趴着睡着了。 荣晓英一巴掌拍到江伩背上,压着怒气假笑道:“大宝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带着小寂一起学习呢?” 江伩:“......” 荣晓英把许寂喊醒,自己坐到了两人的对面,手里还拿着一张纸。 “刚刚在路上我已经把你们这个假期所有的作业都捋了一遍,”荣晓英抖了抖手里的纸,“我看你们学校老师把进度都安排的挺好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按照这个来,每天六张卷子一篇听力......” 齐贤一中每次放假都会发一张学习计划表,每天都有定量的学习任务,然后每天都要让家长签字,最后开学的时候要把这张表交上来。 但是,每天七个小时的学习任务,疯了的人才会乖乖按照计划来,所以大部分人都会把所有作业攒到最后抄答案写完,至于这张表嘛,到时候自己随便签签字就交上去了。 等到荣晓英念完一大箩筐的学习计划后,她看向江伩,江伩早就听完两篇听力了。 对于自己的儿子荣晓英还是很满意的,她又看向许寂,许寂早就撑着脑袋睡着了。 “来吧,我们抓紧开始!” 荣晓英扯着嗓门故意在许寂耳边拍了拍手,许寂撑着眼皮悠悠转醒。 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江伩自顾自地写完了六张卷子两篇听力和一篇作文,他看题的速度很快,精力也十分集中,仅仅花了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而一旁的许寂在荣晓英不间断的盯梢下,慢吞吞地完成了一张语文卷子和一篇听力。 这对于他来说已实属不易了,要知道,他高一整整一年加起来都没写完过几张卷子。 许寂写作业的时候懒洋洋的,他整个人几乎趴到了桌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卷子上划拉着答案。 趁着荣晓英出去给他们端水果的空档,江伩随意瞟了一眼许寂的卷子,他发现这厮做选择题的时候基本上是看了两眼就选好了,一看就是瞎选的。 江伩粗略地扫了一眼,嗯......六道题,全错。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寂第一次发现自己是这么渴望饭点的到来。 荣晓英边摆碗筷边总结道:“今天上午学习都辛苦了,中午好好吃一顿,然后就去午睡,大概睡一个小时吧,下午我们再继续......” 荣晓英背过身去,许寂轻哼一声:“你妈安排起学习来,简直比沈狗和朱阎王都有条理,一中的校长给她当都妥妥的。” “实不相瞒,”江伩压低声音道,“荣女士的一大心愿就是等我毕业后,她可以空出时间去开一个小饭桌......” 还真是......绝了。 许寂和江伩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勾了勾唇角。 “你们俩说什么呢?”荣晓英看了两人一眼,将最后一盘大菜端上了桌子,“来来来,得莫利炖鱼来了......” 江伩挑眉,有些意外道:“好久没吃这道菜了。” 荣晓英是东北人,这道菜是她的拿手菜,自从搬到S市后这还是第一次做。 “好久没吃就多吃点!”荣晓英摆完菜后自己也坐了下来,她率先伸手给许寂夹了一块鱼肉,“来,小寂,你是南方人,应该很少吃北方菜吧?来尝尝我们东北的硬菜!” 看着碗里的鱼肉,许寂一时怔住了。 “大宝,你也多吃点,”荣晓英又给江伩夹了一块鱼肉,“学那么多太费脑,多补补......” 话音未落,荣晓英注意到盯着碗发呆的许寂:“小寂,你怎么了?” 放到嘴边的鱼肉一顿,江伩也抬眼瞧向了许寂。 “没事,”许寂语气一顿,脸上浮现出罕见的柔和,“就是想起了一个人......” “阿姨......”许寂咬了一口鱼肉,抬头看向荣晓英,竟然笑了,“这道菜,我妈也会做。” “啊?”荣晓英有些惊讶,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我听江伩他爸说,你妈是S市本地人啊?她还会做东北菜啊?” 荣晓英说的是孙文静。 许寂动作一僵,荣晓英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 “小寂,我——” “我吃好了。” 许寂起身离开了饭桌。 看着许寂离开的身影,荣晓英自责地叹了口气。 江伩伸伸下巴示意道:“妈,这是怎么了?” “还记得我上次没跟你说完的话吗?”荣晓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之前问许寂爸爸的年龄的事......确实,他爸爸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 七十岁? 老来子? “我也是听你爸说的......”荣晓英斟酌着语气道,“听说许寂的爸爸原本是小地方出来的,年轻的时候有出息,考上了大学还娶了有钱的老婆,结果结婚二十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年纪越大越想要儿子,就从外面找了个女人,生了许寂。” 江伩一怔,心里像是被人轻轻划了一下,酸酸麻麻的,又浮光掠影般的,转瞬即逝。 “刚刚他一定是想起了他的亲生母亲吧......” “算了,不说了,”荣晓英摆摆手,起身拿起许寂的碗往里面盛菜,“我去看看小寂,他刚刚没吃几口饭,下午该饿了......” “妈——” 江伩出声,荣晓英动作一顿,停下来看他。 江伩想了想,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不觉得......你对许寂有点不一样吗?” 根据江伩对荣晓英的了解,对于许寂这种抽烟喝酒打架纹身的差生,荣晓英遇见了不翻个白眼冷嘲热讽就已经是万幸了,虽然说有江建忠那边的上下级关系在,但是按照荣晓英这么要强固执的性格......对许寂至少也会敬而远之吧? 他从没想过荣晓英不仅会完全接纳许寂,甚至对许寂格外的用心和照顾。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 许寂在跟荣晓英相处的时候也挺奇怪的,他那么暴躁冷感的人,对于荣晓英对他的种种要求居然都一一接受了,虽然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 怎么说呢......就好像两块坚硬的石头对在一起突然变得柔软了,两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融洽地相处着,这种奇妙的反应甚至让江伩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 “也没什么,可能是我跟小寂挺有眼缘的吧......就是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荣晓英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不知道,我昨天去找他的时候,一堆大老爷们把他围成一团,我简直都要吓死了!我吼了两句就赶紧跑下车,大老远就看见小寂拎着根棍子站在那,我当时脑子一空,突然就想不起来小寂的名字了,然后我下意识喊了一声你爸给我说过的他的小名,他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转过身傻傻的看着我,脸上身上到处蹭着血,眼里空落落的......有点像......”荣晓英想了想,用了一个形容词,“有点像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小孩儿。” “这种小孩儿看人的时候眼里全是防备,瞧着又凶又厉害,其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江伩正回味着荣晓英跟他说的话,对方突然话锋一转,满脸得意道:“所以你看吧,他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多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回来,你妈我阅人无数,总不会在带孩子这种小事上翻了车......” 江伩:“......” 合着许寂就是您教育事业上的试验品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章写的好意识流...... 第25章 底裤 早上八点,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洋洋洒洒地照进来......多好,又是美好的做作业的一天。 一转眼,许寂已经在江伩家里住了六天了,但他感觉好像是渡过了六年...... 有生之年,他第一次希望许斌能快点回来。 江伩和许寂并排坐着,许寂撑着脑袋半睡半醒地划拉着手里的卷子,整个人恹恹的,眼下的乌青都快垂到下巴上了。 “喂,”江伩俯身和他平视,一脸好奇地问道,“昨天晚上你跟荣女士在那儿干什么呢?” 昨晚江伩半夜起床去上厕所,一出房门就看到荣晓英守在书房门口说了什么话,然后许寂就一脸阴沉地打开了门...... 当时江伩困得要死,他撑着仅有的意识抬起眼皮看了眼表——凌晨两点半。 提到这个,许寂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提了口气刚想开口,顿了顿又闭上了嘴,脸上的表情宛若便秘一般。 “为什么......”憋了半天,许寂咬牙,拧着眉问道,“为什么你妈每天晚上都要去我房间里看一看呢?” 哦,这个啊。 “这很正常啊,”江伩随意道,“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我沉迷看恐怖小说,每天晚上点灯熬油地看,然后荣女士一到晚上就会摸黑进我房间看我有没有熬夜,后来逼得我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结果荣女士居然根据我书架上书的新旧质地来推断我的看书速度,最后还是被她抓住了......” 许寂:“......” 这他妈是在演侦查剧吗? “其实现在我妈偶尔晚上起来上完厕所也会到我房间看一看,只是没有小时候那么频繁了,唉......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以前我同学沉迷打游戏,他妈每天下班第一件事就是摸一摸电脑主机的温度......”说着,江伩悠悠感叹道,“这些妈妈一个个都跟侦探似的,难道你妈——” 江伩语气一顿,硬生生刹住了车:“你马上不就体会到了吗......” 操,我他妈在说什么? 听着江伩僵硬的语气和毫无技巧的转移话题,许寂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江伩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我看你屋子里的灯大半夜一直开着,你是不是熬夜了?我跟你,你要是熬夜的话荣女士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没有......”许寂清清嗓子,有些不自然道,“我就是......晚上睡觉习惯开着灯......” “开着灯睡?怎么?”江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眼睛亮亮的,“你怕黑啊?” “......” “你不是吧?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怕黑啊?” “......” “来来来,别不吭声啊?说说——” 话音未落,荣女士洪亮的声音就从阳台传来:“大宝,你的海绵宝宝妈妈给你洗了啊!天天抱着睡觉,娃娃的衣服都脱线了......” 江伩:“......” 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道地缝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江伩有个习惯,睡觉必侧躺,侧躺必抱着东西睡觉,海绵宝宝等身抱枕是荣女士在他小学的时候给他买的,他就一直用到现在了。 看着江伩石化的样子,许寂握拳掩了掩唇。 “笑个屁!”江伩瞪他,恶狠狠道,“没见过人抱着东西睡觉啊?” “江伩——” 许寂撑着桌子偏头看江伩,他脖子上纹的黑线一路延伸到微微露出的锁骨,脸上的表情格外认真:“你好娘啊。” ??? 江伩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娘?” 眼前这个又打耳洞又纹身的人有资格说他娘? 看着许寂笑而不语的样子,江伩磨牙:“你母!” 话音一落,荣女士的大嗓门再次传了过来:“大宝,椅子上是你昨晚刚换下来的内裤吗?用不用妈妈帮你洗了......” 江伩:“......” 我操了! 还能不能给人留条底裤了? 在让江伩尴尬这种事情上,荣女士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许寂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肩膀不停地颤抖着,带的整个身体都弓了下来。 看着眼前抖成筛子的某人,江伩默默起身去洗内裤了。 - 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荣晓英照例做了一大桌子菜。 “来,吃点芹菜。”荣晓英给江伩和许寂各夹了一筷子芹菜,“最近天热,吃点芹菜清热解暑。” 许寂皱眉,他一向讨厌吃芹菜。 “不用了,我不喜——” 一个‘欢’字还未说出口,他突然被人塞了一筷子芹菜到嘴里。 芹菜又酸又涩又苦又冲的味道瞬间填满了味蕾和鼻腔,许寂眉头紧锁,下意识就想吐掉。 “别吐!”江伩一下子抓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你不想在接下来的一周都看到芹菜的话,咽下去。” 许寂看了江伩一眼,对方警告的神色严肃又正经,虽然不明所以,但许寂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看着许寂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江伩忍不住弯了眼睛。 荣晓英满意地看着许寂,一脸笑意道:“怎么样?阿姨做的菜好吃吗?” 江伩踢了许寂一脚,许寂强笑:“......好吃。” - 等吃完了饭,荣晓英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许寂当即踹了江伩一脚,冷笑道:“你他妈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他妈的现在张嘴就是一股芹菜味。 “别着急啊,说来你还得感谢我呢,”江伩伸手撑着下巴,做出一副要讲故事的架势,“以前我有一个亲戚家的表妹来家里住,你见过小太妹吗?就是跟你这样的差不多那种。” 许寂:“......”你妈的。 “小丫头年纪不大,典型的独生女在家里被惯坏了,她来的时候一副社会姐的样子,结果等到走的时候,就成了我这样的了,”江伩指了指自己,“跟返厂重造了似的。” 许寂:“......” 看着许寂一言不发的样子,江伩怕他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举个例子吧,我那表妹说她不喜欢吃西红柿,然后我妈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想尽办法在所有菜里都放了西红柿,为的就是纠正她挑食的坏毛病......从那之后,我表妹再也没来过我家。” 许寂终于说话了:“有毒......” 江伩赞同的点点头。 “但问题是......”许寂偏头看他,“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按照江伩这几天的表现,每次荣晓英折磨许寂的时候,他应该待在一旁不怕事大的看热闹才对啊?怎么会主动帮他避雷? 江伩挑眉,一脸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也不喜欢吃芹菜啊。” 许寂:“......” 许寂眼神复杂地看着江伩,内心五味杂陈:“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在拿我当你的挡箭牌吧?专门为你分散你妈的注意力?” “我听说你爸之前逼你在跟他一起出差和住在我家之间二选一,结果你选择了住在我家......”江伩一脸惋惜地感叹道,“我要是你,我才不会这么傻。” - 这几天许寂的生活作息规律的惨不忍睹,他简直要受不了了。 晚饭结束后,肚子里的饭菜都没来得及消化,江伩和许寂又被荣晓英按到了书桌前。 一天天下来就是,吃饭、睡觉、写作业。 妈的,许斌要看到他这个样子,还不得高兴得祖坟冒青烟。 这么想着,许寂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他一掏出手机就看到了时易给他发的微信。 【十一】:寂哥,您老最近忙着修仙呢?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He】:有屁快放。 【十一】: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就是我和高宇他们组了个局,这几天在网吧刷夜开黑呢,你有空也来玩玩? 【十一】:对了,你最近不是在伩哥家住呢吗,把他也叫上呗! 说到这里,许寂倒是好几天没出去玩了,这淡如白开水的假期过得真他妈没滋味。 “喂,”许寂喊了江伩一声,“我去网吧找时易他们打游戏,你去吗?” 正在做物理卷子的江伩笔尖一顿,他抬眼看向许寂,冷哼一声道:“许寂,你知道人和动物的区别是什么吗?” 许寂:“???” 江伩:“生而为人,我们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你有认真思考过吗?” 许寂:“......” 江伩:“你懂什么叫玩物——” 话音未落,许寂用手机敲了敲桌子:“停!你他妈够了啊!去不去给句话,废话连篇。” “呵——”江伩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卷子,“您老要是能出去,就自己去吧。” 江伩的话刚说完,荣晓英就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大宝,你爸来电话了,你跟他说两句吧......” 说着,荣晓英就将手机塞到了江伩的手里,然后顺势抽走了许寂手里的手机放到一边,动作自然流畅地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 “阿姨,我——” 许寂刚想开口,荣晓英就拿起他面前的卷子:“不错啊小寂,选择题都做完了啊?来,我们先对对答案,看看今天有没有比昨天进步一点......” 荣晓英拿起红笔给许寂对答案,俨然一副判卷老师的样子,边划拉着还边给许寂讲起了几道简单的数学题,许寂一时间连话也插不上。 “啊,这道题也做错了,我看看啊,这是统计题啊小寂,这种题不难的,下次不要粗心了......” 许寂:“......” 江伩拿着手机来到了客厅,江建忠醉醺醺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宝啊,最近怎么样?跟许寂相处的还行吗?” “就那样呗。” 江伩瞟了眼书房,许寂正生无可恋地看着荣晓英在卷子上指点山河。 他忍不住努了努嘴,小声补充了一句,“反正主要是荣女士在跟他相处......” 喝了酒后脑子不太灵光,江建忠也注意江伩说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宝我跟你说啊,这次跟着许董出来可真是赚了......许董对他这儿子还真是掏心掏肺的好......” 说着,江建忠压低了声音:“儿子啊,爸的未来可就靠你了,答应爸一件事,帮许寂把成绩提上去,越高越好......这样爸才能有更多的机会......” 江建忠的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听着就是喝大了。 江伩不走心的敷衍一声:“行,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那就行动起来吧......” 江伩浑然不知道他已经落入了江建忠的陷阱里。 “开学考先提个一百名怎么样?” “......” 认真的吗? 第26章 出门 接收到江建忠给的任务后,当天晚上江伩就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和许寂同时坐在考场里写卷子,许寂就坐在他前面。 黑板正上方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排的许寂还趴在桌子上睡觉。 江伩心里越来越着急,他用笔戳许寂的背,拿脚踹许寂的凳子,疯狂地小声喊道—— “喂,你快起来答题啊!时间快不够了!你这次可是要提高100名的啊!快醒醒......” 手心的汗越来越多,秒针每走一下都像敲打在江伩的心上。 江伩受不了了,‘唰’地一下站起来走到许寂面前:“我让你快写——” 话音未落,低着头的许寂直起了身子,他一抬眼,江伩一下子就看到了江建忠的脸。 “啊啊啊——!” 江伩吓得向后倒去。 身体的失重感吓得江伩浑身一哆嗦,他被尿憋醒了。 - 江伩还没从刚刚做的梦中回过神,整个人呆呆的,他躺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眼前甚至出现了白色的幻影。 缓了一会儿,他起身去上厕所。 刚出了房门,江伩就看到荣晓英穿着睡衣鬼鬼祟祟地站在书房门口,整个人侧趴在木质门上听着什么。 江伩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四十八分。 就在荣晓英准备抬手敲门的时候,江伩过来将她拉到了一边。 两人站在卫生间门口,江伩低声问道:“妈,你大晚上干什么呢?” “书房里的灯一直亮到现在,我来看看小寂。” 江伩皱了皱眉:“大半夜的你就别折腾了,人家那是怕黑,所以才开着灯睡觉的,你别仗着书房门锁坏了就一直去打扰人家。” “怕黑?”荣晓英一脸‘你们俩就合伙骗我吧’的样子,“你就别给他找理由了,他就根本没睡觉好吧!” 江伩:“???” “这几天我每天晚上过来都能听到书房的动静,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熬夜!小寂也真是的,身体一直这么熬下去怎么行......” 说着,荣晓英又折回去敲书房的门了。 不睡觉?熬夜? 江伩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他站在厕所门口看到许寂顶着鸡窝头一脸阴沉地开了门,荣晓英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许寂应了一声再次关上了门。 - 第二天一大早,许寂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细长的狐狸眼半阖着,嘴角要撇到地心里去。 江伩突然发现许寂每天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在学校的时候就巴不得时时刻刻长在桌子上,像是八百辈子没睡过觉一样。 想起昨晚的梦,一种诡异的责任感倏地压到了江伩肩头。 “喂,”江伩叫了他一声,“你的卷子写完没?拿来我给你对对答案。” 许寂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抽出压在胳膊下的卷子递给他,然后整个人又趴回了桌子上。 看着许寂惨不忍睹的战况,江伩深深觉得开学考提高100名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过比起正确率,另一样东西倒是引起了江伩的注意—— “你学过美术吗?还是书法?” 听到头顶上传来询问声,许寂身体一僵,随即缓缓支起了上半身看向他。 没有听到回答,江伩看着手里的卷子接着说道:“你这字写得真有个性,我以前有个美术生同学,写出来的字的风格跟你这差不多。” 许寂的字和他的成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意外地流畅好看,笔锋凌厉、潇洒飘逸,一笔一划都像是刀子划开的一般,有很鲜明的个人风格,有点偏瘦金体的感觉。 还真是字如其人啊,一样的尖锐锋利。 许寂撑着脑袋懒洋洋道:“朋友,你很爱观察别人啊。” 他刚从睡梦中脱离出来,说话还带着些鼻音,声音像是流淌在山间的清泉,干净而清冽。 “真的没学过吗?”江伩偏头看他,眼神瞥到他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些失望的感叹道,“这么好的手不画画真是可惜了,我小时候还想过长大要当画家呢......” 许寂下意识收紧了手指,过了几秒,他轻哼一声:“你还是先把你那小学生字体练好吧!” 江伩的字倒也不丑,工工整整的,每个字饱满又圆润,扁扁的,是有点像小学生写的那种字。 “你懂什么?”江伩‘嘁’了一声,“我这叫衡水体,老师们都喜欢这种字的。” 许寂没吱声,像是又睡着了。 看着许寂安静的侧脸,江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推开凳子出了门,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台灯。 “喂——” 江伩小声叫他,许寂缓缓睁开眼,像是隔开了光年。 “你晚上不睡觉的时候就开着这个灯吧,这个光暗,我妈她看不见,也不会去打扰你了......” 江伩一边拿着白色小台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活像个推销员。 许寂眉眼一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不是你——” 许寂开口打断:“我不需要。” “没事,就放这儿吧。”江伩还以为许寂在跟他客气,“你说你大晚上都干什么呢不睡觉?打游戏?聊天?我说你也真是的,也不知道避着点荣女士......” 江伩的声音像魔音贯耳似地倒进许寂的脑子里。 烦。 真烦。 烦死了。 “操!”许寂将手里的笔扔到了桌子上,“我他妈说了我不用!” 话音一落,就像是电影拍摄结束喊了一声‘CUT’,两个人都沉默不语了。 许寂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从兜里摸出了烟盒,然后又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支烟叼进嘴里。 吐出烟圈后,人也跟着沉静下来。 见江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许寂避开他的直视,将手里的烟递给他:“抽吗?来一根?” 这算是......和解信号吧。 江伩还是不动,只是看着他。 不是吧? 真生气了? 许寂皱眉:“你看着我——” “你完了。” 仿佛是神的审判一般,江伩轻飘飘撂下这句话。 紧接着,许寂就听见荣晓英飙升的海豚音:“小寂——!你干什么呢——?” 许寂:“......” 这才是真正的魔音贯耳,直喊得许寂头皮发麻。 - 接下来三个小时里,荣晓英向许寂全方面地阐述了吸烟的种种危害和不良影响,并且硬是把他身上仅剩的两盒烟和打火机一起没收了。 上完健康卫生公开课之后,荣晓英口干舌燥的,她看了看眼前两个沉默不语的小孩,想着做些什么缓和一下彼此间的气氛。 于是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荣晓英拉着许寂和江伩陪她出门买菜了。 “李婶儿,这白菜怎么卖?” 荣晓英带着许寂和江伩来到了小区附近的菜市场,她拎着个大白菜挑挑拣拣,江伩和许寂就像个侍卫似的站在后面,两人双手环抱,谁也不理谁。 菜市场里嘈杂喧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蔬果的香气。 看着眼前人潮汹涌的场景,许寂有些恍惚,他有多久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了? 突然,膝盖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个小女孩‘啪’一下摔到了地上,然后‘哇’地哭了出来。 许寂低头,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短发女孩正坐在地上哭,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 周围人来人往,许寂怕她被人踩到,连忙蹲下去把她扶起来。 紧接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拿着弹弓跑了过来:“呔!妖怪别跑!” 小男孩作势就要举起弹弓弹过来,怀里的小女孩害怕地缩了缩身体,许寂蹙眉,一把伸手抓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朋友,”许寂故意板着脸吓唬他,“弹弓可不能随便用来打人。” “不用你管!放开我!” 小男孩使出吃奶的劲儿反抗,奈何整个人就是被许寂控制的死死的。 见有人撑腰,怀里的小女孩停下了哭声,她瞪大眼睛看着被控制住的男孩,掐着腰哼了一声:“臭哥哥,让你再欺负我!一会儿我就去跟妈妈告状!” 许寂一把将小男孩拉到面前,冲他挑了挑眉:“你是她哥哥啊?” 看到小女孩在冲他做鬼脸,小男孩哼了一声,恶狠狠道:“我才不是这个娇气包的哥哥!” “这就是你不对了!”许寂‘啧’了一声,“一个男生,欺负女生就已经够可耻了,居然还欺负自己妹妹?” 小男孩停止了挣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大哥哥,”小女孩揪着许寂的衣角兴奋道,“要不你当我哥哥吧!哥哥太坏了,我不想让哥哥当我哥哥了,我想让你当我哥哥!” 小女孩说话弯弯绕绕的,话全是从牙缝里漏出来的。 许寂没有一点不耐烦,他认真地听着小女孩讲话,伸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 江伩板着脸站在一旁,眼神余光却将许寂那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对比许寂揍人的狠样,江伩心想,还真是铁汉柔情啊...... 不知怎么的,江伩脑海中突然闪过荣晓英跟他说过的话—— “这样的小孩看人的时候眼里全是防备,瞧着又凶又厉害,其实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么想着,江伩又下意识往许寂那边瞟了一眼,结果许寂一下子就抓住了他投过来的眼神。 两人对视三秒,许寂叫他:“喂——” 江伩装死。 许寂不得不抱着小女孩站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拉住小男孩的胳膊,带着两个小孩走到了江伩面前。 “有钱吗?” “干什么?” “给小孩买糖。” 一提钱,江伩就想起上次在麻将馆的事情。 “你少来!”江伩嗤笑一声,“许大少爷玩儿麻将一夜输三千,连买糖的钱都没有?” 许寂知道江伩是故意说上次的事情来挖苦他,但许寂是谁?他会不好意思? “许斌把我的零花钱都给你妈了,我现在微信里就剩两毛五。” 许寂撒开小男孩朝他摊手。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江伩叹口气去对面的小卖铺买糖。 吃到糖的兄妹俩在许寂的强制要求下别别扭扭地和好了,直到哥哥拉着妹妹的手往家走,妹妹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许寂。 小女孩心想,妈妈教过做生意要讲究等价交换。 她跑过来拉着许寂的衣角软磨硬泡:“大哥哥,你有妹妹吗?你给我当哥哥,我给你做妹妹好不好......” 看着小女孩哼哼唧唧的样子,许寂笑了笑,他蹲下来,握住小女孩的手。 “大哥哥以前也有一个妹妹,像你一样可爱......”许寂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我不能给你当哥哥,因为——”他把小女孩的手交到小男孩手上,“大哥哥的妹妹会生气的。” 第27章 生日 一眨眼,假期已经过去十来天了。 齐贤一中有个规定,假期中途要返校交一半的作业,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学生们把作业攒太多。 这天一大早,同学们就带着一堆作业赶到教室狂补。 “诶,我把数学习题集撕掉了几页,袁大马不会发现吧?” “老子昨晚抄了一夜的答案,手都他妈要抄断了......” “班长,记得把我的作业放到最底下啊!” “你抄的时候稍微改一改,别全抄成一样的......” ...... 班里的同学乱成一锅粥,一个留着寸板的男生叼着笔帽不紧不慢道:“我说你们慌什么?这不是还有寂哥易哥给咱们兜着呢吗?” 高一上学期的寒假,许寂和时易的寒假作业一个字也没写,气的袁丽丽也顾不上计较其他漏网之鱼,光逮着这两人去办公室写作业了。 “你妈的——!” 正在补政治的时易抬起胳膊就把手里的笔扔到了那人的脑袋上。 就在这时,江伩和许寂一前一后进了教室,两人皆是白衬衣黑裤子,连手上拎的早餐都是同款的。 学霸和校霸的双人组合给众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大,大家不由地停下动作看着两人。 许寂无视周围安静如鸡的环境,一进门就直奔自己的座位去趴着补觉了。 江伩挎着包径直走到第一排交作业,九门科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溜,每科作业后面都站着一位课代表。 谢宇星离江伩最近,江伩掏出数学作业递给他:“我的作业......” 对方接了过去,江伩顿了顿补充道:“下面那本是许寂的。” 江伩的话就像下了油锅的饺子,噼里啪啦地引起一阵骚动。 “天哪!许寂的作业为什么会在江伩那里?他们俩什么关系?啊啊啊,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卧槽,我产生幻觉了?寂哥居然交作业了?还他妈全写完了?” “靠!不是吧?难道说许寂逼着江伩帮他写作业了?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 “卧槽,寂哥——”时易政治作业也不补了,他瞪大眼睛疯狂摇晃身旁的许寂,“寂哥你没事吧?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许寂悄无声息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细长的狐狸眼盯着他。 时易立刻撒开手,自觉噤声。 另一边,江伩交完作业后就站在第一排和谢宇星聊起了天。 “真没想到你会学文啊......”语气中满是惋惜。 谢宇星挺喜欢江伩这个人的,长得好学习好还聪明,特别是在学习这方面,尤其能激发谢宇星的胜负欲,本以为之后到了理科班有的是交流的机会,没想到对方直接去学文了。 江伩上次月考的骚操作震惊了一圈人,谢宇星刚知道的时候也惊讶了好久,但转念一下却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 从谢宇星第一次和江伩接触开始,他就能强烈的感觉到,江伩和一般的好学生不一样—— 他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没什么,”江伩淡淡道,“学文学理都一样。” 两人还没聊两句,开完会的袁丽丽就来到了班里。 看到江伩后,袁丽丽还是那副高傲自恃的样子,她简单地和江伩聊了几句就去跟课代表们交接作业了。 江伩最佩服袁丽丽的一点就是这个人很沉得住气,做事稳重且靠谱,虽说为人有些势利,但无论从业务能力还是行事风格上都是一个很合格的班主任。 当时期末成绩出来后,所有老师对江伩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本该最着急的袁丽丽却不慌不忙的跟江伩说了一句—— “你这人聪明,平常也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师相信你,也希望你能担得起自己做的每一个决定。” 听了这番话,彼时正和荣晓英闹僵的江伩恍惚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们8月15日正式开学,开学前,学校会把你们的分班信息以短信的形式通知到每个人......” 袁丽丽站在讲台上嘱咐着一堆假期注意事项以及开学事宜。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袁丽丽从教二十多年,面对习以为常的分离场景也只是淡淡的感叹几句,最后再收个尾,“好了,交完作业的同学就可以走了,班长留下来锁好门窗。” - 等袁丽丽讲完话,交完作业的同学就陆陆续续离开了,时易赶着最后时刻补完了作业,然后就跟着许寂和江伩一起往校外走。 三人并肩走在校园里,时易想拉着两人一起去打游戏,江伩还未开口拒绝,许寂就懒洋洋道:“学霸一会儿要去上竞赛班,没空和你打游戏。” 自从放了暑假,荣晓英就给江伩安排了好几个补课班,江伩上午待在家写暑假作业,下午去上竞赛班,晚上回来还要再写补课班的作业。 一整天下来也不见他喊一声累,果然学霸的脑子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 “竞赛?”时易皱眉,一脸疑惑,“伩哥,你不是学文了吗?怎么还上竞赛班啊?” 江伩眉眼一敛,没有说话。 荣女士到现在还对江伩学文的事情耿耿于怀,知道高二下学期有一次调整文理科的机会,荣晓英铆足了劲给江伩补着理三科。 就当是锻炼逻辑思维能力,江伩也就随她折腾了。 “那你呢寂哥,你总不会也要去学习吧?” “答对了。”许寂还未开口,江伩冷声道,“校霸赶着回去写卷子呢,没空和你打游戏。” 时易:“???” 这个世界怎么了? 许寂看了江伩一眼,江伩轻哼一声,把头偏到了一边。 自从上次小台灯事件之后,江伩就没再怎么理过许寂。 啧。 脾气真大。 许寂发现江伩这人表面上看着闷不吭声的,实际上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门清。 路过操场的时候,江伩在三号门的垃圾桶旁看到了那只熟悉的小奶狗。 还是那副脏脏瘦瘦的样子,小狗半个身子钻在垃圾桶底部的小缝隙里,只露出短短的小尾巴摇来摇去。 “带吃的了吗?” 江伩一出声,时易就应道:“带了带了,早上买的卤蛋还没吃呢。” 两分钟后,三个大男的围着一只小奶狗看起了吃播。 “这小狗估计没几个月大吧?”看着小奶狗可怜兮兮的样子,时易忍不住感叹道,“学校那群爱心泛滥的小女生们光顾着照顾小花园里那两只大肥猫了......” 看着江伩疑惑的眼神,时易解释道:“咱们学校有两只大花猫,常年流连于三个教学楼里面,个个都是小女生们的心头宝,你可不知道,”时易比划了一下,“我刚上高一的时候,那两只猫就瘦瘦的一条,现在胖成个球,整天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眯着眼晒太阳,跟老僧入定似的......” 跟那两只猫一比,这狗确实可怜,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样。 小奶狗吃完了卤蛋,缩到江伩的裤边蹭了蹭,江伩心一软,也不管它脏不脏,俯身将它抱了起来。 时易看了眼狗:“嗯......它这样是不是有点像比熊?” 江伩摸着狗下巴摇摇头:“不是吧,我觉得更像是泰迪。” 许寂在一旁嗤笑道:“就一小土狗,还猜什么品种?” “汪汪汪——” 话音未落,凶狠的狗叫声立刻响了起来。 本来温顺的小狗瞬间变了脸,梗着脖子朝向许寂,牙都龇出来了。 许寂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江伩偷偷勾了勾嘴角。 - 许寂和江伩一出校门就看到荣晓英在门口等他们,上了车后,荣晓英先把江伩送到了补课班,又带着许寂回了家。 回到家后,荣晓英陪着许寂写了会儿作业就开始忙活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荣晓英拿了一些小彩灯和拉花简单地布置了一下玄关处,直到看见她从厨房拿出了一个大蛋糕,许寂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有人过生日吗?” “今天是江伩的生日。”荣晓英笑的有些狡黠,“一会儿我们给他一个惊喜!” “小寂啊,阿姨想请你帮个忙。”荣晓英将蛋糕放到了客厅的桌子上,“一会儿我接江伩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端着蛋糕站在门口啊?” 还挺有仪式感的。 “好。”许寂点点头。 “来——”荣晓英冲他招了招手,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你看,这是我给江伩准备的礼物。” “这是......?” “他未来婚房的钥匙。” “......” 看着荣晓英手心的黑色钥匙,许寂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房子我跟江伩他爸攒了好久才攒出来的,就在S市最繁华的宝洋区,地段可好着呢......” 看着荣晓英兴冲冲的样子,许寂也不好打断她,只能静静地听着。 直到荣晓英说道‘这房子隔一条马路就是风铃幼儿园,隔两条街就是F大附小附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转移了话题—— “那个阿、阿姨......” 许寂观望一圈,胡乱指向了挂在墙上的马刀,随便编了个问题:“这刀好别致,哪里买的啊?” 见许寂对这把刀感兴趣,荣晓英随即称赞了他一句:“有眼光。” “我们家祖上原来是唱戏的,这马刀据说是我太爷爷的爸爸在江南一带唱戏的时候,当地一个军官赏的......” 看到荣晓英成功被他带偏了,许寂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松了口气。 荣晓英唠叨的功力太深厚,许寂实在招架不住,整天说话跟唐僧念经似的,不知道要比许斌高多少段位。 他真不敢想象江伩每天是生活在怎样的高压之下。 荣晓英絮絮叨叨说了几句马刀的来历,接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马刀抬抬下巴示意道:“就这刀,我以前专门用来吓唬江伩的......” 许寂皱眉不解,荣晓英接着道:“江伩小时候特别淘气,我脾气又爆,他每次闹得我着急的时候我就抽刀吓唬他......” 许寂:“......” 东北女人,确实彪悍。 “那时候......他大概五岁吧,我也忘了他干了什么我气得不行......”荣晓英想了一会儿开口道,“反正后来我就把刀□□了,明晃晃的刀刃反光到他脸上,他当场脸就白了,整个人吓得不行......” 心绪像湖水漫过堤坝,许寂抿了抿唇,没说话。 第28章 夜晚 江伩回到家后,一打开门就看到许寂捧着一个大蛋糕站在门口。 屋子里的灯都黑着,只有蛋糕上插着的16根蜡烛亮着点点火光,江伩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荣晓英就扬着语调喊了句:“生日快乐,大宝!” 许寂不太习惯这种温馨浪漫的场景,只想着尽快完成荣晓英交代的任务,他上前两步将蛋糕塞到江伩手里,有些别扭的低声说了句:“生日快乐。” 荣晓英哼着小曲将屋里的灯全部打开,又把许寂和江伩按到了桌前,硬是拉着两人唱完了生日快乐歌外加当场许愿才作罢。 切蛋糕的时候,荣晓英心血来潮开口问道:“诶,小寂啊,你几月份生的?” “12月。” 哟? 江伩挑眉看向许寂:“我比你大。” 哦,所以呢? 许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江伩又挑了挑眉:“时易叫我一声伩哥。”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 “我不叫傻逼。” “十一他们都叫我一声‘寂哥’。” “江坟同学,你让我这个校霸当的很没面子啊。” ...... 听着似曾相识的话,许寂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到现在他算是发现了—— 江伩这个人不仅脾气大、心眼小,还爱记仇。 男生的胜负欲总是表现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上,连年纪这种事情也要计较一下。 “别想了。”许寂悠悠道,“我晚上一年学,是前一年的12月份出生的,你绝对比我小。” 年龄大有什么可骄傲的? 江伩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转眼便忘了是自己先挑起的这么幼稚的比年龄大赛。 荣晓英将切好的蛋糕递给江伩和许寂,然后笑盈盈地看向江伩:“大宝,这是妈妈给你的生日礼物。” 一串钥匙放到了江伩的手心。 “这是新房子的钥匙。”荣晓英补充道。 江伩看着手里的钥匙愣了一下。 “本来想着过两年再买也不迟,但前两天中介打电话来说我跟你爸看中的那套房子又要涨价了,我们俩所幸就趁现在买下来了......” 江伩没说话,反手将钥匙扣到了桌子上。 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蜷缩,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许寂盯着江伩看了半天,就连他都发现江伩的情绪有点不对了,荣晓英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好不容易说完一大串话,荣晓英笑着将钥匙拿了回去:“那这钥匙妈就先帮你保管着啊。” 江伩轻轻应了一声,荣晓英接着招呼两人吃蛋糕。 等吃完了蛋糕,荣晓英留下来收拾厨房,江伩和许寂再次被按到书房里写作业。 写作业的时候江伩还是木着脸不说话,只是写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就写完了本该两天完成的任务。 江伩一直写,许寂就一直撑着脑袋看他,昏黄的灯光将江伩的影子打到对面的白墙上,细长的身影沉默而坚韧,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 许寂发现江伩这个人除了脾气大、心眼小、爱记仇以外......还特别喜欢端着,不管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到了晚上十点半的时候,荣晓英有序组织两个小孩洗漱睡觉,并且揪着许寂说了一大堆熬夜的危害。 等到荣晓英和江伩各自回房间睡觉的时候,许寂在书房的桌子旁犹豫了许久,还是伸手拿过江伩留下来的台灯上床了。 凌晨一点半,突然掀起的狂风从未关严的窗户外吹起来,一阵“哗啦——”的声音响起,摊在桌子上的日记本掀起了好几页。 许寂下意识朝着声源望去,不经意就看到了某页上的小学生字体。 “......” 他真的不是故意偷看的。 - 江伩今晚的心情很烦躁,躺到床上后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一直失眠到凌晨两点,他起身想要写点东西,翻了翻背包却没找到日记本。 日记本呢? 江伩把书桌和书架翻了个底朝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日记本。 不会又丢了吧? 电光火石间,江伩突然想起来...... 他好像把本子落到书房了,而且好像还没锁...... 许寂应该不会偷看,但是...... 本子里写了江伩过往六年的所有心事和秘密,就这么把自己剖开摊在外面,他总觉得头凉。 思考良久,江伩偷偷摸摸地溜到了书房前,看到屋里的灯是黑的,他小心翼翼地握上了门把。 “吱呀——” 笨重的木质门发出细微的响声。 门开了一条细缝,江伩轻手轻脚地将头探了进去。 下一秒,江伩和靠在床头玩手机的许寂来了个对视,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床边的小台灯亮着微弱的白光。 “......” 好像有点尴尬。 江伩轻咳一声:“那个,不是、就......我的、我的本儿落在这儿了。” “进来吧。”许寂若无其事地收起手机,“你的本在桌子上。” 江伩关上房门去书桌旁拿日记本,本子老老实实地放在上面,合的严严实实。 本子拿在手里,该走了。 江伩回头看了眼许寂,对方还在默默地盯着他。 就在江伩想着结束语的时候,许寂突然冒出一句:“你的台灯很好用。” “啊?”江伩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声,“哦......” 气氛还是很尴尬,江伩刚想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到了嘴边却变成—— “要不要去阳台吹吹风?” 话一说出来,江伩就差点咬到舌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奇怪的邀请。 许寂没吭声,江伩想着该怎么圆场,许寂突然应了一声:“好啊。” 书房尽头的门窗连着一个小阳台,巴掌大的地方放着两张躺椅和几盆盆栽,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发呆...... 江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盒烟,他抽出一根递给许寂。 在许寂有些惊讶的眼神下,江伩边点烟边笑道:“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江伩这个人可真有意思,总能带给他各种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许寂把玩着烟,饶有兴味地说道,“默不作声的人,要么强大,要么狭隘。” 江伩挑挑眉,吐了一口烟:“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许寂笑了。 眼下的场景太过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在街角抽烟的那个晚上。 “江伩,”许寂弹了弹烟灰,“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哦。讲吧。” “从前有一只小鼹鼠,它从来没有见过白天的样子,很想有一天能从地下爬出来晒一晒暖暖的太阳。但鼹鼠妈妈告诉它,它们是不能见光的,鼹鼠在太阳底下会死掉的。可小鼹鼠不相信,还是在某一天的白天偷跑出去了,当它见到太阳的那一刻,阳光并不像想象中的温暖,反而是灼热又刺人......然后,小鼹鼠就死了。” 江伩:“......” 所以这是个恐怖故事还是个冷笑话? “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没有。” “嗯。”许寂了然地点点头,“你当然没听过,这是我妈编给我听的。” 江伩:“......” 他有理由怀疑许寂脑子坏掉了。 “我小的时候总喜欢在白天偷跑出去玩,我妈就编出这个故事来吓唬我,她跟我说,白天很危险,只有夜晚才是最安全的,要学会把自己藏好......所以说——” 所以说,不要试图探究我,任何关心和靠近对我来说都像刺眼的阳光,让人难以忍受。 许寂看向江伩:“所以说你听懂了吗?” 江伩胡乱点点头,脑子还停留在刚刚那个故事上。 这是许寂第一次谈起自己的妈妈,应该是在说他亲妈吧?话说他亲妈现在在哪儿呢?应该在外面住着呢吧?听说许寂他爸娶的正牌夫人还挺有背景的,肯定不能忍受外面的女人吧?唉,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真是豪门恩怨...... 见江伩频频蹙眉,许寂那股烦躁感又上来了。 啧。 看样子肯定是没听懂了。 “我说——”许寂舔了舔后槽牙,神情有些不耐,“那天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是我心情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嗯? 江伩神游天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忽然反应过来,许寂在跟他道歉? 不是吧? 有谁道歉还耷拉个嘴角?不情愿就别开口啊...... 许寂看了江伩半天:“你是不是又在心里吐槽我呢?” 江伩没吭声,默默吸了口烟。 许寂幽幽道:“男人有些话憋久了,容易早泄。” 江伩一口烟卡在嗓子眼里,咳的天昏地暗。 “咳咳咳......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呢?” 许寂耸耸肩:“怎么?不怕我磕你桌沿了?” 江伩一脸震惊:“你怎么——” “那天有个傻子非拉着我算数学题来着。” “......”模糊的记忆隐隐浮现,江伩装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哦......”许寂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装模作样地掏起了手机,“我记得好像有人还录了视频吧?我找找......” “等等——” 江伩连忙起身阻止他,没想到用力过猛,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 夏天的衣服薄的惊人,江伩八爪鱼似的贴在许寂身上,中间隔着的丝质睡衣凉凉的,反而衬着紧贴的皮肤愈发滚烫。 在这种紧张而尴尬的情况下,江伩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丫的腹肌还挺结实的。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我可不止是腹肌结实。 ------- 卑微作者存稿告罄(沧桑点烟jpg.) 第29章 关系 当江伩扑过来的那一刻,许寂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将手中的烟移开,以免烫到他。 见江伩半天不动,许寂侧头看他,两人几乎是鼻尖相触:“你,要一直趴在这儿吗?” 回过神来的江伩连忙手脚并用地从许寂身上爬下来,他一边躺回自己的椅子上,一边嘟囔着掩饰尴尬:“自己不爱让人管,还总喜欢欠嗖嗖的戏弄别人,太双标了......” 许寂没听清他在念叨什么,只是想着反正自己都已经道过歉了,那么第一个问题就这样顺利解决了,该解决第二个问题了。 “看出来你今晚挺不高兴的。”许寂诚心建议道,“我觉得你可以试着跟你妈好好沟通一下。” 嘁。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咋不跟你爸好好沟通一下呢? 江伩没吭声,心里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知道江伩又在默默吐槽,许寂也不在意:“你妈今晚跟我说了挺多的,她说她有你这样的儿子很骄傲,她后半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看着你一路考研、读博,最好是当个科研人员或者大学老师,然后找一份体制内的工作,在35岁之前结婚生孩子......” 许寂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啰嗦的简直不像他平常多一句话都嫌多的样子。 江伩默默地听着,直到许寂说完了等着他回应,他还是一副默不作声的样子。 燃尽的烟烧到了手指,江伩轻声说了一句:“那是她的梦想,不是我的。” - 第二天一大早,徐菁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江伩家里,也不知道她跟荣晓英说了什么,荣晓英同意了她带着江伩出去玩。 “诶,小菁。”荣晓英叫住徐菁,“大宝有个同学最近也在家里住,你一会儿把他也带出去吧。” “好嘞。”徐菁在玄关处换好鞋往屋里走,“大宝在哪儿呢?” “应该还在房间里睡觉,你去叫他吧。” 徐菁往江伩房间走,荣晓英往书房走。 “大宝——” 徐菁敲了敲房门没人应,伸手握住门把时发现房门没锁,她推门进去,房间里空荡荡的。 “小寂,该起床了。” 荣晓英推开书房门,里面的折叠床上干干净净的。 “二舅妈,大宝没在房间里啊......” 徐菁疑惑地从江伩房间里出来,一路顺着书房去找荣晓英。 荣晓英也正纳闷呢,她看了看昏暗空旷的房间,边上前拉窗帘边对身后的徐菁说道:“奇了怪了,这俩孩子去哪了......” “唰——” 帘子猛然拉开,露出了阳台上并肩躺着的两个少年。 荣晓英:? 徐菁:卧槽! - 江伩黑着一张脸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心累到无话可说。 他昨晚和许寂不知闲扯到几点,两人不知不觉就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今天一大早又被徐菁叫出来玩,第一个项目竟然就是爬山? 看着江伩僵硬的神色,许寂开口问道:“不舒服?” 眼前的这座大山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江伩皱眉咕哝:“果然任何运动类项目都和我犯冲。” “嘿——”买完票的徐菁跑过来挽住江伩的胳膊,她冲身后的男人说道,“这是我表弟,江伩,小名大宝。” “大宝,”徐菁伸手给江伩指了指,“这是胡坚......你认识的。” 后半句说的格外意味深长。 胡坚是徐菁的gay蜜,试图勾搭了江伩整整大半年。 徐菁话音一落,胡坚就骚包地甩了甩头发,他上前一步搭上江伩的肩膀,翘着尾音坏笑道:“好久不见啊弟弟。” 一旁的许寂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 徐菁瞪着眼拍掉胡坚的手,冲许寂那边抬了抬下巴:“没见到那边还有一位小朋友吗?” “大宝,快给我们介绍一下啊。” 江伩每次和徐菁待在一块都是非常放松的状态,就像是一直紧绷的弦变得疲软下来,整个人说话都懒洋洋的带着点痞气:“这是我哥们,许寂。” 江伩的话说的无比自然,就像在宣布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这段时间以来,许寂一直被一股莫名的烦躁感所困扰,江伩的出现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个意外,而且这个意外还有进一步扩展的危险。 就像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被人一步步侵蚀,令人焦躁不安。 江伩和他那些酒肉朋友不一样,和时易似乎也有些不同,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定义两人之间的关系,江伩刚刚的话倒是让他莫名心安。 ......哥们吗? 听着比朋友更亲近,带着点义无反顾的意味。 倒也不错。 许寂勾了勾唇。 四人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就开始爬山,许寂体力好,一路遥遥领先,徐菁紧跟其后,而江伩就落在最后面慢悠悠的走着,胡坚也故意落在后面缠着江伩。 一路上江伩都被胡坚烦得要命,这家伙骚话一堆,‘哥哥弟弟’叫的亲热极了,还总是动手动脚的。 江伩被他缠的没辙,只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哥哥,你悠着点,我可还没成年呢。” 胡坚一脸善解人意:“没关系,我不挑的。” 江伩:“......” 日哦。 直到胡坚第21次试图将手搭上江伩的肩膀,江伩终于不耐烦了。 他扒拉掉胡坚的手,语气烦躁:“你是0是1?” “你说呢弟弟?”胡坚再次将手搭到他的肩上,冲他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吗?” “哦。”江伩面无表情,“那咱俩型号不合适,我也是1。” 说着,江伩还补充强调了一句:“钢铁猛1。” 江伩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喘着气,他的胸口起起伏伏的,额前的汗水顺着脸颊一路滑到了锁骨。 胡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弟弟你真可爱。” 说着,他掏出一张纸按到了江伩的额头上,江伩一时没躲开,被他摸了个正着。 许寂回过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胡坚拿着张纸给江伩擦汗,整个人笑的春风荡漾的,江伩侧着身子,许寂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许寂:......? 感觉有些不对? 下一秒,江伩突然没看清脚下的路,一脚绊到石阶上摔倒了。 胡坚连忙将他扶起来坐到一旁的大石头上,走在前面的两人也围了过来。 “怎么了?” “大宝,没事吧?” ...... 胡坚蹲下来就想掀江伩的裤腿,一只修长的手却率先拦住了他的胳膊。 胡坚抬头,正对上一双细长的狐狸眼。 许寂半蹲到江伩面前,抬头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没事,”江伩皱着眉抬了抬脚,“应该是崴到了。” 徐菁也凑了过来:“大宝,你这膝盖也磕破了吧?还能走吗?” 江伩自己掀起裤腿看了看伤口,又拿着矿泉水冲掉了上面的脏。 其实磕破的地方还是小事,就是崴到的脚有些严重,他站起来试图走两步,但脚实在疼得厉害。 “这怎么办啊,”徐菁皱着眉环顾四周,一眼望去全是群山环绕,“这附近也没有什么休息站的......” “没事,”江伩摆摆手,“这不马上就到山顶了吗,你们随便来个人扶我一下就行。” 他们原计划是爬到山顶再坐缆车下来。 “你难道准备单腿跳上几百米高的台阶吗?”胡坚背过去蹲到江伩面前,“来吧弟弟,哥哥背你。” 江伩摇头拒绝:“不——” “我来吧。”许寂突然出声。 - 江伩趴在许寂的背上,深深思考着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 刚刚爬了那么久的山,许寂的白T恤微微汗湿贴在身上,隔在江伩的胸口有些潮湿粘腻。 江伩的思绪越飘越远,他想许寂这个人虽然总是抽烟喝酒,但他身上的味道却很干净,就算是在现在这种汗湿的情况下,也有点像山间潺潺流过的清泉,甘甜清冽...... 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沐浴露...... “你跟那个人很熟吗?” 后背传来胸腔震动,江伩的思绪被许寂的声音打断了。 “嗯?” 江伩抬头,发现许寂正盯着走在前面的胡坚。 “不熟。”江伩无所谓道,“他就是个神经病。” - 到了山上后,几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坐着缆车下山了。 缆车是两人座的,胡坚和许寂坐一辆,徐菁和江伩坐一辆。 “诶。”徐菁趴在护栏上好奇地看着江伩,“那个许寂小朋友是怎么回事啊?” 江伩翻背包找水,随口道:“什么怎么回事?” “你哥儿们?” “嗯。” 徐菁和江伩从小玩到大,江伩身边的好朋友,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因为性格的关系,江伩对外一直都挺冷感的,小的时候被荣晓英揪着上各种课外班,也没什么时间交朋友,长大后就越来越冷淡,整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也就和徐菁在一块能放松会儿。 想起早上在阳台看到的场景,徐菁心中的腐女之魂又在燃烧了,她用肩膀撞了江伩一下,一脸坏笑道:“你该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噗——” 江伩一口水吐了出来。 - 胡坚和许寂这边的气氛十分诡异,许寂撑着脑袋望着风景,胡坚自顾自地刷着手机,两人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胡坚的手机突然响起了一段男声语音。 【是吗?你说的我都想见见他了。】 这语调上扬的十分意味深长。 胡坚按住按钮给他回话:“我跟你说,这弟弟真是太带感了,往那一站就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样子,妥妥的禁欲系美男......” 听到这里,许寂的眉越皱越深。 他们在讨论江伩。 意识到这一点,许寂那股烦躁感又上来了,等到胡坚发完消息,许寂直接开门见山地看着他:“喂,你什么意思?” 胡坚疑惑:“啊?” 许寂语气不耐:“我说,你对江伩什么意思?” 胡坚理直气壮:“我在追他啊。” 许寂:“......” “......你说什么?” “我、在、追、他。” 许寂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挑战,他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张口就愣愣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追他?” 看着许寂一脸疑惑震惊的样子,胡坚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不知道吗?”胡坚挑挑眉,“他是gay啊。” ‘啪——’ 许寂和江伩刚刚建立的哥们关系就这么破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疑惑):......你是gay? 江伩(淡定):昂。 许寂(惊恐):可我不是啊! 江伩(淡定):很快就是了。 第30章 开学 短暂的暑假转瞬即逝,8月15日,齐贤一中全体学生正式开学。 经过上学期的文理分科后,高二分成了A、B、C三个部,每个部12个班,其中A部和B部是理科班,C部是文科班。 一大清早,C5班的同学就早早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新班级和新同学。 “咱们班这次可真是风云汇集、人才济济啊!听说上学期那个考年级第一的江伩就分到咱们C5班了。” “真不知道大佬是怎么想的,放着理尖班不去,居然跑来建设我们人文社科事业。” “这算什么,还有更劲爆的呢!听说A3班的许寂和时易也分过来了!” “谁说不是呢,老子刚刚拖着行李箱看到分班名单的时候,差点吓得把箱子从三楼扔下去。” “害,表面上说六个文科实验班都是随机分的,但咱们C5班这次的班主任可是张、东、旭!省级优秀教师!带出了无数清北高材生啊!” “就是,实验班里咱们班可是顶配,自然是大佬云集。” ...... 一堆人正津津有味地讨论着,一个眼镜男突然跑进了教室。 “同志们——!” 眼镜男举着卷成圆筒状的作业本跑到众人面前,鼻尖还冒着兴奋的汗珠:“重磅消息!七中的校霸苏闵转到咱们班了,人正在办公室跟老张谈话呢。” “嚯!” “咱们班可真是风水宝地。” “这么说,城南区三大巨头岂不是要正式会晤了?” 市七中和齐贤一中都位于城南区,俩学校之间就隔了一条街。 它们算是整个S市最强的两所中学,每年都致力于竞争市高考状元的名额,一直是教育局的掌中宝。 而许寂、时易和苏闵就是著名的城南区三大巨头,靠打架出名的那种。 “不过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转过来啊?” “听说是被七中给劝退了。”眼镜男敲着手里的作业本,煞有介事道,“前两天七中的开学典礼上,苏闵当众跟人表白来着。” 一中今天才刚刚开学,而七中三天前就开学了,连开学典礼也办完了。 在学校的重大场合上当众表白这种中二事情,前人可没少做过,处分就算了,退学过了吧? 有人发出疑问:“这也不至于被劝退吧?” “问题是,”眼镜男双手一摊,“被他表白的是个男生啊。” “噗——” 有人一口水喷了出来。 “哇哦——” 女生们发出兴奋的尖叫。 “诶诶诶!这事儿我有发言权!” 一个皮肤黝黑的寸板男举了手,兴冲冲地凑到众人面前。 “我有个七中的同学完美复述了当时的场景,据说苏闵本来是被校长揪上去念检讨来着,结果念着念着就变成,我苏——” “我,苏闵,喜欢边予辰。” 少年清亮的嗓音蓦地响起,原本热闹嘈杂的氛围立刻安静下来。 讲的正上头的寸板男语气一顿,站在原地石化了许久。 等他颤巍巍地回过头的时候,正对上苏闵似笑非笑的眼神。 - “嘿!十一!” 时易一到班里就看到苏闵疯狂朝他挥手。 “哟,敏敏?” 时易乐了,他跑到苏闵身边捶了他一下,“你小子行动够快的啊,我还以为你会过两天才来呢。” 苏闵悠悠道:“再等两天我妈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话说你居然用这一招来逼你妈帮你退学,”时易突然戏瘾上身,语气十分夸张道,“实在是高啊苏兄!小弟拜服!” 苏闵惭愧一笑,摆了摆手:“承让承让。” 戏好多...... 坐在后排的江伩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怕沙雕多,就怕沙雕凑一窝吗? 等时易和苏闵笑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来要找自己的座位。 抬头看了眼投影仪上的座位表,他的座位刚好在苏闵的后一排...... “嗨,伩哥!” 时易这才注意到坐在后面的江伩。 他屁颠屁颠地跑到江伩旁边坐下,伸手就揽住了他的肩膀:“缘分啊伩哥,我们居然是同桌诶!” 是啊,何止是缘分,简直是孽缘。 江伩抬头瞟了一眼投影仪,这次坐在他前面的人......又是许寂。 一想到上学期被前桌支配的恐惧他就头疼。 看到时易和江伩这么亲密,苏闵扭过头一本正经地问道:“敢问这位兄台是?” “此乃吾之恩人也。”时易将手伸到江伩面前,做出展示的动作,“尔唤其‘伩哥’即可。” 苏闵恍然大悟,抱拳:“伩哥,久仰大名。” 江伩:“......”头更疼了。 就在这时,姗姗来迟的许寂走了进来,高挑的个子立刻引起了一堆人的注意。 “寂哥!” “老许!” 苏闵和时易双双朝许寂招手。 然而—— 许寂远远地就瞟到了时易搭在江伩肩膀上的手...... 他脚步一顿,眉头一皱,眼皮跳了跳。 接着,也不管时易和苏闵有多热情,许寂拎着包就径直走到了时易身边。 “啪——” 许寂把背包扔到了时易桌子上。 “十一,你坐前面去。” 时易:? 作者有话要说:副cp要登场惹 第31章 执勤 时易一脸懵逼地看着许寂:“为什么啊寂哥?我不要坐敏敏旁边,我想和伩哥坐在一起。” 说着,时易揽着江伩肩膀的手又紧了紧。 许寂盯着那只手,面无表情道:“1、2——” ‘3’还没说出口,时易就灰溜溜地拎着背包坐到了前排。 等时易离开了,许寂随手将背包扔到桌兜里,接着就趴到桌子上补觉了,全程也没跟江伩说一句话。 江伩盯着许寂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深深感叹这人的情绪比S市的天气都多变。 上次出门玩后没两天,许寂的爸爸就出差回来接走了许寂,后面的小半个月里,两人再没有任何沟通交流。事实上,江伩的假期确实挺忙的,每天各种补课班连轴转,剩余时间还要写大把大把的卷子。 但每当空出闲暇时间的时候,比如说提前写完作业的午后,比如说难得失眠的夜晚,他总会下意识的瞟一眼手机...... 徐菁说的没错,他从小到大没交过什么朋友,习惯性地把自己包裹太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江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如果别人愿意探进来看一看,他一定会窃喜地凑过去;如果对方闷不吭声的话,他也一定不会主动的。 不过—— 这么长的假期,连时易都跟他打过五通电话,外加时不时的微信问候,偏偏许寂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看来这人一离开他家之后,就疯狂出去浪了吧? 真无情。 江伩心想。 “同学们!”一个短发女生站到了讲台上,“老班让咱们先交一下暑假作业,现在每排第一个同学开始往后收作业。” 女生的话音一落,一阵稀稀拉拉的走动声就响起了。 虽然上次报道已经交了一半作业了,但剩下的部分依然很多,广大拖延症晚期的同学们奋笔疾书地拼命挣扎着,个个费尽心思地磨着收作业的同学。 江伩把自己的作业摆到桌子上等待验收,顺便还瞟了一眼身旁的某人,所有人都在为作业头秃,只有许寂仍然悄无声息地趴在桌子上。 看样子,作业肯定是没写了。 “伩哥,江湖救急!”时易翘着凳子靠到了后排,他挥着手里的卷子嚷嚷道,“我把这套卷子的答案弄丢了,你的快借我抄抄。” “等一下,我看看。” 江伩撑着桌子向前倾了倾身体,试图看清他手里的卷标。校服短袖随着他的动作向前滑了滑,一截纤细白嫩的腰就这样露了出来。 许寂:“......” 他就是想换一边睡觉而已,随便一睁眼就看到这个??? 自从上次知道江伩是gay之后,许寂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 许寂不是没见过gay,他身边各种各样的人多了,但其他人又与他无关,这个人是江伩啊...... 可就算是江伩又怎么样? 不就是gay吗? 难以接受吗? 眼前的腰又细又窄,流畅的背部线条在蓝色校服之间若隐若现,平坦的小腹上虽然没有肌肉但也十分漂亮...... 许寂闭了闭眼,又想起了胡坚看江伩的眼神。 嗯。 难以接受。 江伩正伸手翻着时易的卷子,后腰突然传来了冰冷的触感,就像是温热的舌尖蓦地舔上冒着冷气的冰棍,他猛地轻颤了一下,酥麻的感觉一路顺着脊背延伸到大脑神经。 江伩猝然回头,看到许寂正伸手抓着他的上衣下摆。 “你干什么?” 江伩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衣服穿好。” 许寂平静地将他的衣服拉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江伩:? 这命令小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走进了教室,他站到讲台上,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开始自我介绍:“同学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叫张东旭,从今以后大家都是C5班的一份子了,彼此之间都要互相关照......” 跟袁丽丽的‘法家派’严苛教学不同,张东旭是出了名的温吞和蔼,他是所有老师里脾气最好的一个,说起话来也像0.5倍速慢放一样。 张东旭大致讲了一下新学期的安排和教学计划,接着又宣布了一件事情—— “明天是正式开学的第一天,根据教务处排的执勤表,明天就该我们班执勤了,具体的分工安排,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会贴到门口的公示牌上......” 齐贤一中有一个规定,就是高一高二的时候,每个班要轮流执一次勤,执勤的这个班在这一天全都不用上课,他们会被安排到学校的各个地方或是打扫卫生或是协助老师们处理事务。 这个执勤活动本意是想锻炼大家的实践动手能力,却因为可以一整天都不上课而深受大家喜爱,很多人都钻执勤的空子到处去撒欢,就像是迎接放风的犯人一样。 听完张东旭的话后,全班同学都发出了欢呼声。 第32章 释怀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张东旭把排好的执勤表贴到了黑板旁边的公示栏上。 下课铃一响,大家就围过去看各自的分工了。 看着眼前的执勤表,白天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的眼镜男和寸板男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眼镜男哀嚎:“完蛋了,我们居然跟许寂和时易分在一组。” “苏闵也在才是最要命的好吗?”寸板男的眉毛撇成了八字,他丧着语气道,“我白天刚得罪了大佬,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关到小黑屋里暴揍一顿......” 两人苦着脸对视一眼,都脑补出了被校园霸凌的场景。 而此刻,被脑补的校霸主角正在小花园里进行一场心平气和的谈心。 “寂哥,你最近怎么了?”时易一脸担忧的看着许寂,“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脑中浮现出江伩的脸,许寂平静答道:“没事。” 又是这样。 每次都自己钻牛角尖。 时易叹了口气:“顾医生前两天给我打电话来着,他说他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 看着许寂一脸淡漠的神色,时易语气一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寂哥,你是不是又把顾医生拉黑了?” 许寂:“......” 这个‘又’字十分灵魂。 教学楼里传来急促的预备铃声,许寂拍了拍时易的肩膀:“别瞎操心了,赶紧回去吧。” 说罢,许寂就转身往教学楼里走,时易连忙跟上去。 “寂哥,你听我说,你有什么事千万别憋着啊......” 时易太了解许寂了,这人就喜欢自己给自己画一个圈子,然后自己在里面绕死。 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心里纠结到呕血。 许寂往前走,时易就在后面撵着他:“寂哥,如果你不想跟我说也没关系,什么百度贴吧论坛知乎的,你随便在网上发泄发泄也行啊......” “实在不行,我把高宇安利的那个交友app【寂寞的夜】也推给你,知心大姐姐在线陪聊啊......” 许寂终于受不了他的聒噪,回头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时易立刻噤声。 - 凌晨一点半,许寂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微信突然连着弹出好几条消息。 【十一】:[有缘漂流瓶]-倾听内心的声音 应用详情:...... 【十一】:[小耳朵]-聊天约会必备 应用详情:...... 【十一】:[寂寞的夜]-让我陪着你 应用详情:...... ...... 连续十几个交友app的下载链接就这样弹了出来,听着‘叮叮’的微信提示音,许寂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 就在时易又发过来一个什么【有问题上轻言】的时候,许寂终于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嘟嘟’的通话音响了几声,然后电话就被掐断了,紧接着时易的微信又发了过来—— 【十一】:寂哥,我错了[跪] 【十一】:但这些app真的有用,你一定要试试[加油] 【十一】:溜了溜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许寂:“......” 等时易那边终于没声了,许寂盯着手机屏幕上一条条链接皱了皱眉。 - 凌晨三点半...... 许寂点开了一个叫【轻言】的链接,链接打开后不是一个下载中心,而是一个闲聊的论坛。 许寂逛了逛别人发的帖子,犹豫了许久之后,他仿佛受了蛊惑一般,静悄悄地发了个帖子。 【楼主】:突然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是gay怎么办?有些烦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到几分钟就引来了各路吃瓜群众,其中一个叫【林林大总攻】的人叫嚣地最厉害,一连发了好几条长评。 【林林大总攻】:我发现现在的钢铁直男特别多,是gay又怎么样呢?同性恋招你惹你了?同性恋他也只是个普通人啊,也是你的朋友啊!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呗,在这里阴阳怪气地烦躁什么?接受不了趁早滚!如果不爱,请别伤害[假笑] 几句话就给他扣了一个歧视同性恋的帽子,许寂觉得有些好笑,他在下面回了一句—— 【我又没说我烦躁什么,你这么激动干嘛?】 广大理智网友和吃瓜群众十分捧场地热心回应—— 【想问问lz烦恼的点在哪里呢?】 【抢板凳,瓜子饮料矿泉水。】 【说出你的故事。】 ...... 看着一条条评论,许寂皱了皱眉。 话到嘴边,反而说不出来了。 就是啊,他在烦躁什么呢? 为什么不能接受江伩是gay? 自从上次知道江伩是gay以后,胡坚对江伩的种种表现就像循环视频一样在脑中播放。 一想到以后会有另一个男人对江伩......许寂就本能的抗拒。 许寂想了想,打出了一句话—— 【大概是怕他保护不好自己,遇到坏人。】 【哦,怕他遇到渣男啊?这个好办啊,你帮他矫正过来不就好了吗,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个双性恋呢。】 【楼上的如果不想被骂,请谨言慎行好吗?什么叫矫正?】 【话说同性恋的圈子确实不稳定,lz也是真心为朋友考虑了。】 【唉,能劝则劝吧,这条路不好走。】 ...... 许寂逛了一圈评论,里面全是各种乌烟瘴气的争吵,他真是脑子被时易偷了才会上这里来发帖。 就在许寂准备放弃的时候,一条靠谱的长评突然弹了出来—— 【我觉得lz放平心态就好了,首先你是明确自己是可以接受同性恋这个群体的话,那么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条路确实不好走,如果lz怕好兄弟遇到坏人的话,就一起陪他走下去好啦。毕竟陪伴才是朋友的意义所在,一直给他支持和鼓励比什么都重要。要记住,他永远都是那个他。】 对啊。 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伩就只是江伩而已。 许寂心中的烦躁稍稍缓解,他身心舒畅地退出了论坛。 然而,许寂不知道,就在他退出论坛不久之后,一条点赞量不断飙升的评论一路冲到了前排—— 【lz的思路也蛮清奇的,作为一个直男,知道好兄弟是gay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排斥反感,而是担心他遇人不淑?只有我一个人觉得lz你很危险吗?小心被掰弯啊(bushi),我就开个玩笑,好像歪楼了(手动狗头)】 - 第二天一大早,C5班的同学就开始了执勤活动。 许寂、江伩、时易、苏闵,和另外八个人,一共六男六女分成了一个值日小组,一起负责天台、花园和操场的卫生。 昨天的寸板男被任命为了值日小组的组长,他看了看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一脸‘老子还没睡醒,别烦我’的许寂,又看了看晃着随手能掀翻一个人的胳膊、靠着树干和女生撩骚的时易,最后将视线转到了正对着他笑出了酒窝、却总感觉十分渗入的苏闵...... 寸板男:“......” 这他妈怎么安排任务?老子心态崩了艹 该让三位大佬干多少活?谁会愿意和他们一组? 寸板男的思绪已经乱了:“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要不我们自由......” 见寸板男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苏闵笑吟吟的开口道:“要不就我、江伩、许寂和时易一组,我们四个人负责打扫天台和花园,剩下的人去打扫操场。” 说罢,苏闵补充道:“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大家疯狂摇头。 “好的,那就这么定了。” 苏闵拖着没睡醒的许寂和到处聊骚的时易,一起跟在江伩后面往天台走,剩下的人就拿着打扫工具往操场走。 通往天台的门被死死的锁着,江伩他们找门卫要了钥匙,又在负责老师的监督下开始打扫卫生。 等负责老师中途去厕所的时候,时易给苏闵科普起了天台旁边的小黑屋的来历。 “这个屋子是我们高一执勤的时候发现的,那时候我们也是分来打扫天台,结果拿错了钥匙开了这间小屋,我们想着既然这小储藏室废弃不用了,我们就偷偷换了锁......” 苏闵竖起了大拇指:“哟西。” “后来在学校的时候,白天逃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抽烟喝酒扯闲篇,”时易将嵌在墙里的电箱盖子打开,“看,这里面还放着把备用钥匙。” 时易得意地冲苏闵挑挑眉:“有空带你来喝酒。” 苏闵十分捧场:“时哥罩我。” 江伩静静地听着时易讲着小破屋的来历,不受控制地想起上次和许寂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两人的心情都不好,还差点打架。 这么想着,江伩下意识瞟了许寂一眼,却发现许寂也在看着他。 眼神相撞的那一刻,两人都连忙错开了视线。 - 天台很快就打扫完了,负责老师又带着四人去了楼下的小花园。 小花园不像天台那么危险,负责老师嘱咐了几句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临近中午,枯燥的卫生越做越无聊。 等到花园打扫的差不多了,苏闵开始明目张胆地偷起懒。 他围着小花园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眼神突然瞟到了草丛里流着水的细长水管。 兴奋上头的苏闵上前就拿起了水管。 “十一!” “啊?” 正拿着扫帚扫地的时易下意识应了一声,一抬头就被扑面而来的流水浇了一身。 “你妈的苏闵!” “哈哈哈......” 苏闵举着水管跑远了,时易瞟到他脚边也有一个水管,连忙拿起来去追苏闵。 两人拿着水管滋来滋去,没一会儿就浑身湿透了。 许寂站在一旁懒洋洋地看着幼稚至极的两人,眼底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 他们几个人从小玩到大,各种幺蛾子都作过一遍,但许寂一直都是旁观者。 任他们玩闹,许寂从来不参与其中,也从来没有人敢—— “滋——” 哗哗的流水当头浇下,许寂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许寂面无表情地回头,站在他身后的江伩正举着水管笑得灿烂。 呵。 许寂不屑地抹了把下巴上的水珠,上前就开始抢江伩手中的水管。 看着向他一步步走近的许寂,江伩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 “喂喂喂,你干什么?” “等一下,你离我远一点!” “啊啊啊——” ...... 夏末的骄阳像网一样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万物最炙热的暖意。 溅起的水花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每一滴水珠都反射着耀眼的光彩,少年们的脸上挂着最绚丽的笑容,开怀的姿态比盛放的百花都要动人。 直到这一刻,许寂才完全放下了他心中的芥蒂。 去他妈的同性恋。 许寂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他唯一知道的是—— 他想看到现在这样的江伩。 现在这样,鲜活的、生动的江伩。 作者有话要说:时易:今天又是当老妈子的一天 胡坚:?我为啥成坏人了 --- 呜呜呜,不好意思,一时间写上头就停不下来,刚刚写完,肥章奉上,大家一起来围观许寂的大型变弯现场哇! 第33章 融入 等大家都打扫完之后,张东旭让所有同学回班里开了个小会,接着就是中午放学的时间了。 时易那些哥们照例来找他们吃饭,一群人吆五喝六的十分招摇。 为了节省时间,大家中午都争分夺秒地去食堂抢饭,没一会儿大半个教学楼就都空了。 教室里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外,就属时易他们这伙人最扎眼,嬉笑打闹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就在这样嘈杂聒噪的环境里,江伩一个人静静地收拾着书包,准备去食堂吃饭。 升到高二之后,齐贤一中的午休时间又缩短了一些,往返家里和学校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江伩跟荣女士商量了一下,决定以后中午就不回家了,直接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正好也不用住宿,吃完饭累了就直接回教室趴会儿。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的结伙同伴,只有江伩一个人形单影只的。每当这种时候,许寂就觉得江伩在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不属于自己的氛围里,收敛情绪,默默伪装,像是在自我保护。 想到这里,许寂有点不舒服。 于是,行动快过大脑—— “喂。”许寂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江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江伩皱眉,诧异地回头看他。 许寂的提议引起了时易的注意,时易也兴冲冲道:“对啊伩哥,一起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应和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双双眼睛瞬间甩到江伩身上。 江伩:“......” 这是去吃饭还是去干架? 苏闵也在一旁附和道:“一起去吧江伩,听说一中西门外的香辣虾很好吃呢。” 江伩不习惯跟人一起吃饭。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小伙伴都是三五成群地在食堂边吃边聊,只有他自己永远一个人端着餐盘坐在角落里,默默吃完,默默离开。 他并不觉得孤独,习惯是一种强大而神奇的力量,让人无需调动任何情绪就能去机械地重复某件事情。 但......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鬼使神差的,江伩应了一句:“好啊。” 然而,十分钟之后他就后悔了。 看着数米高的校墙,江伩在想他们到底是怎么翻过去的? 六七个人利索地踩上台阶、扒着墙沿翻了过去,只有江伩还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伩哥——” 时易趴在墙沿上往下看江伩:“我来拉你吧。” 说着,时易就伸出了手。 就在江伩准备搭上去的时候,一条更长更有力的手臂伸到了他面前。 许寂看着江伩:“把手给我。” 江伩盯着那只手看了好久,突然想起两人第一次在湖边见面时的场景。 他踩着台阶抓住许寂的手,冰凉的触感,一如初见。 - 其他人并不理解许寂和时易为什么要带着江伩一起吃饭,仿佛‘好学生’和‘坏学生’之间有一层天然的隔离屏障,江伩的加入让原本活跃热闹的团体瞬间熄了火。 像是偷偷溜号被检查老师抓包,一个个都变得有些笨拙拘谨。 这样一来,苏闵和时易就成了缓和气氛的中坚力量。 “敏敏,边予辰昨天跟我发微信问你来着。”时易故意逗苏闵,“他让我给你转达一句话——” “表白了就不要害羞啊,删好友干什么?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嘛。”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苏闵却仿佛听见了边予辰说这话时尾音上翘的慵懒语调。 一提到这个,苏闵就跟个□□包似的一点就炸:“他可滚蛋吧他!昨天刚跟我妈告了我一状,别说删了他好友,老子没揍他一顿都算轻的。” 时易哈哈大笑起来:“算了吧敏敏,你从小到大没被他收拾够吗?” 苏闵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下子急眼了:“时易,你再叫老子敏敏,就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了!” 苏闵和时易打起嘴仗,一旁的江伩却被勾起了好奇心。 ......闵闵? 这几天一直听时易这么叫他,也没细究。 江伩看向身旁的许寂,小声问道:“为什么时易叫他闵闵啊?小名吗?” 许寂随口答道:“这是边予辰给苏闵起的外号。” 听到江伩的话,时易一路躲着苏闵的追赶蹭了过来—— “我跟你说啊伩哥,苏闵他小时候就是个小哭包,每天被他妈打扮的跟个女孩似的,抱个布娃娃就在大院里到处晃悠,谁稍微欺负一下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虽说苏闵和他们这群兄弟厮混惯了,但时易这样在众人面前揭他老底,苏闵的耳根‘唰’一下就红了。 “时易,你给老子等着!” 苏闵吼了一句就咬牙扑了上去。 见这两人正式开战了,其他人的情绪总算是放松下来,纷纷兴致勃勃地加入混战。 “浩子,你给我抓住他,对对对!” “易哥,对不住了!” “蒋叙,你这个叛徒!” ...... 虽然场面乱成一团,时易仍不忘继续出卖苏闵—— “我接着跟你说啊伩哥,辰子第一次和苏闵见面的时候,这家伙连话都说不利索呢,辰子问他叫什么,苏闵就磕磕巴巴的说——” “偶、偶...偶觉、觉书、书...米、闵、闵......” 时易故意含混着语气模仿口齿不清的样子,众人听完都笑了起来。 那时的边予辰看着眼前这个刚到他肩膀的‘小女孩’,才上完幼儿园中班的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她’刚刚说了什么? ...什么...敏敏? 只听清最后一个字的边予辰从此就认定了这个‘小女孩’叫敏敏。 ...... 无限热情,无限生机。 看着眼前这群肆意明媚的少年,江伩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寂哥,来来来。” 见大家都这么兴奋,高宇笑着给每个兄弟都发起了烟,但走到江伩面前的时候,他不由地有些犹豫。 像是看出了高宇的迟疑,江伩笑了:“能给我一根吗?” 高宇眼睛一亮,现在的好学生都这么野吗? 男生们的友谊可以简单到一根烟的交情。 越和江伩接触,他们就越察觉到江伩和一般的好学生不一样,还没走到吃饭的地方,大家就已经开始称兄道弟了。 等好不容易到了餐馆,众人都饿坏了。 高宇拿着菜单高声吆喝道:“老板,要个大份的香辣虾,先上三斤,要多放辣!” 老板那边刚应了一声,许寂突然对身旁的服务生说道:“我们虾要少麻少辣。” “为什么啊?” “小龙虾没有辣还有什么意义?” “我们以前不是无辣不欢吗?” ...... 高宇一头雾水:“寂哥,你什么时候开始不吃辣了?” 许寂面无表情:“现在开始。” 高宇:? 听到这里,江伩心里微微一动。 他不知道许寂吃不吃辣,反正他不吃。 第34章 帮忙 C5班的执勤活动终于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正式结束,大家随着放学铃一起去食堂吃饭,等到晚自习的时候再回教室。 第一节 晚自习时,张东旭组织全班同学选出了班委和课代表,然后又带着大家例行填写新学期的学籍资料。 一行行熟悉的基本信息从小学就开始填写,江伩‘唰唰’几笔就填的差不多了,最后笔尖触到后三栏表格时,又是熟悉的走过场问题。 1.你对学校的建议是什么? 2.你对高中三年有什么规划? 3.你近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啊...... 江伩漫不经心地思考着,眼睛无意识地随意一瞟,接着就看到了许寂的基本信息。 蓝底一寸照贴在左上角,脸上还是熟悉的淡漠神情,但五官远没有现在锋利,估计是几年前的照片吧...... 姓名:许寂 出生日期:1999年12月24日 曾用名:何寂 ......曾用名? 他还有曾用名啊? 江伩一时走了神,等到组长开始收学籍资料的时候,他连忙匆匆填完了剩下的部分。 江伩和许寂的座位临着靠窗户的白墙上,江伩坐里面,许寂坐外面,所以交表的时候许寂就顺手接过他的一起递给了组长。 还顺便瞟了一眼他的表—— 你近期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渴望走很远很远的路。 - 等到填完学籍资料后,张东旭开始轮流按照学号叫每一位同学去办公室里谈话。 这个操作也确实蛮奇葩的。 在一中的魔鬼制度下,哪个老师不是盼着学生们能一天25个小时去学习?偏偏这个老师总是慢悠悠的样子,一点也不怕耽误学生。 每个同学从办公室出来后就去叫后面的同学,保证一位同学在办公室里谈心,一位同学在走廊候场。 许寂的学号排的靠前,没一会儿就轮到他了。 张东旭坐在办公桌前认真记录着每一个学生的情况,许寂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张东旭穿着一身白衬衣和西装裤坐在那里,衬衣衣摆塞进裤子里,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确实像个语文老师。 见许寂走了进来,张东旭抬头朝他露出憨厚的笑容:“来,快坐。” 许寂坐到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张东旭笑盈盈地打量了江伩一会儿,眼神停留在他的耳洞和纹身上时,也没有露出任何厌恶或反感。 “许寂,就在刚刚我还在思考,该怎么帮你把成绩提上去。” 老土的开头。 “很多老师都开玩笑说,教你会成为我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张东旭还是那副温吞的样子,“但我反而觉得,你是一个可教导的好孩子,你愿意和老师一起努力吗?” 现在的老师都改走温情路线了吗?致力于变废为宝? 和江伩待久了,许寂觉得自己吐槽的功力都提升了。 “你说,是单独开小灶补课好呢?还是额外留练习题好呢?或者是......”张东旭语气一顿,“多跟你家长沟通沟通?” 这些老师是不是都喜欢叫家长? 许寂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我想了很多方法都觉得行不通。”张东旭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我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许寂不知道,张东旭曾经在高一的时候见过他。 那时候的许寂简直是整个齐贤一中的风云人物,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横行霸道,顶撞老师、违反校纪、抽烟喝酒打架...... 张东旭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有讨厌许寂的老师甚至直接在背地里骂他‘垃圾二世祖’。 那天他开完会后已经打了上课铃了,偌大的校园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当他抱着教案往办公室走的时候,意外地在楼梯间里看到了传闻中的许寂以及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女人看上去五六十岁的样子,保养得当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 她穿着一身名牌、光鲜亮丽地站在许寂面前,语气却出奇的冷漠:“你爸公司有事走不开,所以我就替他过来了,听你老师说你又打架了?” 许寂的额头和嘴角都带着伤,他木着脸,没有说话。 “你这样我和你爸怎么能放心?” 听到这里,许寂总算开口了:“我这样或许许斌不会放心,但这不是正合你心意吗?” “尽管惹事,家里都会帮我扛着。”许寂的脸上尽是嘲讽,“孙阿姨从小教的,我都记着呢。” 静默良久,那女人笑了:“记得就好。” ...... 当时,张东旭蓦然想起众多传闻中的一条—— 小三生的老来子,宠坏了。 看着眼前的许寂,张东旭由衷地劝道:“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老师希望你能摆正自己的态度,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放弃自己——” 许寂这个人,就像荣晓英说的,最大的弱点就是吃软不吃硬。 他可以忍受袁丽丽对他耳提面命的教训,却受不了张东旭这种温言温语的规劝。 对方话音未落,许寂就不耐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行了老师,我想你得搞搞清楚,我家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分考再烂照样进一中、进实验班,哪怕不高考也不愁吃穿,这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钱,文凭对我来说更是一文不值......你有空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去多关心关心别人。” 说罢,许寂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张东旭忙冲着他背影喊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啊,先定个小目标,从考过会考做起啊......” 许寂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往外走,站在走廊候场的江伩刚好听到这一句。 考过会考? - “终于见到本尊了。”张东旭和蔼地看着眼前的江伩,“江伩,你在我们年级很有名啊。” 听到这话,江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上学期两次大考,你一战成名,老师们都在为你没能进理科火箭班而惋惜,我倒是觉得学文也未必不适合你......” 张东旭上学期看过江伩期末考试写的语文作文——《我自有万钧之力》 文章内容平实流畅,自成论据,侃侃而谈......当时他就觉得江伩一定是个胸怀大气的孩子。 “不过听说你们家为了分科的事还发生了些矛盾,我能问问你坚持学文的原因吗?”张东旭解释道,“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们这些孩子对未来都有什么规划,比如说想考什么大学,以后想做什么之类的。” 江伩答道:“我想考B大的公共外交专业。” B大的公共外交全国排名第一,确实是个好选择。 “可是你就算学了理,高考也可以报这个专业啊。” “不。”江伩笑了,“我的目标不是高考,我想走B大的保送生考试。” B大的公共外交每年都有一个保送生考试,但只面向全国范围内的文科生,一共也就招收十几个人,招上去的学生都十分优秀,可以直接本硕连读,是国家外交部直属的人才输出点...... 听到江伩这话,张东旭一时哑然。 他有想过江伩或许是个有实力且有野心的孩子,但没想到他的目标这么大。 江伩的选择已经跳脱了S市,是和全国的优秀人才在竞争,哪怕他现在是年级第一,也很难保证他一定能考上。 刚刚的十几分钟里,两次谈话的感觉差距太大,张东旭不由地感叹道:“你和许寂还真是两个极端啊。” 一个目标坚定,一个放任自流。 - 回到教室后,许寂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准确地来说,他这段时间都在频繁想起过去的事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来他是得去找顾医生一趟了。 江伩和张东旭的谈话很短暂,当江伩踏进教室的时候,他看到许寂一没睡觉二没玩手机,竟盯着窗外漫不经心地走着神。 想起刚刚张东旭的话,江伩做了个决定。 他走到许寂身边,轻轻地敲了敲他的桌子。 “许寂。” 许寂看他。 “我帮你吧。” “嗯?” “我帮你,过会考。”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许寂都记得江伩的这句‘我帮你’。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江伩走过他生命中最荒芜之地,然后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第35章 纵容 江伩觉得,许寂这个人特别没有诚意。 想他万年年级第一风风光光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主动去帮过谁,他这边放下架子屈尊降贵,对方居然就回了一句淡淡的‘不用了’? 最让江伩唾弃的是—— 对方态度都这么明确了,自己还上赶着熬夜给人家做了个学习计划。 呸!他就是闲的! 当江伩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学校的时候,他的同桌正徜徉在梦的世界。 一大清早的,所有人都在认认真真地上着早读,只有这家伙睡得像个死人。 想起自己昨晚熬的夜,江伩用圆珠笔戳了戳他的胳膊:“许寂,起来学习。” 对方不动如山。 “喂!醒醒啊大哥!” 江伩踢了他一脚,许寂似乎是没睡醒,烦躁地‘啧’了两声,将头埋得更深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 江伩又恨恨的踢了他一脚,许寂咕哝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将自己的腿往回收了收。 许寂的腿很长,一中的桌椅对于他来说着实有点矮,两条腿交叉着抵着桌底,有一种局促的滑稽感。 江伩盯着那双大长腿,又轻轻踢了他一下,许寂的腿又往回收了收。 他再踢,对方再收...... 江伩觉得很有意思,就用鞋尖轻踢着他的小腿,还‘嗒嗒’的十分有节奏。 长这么大以来,江伩自诩自己佛系高冷学霸的人设维持的十分完美,就连荣女士都不曾发觉他乖乖牌小马甲下的小心思,一世英名的他却总是在许寂面前掉马。 第一次见面被他气得飙脏话,第二次被他撞见抽烟,后来连自己偷偷隐藏的小情绪都被他一览无余...... 偏巧对方来者不拒,任他人设崩塌,任他露出马脚,习以为常的姿态甚至还带着点纵容的意味。 真要命。 江伩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他扒个干干净净。 就在江伩又踢出一脚时,许寂突然伸腿跨了过来。 许寂将腿伸到江伩的两腿之间,一只脚搭上椅子的横梁,轻轻松松地别住了他的腿。 江伩呼吸一窒,接着人就被卡在了座位与白墙之间。 许寂撑着桌子凑近他:“学霸要教人就好好教啊,动手动脚干什么?” 刚睡醒的声音带着点惺忪的慵懒,许寂歪着头看他,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上翘。 江伩觉得自己的心脏可能出毛病了,不然它怎么会跳个不停呢? 他靠紧着身后的白墙,试图和许寂拉远点距离。 紧贴的双腿传来灼热的温度,烧心的感觉一路蹿了上来。 “你——”江伩咬牙,耳根微微泛红,“你放开我的腿。” 感受到腿下的挣扎,许寂又压紧了些,他拖着调子懒洋洋道:“还闹不闹了?” 语气像是在教训小孩子。 江伩的耳根又红了红:“滚蛋,谁跟你闹了!我明明是在督促你学习!” “哦?那你——” 许寂的语气蓦地一顿,眼神突然从他身上错开,移到了左侧的窗户上。 江伩疑惑,跟着偏头看过去—— 一个带着红袖章的女生正抱着本子满脸兴奋地看着他们。 江伩:“......” 每次早读的时候都有学生会的同学例行检查,记录下每个班睡觉、说话之类违规的学生。 这女生也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了,见到两人转头看她,她立刻低下头,激动地翻开本子开始写东西。 小姑娘就着手‘唰唰’地写着,就在江伩以为她把两人的违规行为记了下来的时候,小姑娘将手里的本子举到他们面前—— 【我什么都没看到(*/ω\*)】 小姑娘红着脸翻开下面一页—— 【你们继续(*^▽^*)】 江伩&许寂:“......”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从明天开始,咱们每周日休更一天哇,没有存稿真的顶不住了,容我攒攒稿子。 第36章 互助 等那小姑娘抱着本子蹦跶着离开后,许寂才有些不自然地放开了江伩的腿。 本来就想逗逗他,这么一搞突然有点奇怪?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彼此之间隔了一座大山,互相离得十万八千米远。 “那个——”江伩轻咳一声,佯装淡定地把自己做了一夜的计划表扔到他桌子上,“你看看要是没问题的话,差不多就可以执行了。” 许寂粗略地扫了一眼,各科每天的任务量都规划的清清楚楚,上面满是荧光笔的痕迹,甚至还仔细的标明了页数。 这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在江伩家的日子,许寂嗤笑一声:“你被你妈附身了啊?” 言下之意就是嫌他多管闲事呗。 “许寂同学,请端正你的态度。”江伩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正式接受了老班的委托,本着同学间相亲相爱的原则,来帮助你通过会考。” 昨晚谈话结束后,张东旭斟酌着语气道:“江伩,老师想请你帮一个忙。” “在你学有余力的情况下,老师希望你可以帮助一下许寂,当然了,我并不是要求你帮他提高多少分,老师只是想让你尽量地多感染感染他......” 话音一落,别说江伩一脸懵圈了,连张东旭都被自己的话说笑了。 “该怎么跟你说呢......”张东旭笑着叹了口气,“其实作为老师,我们最大的愿望不是你们能考多少分,能上多好的大学,而是希望你们都能以自己满意的方式,过好自己的人生。” “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见了那么多学生,有失意的、迷茫的,也堕落的......不管怎样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有点自己的想法,只有许寂没有,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你是个踏实的好孩子,但他太浮了,老师希望你能帮他沉下来。” 一瞬间,江伩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明白张东旭的意思了。 准确的说,他和张东旭是一样的感觉。 许寂这个人好像没有任何兴趣,打架也好、学习也好、玩游戏也好,无论干什么,他仿佛可以随时开始也可以随时结束。 兴致缺缺,索然无味。 这是江伩经常能在他的神情中感受到的感受。 两人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江伩经常看到许寂盯着某一处就开始无止境的放空,失焦的眼神呆呆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许,他真的什么都没想。 ......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许寂忍不住笑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当做慈善呢?” “这么想就是你不对了。”江伩不赞同道,“学习可是一件对你终身有益的事情,学到的东西都是你自己的。” 听着江伩认认真真的话,许寂又笑了:“学霸是学习学傻了吧?” “来,”许寂来了兴致,“你跟我说说学习对我来说都有什么用?别说那些虚的,来点实际的。” 没有理会许寂打趣的神色,江伩倒是十分诚恳:“都说学习改变命运,这是真的,它能改命的。” 它是我翻盘的唯一机会,江伩心想。 “当然了,”江伩补充道,“也不排除其他干扰因素。” “呵,说了跟没说一样。”许寂轻哼一声,“就拿会考这件事说,哪怕我不学习,毕业证也照样拿,你信不信?” 信。 您多牛逼啊。 江伩在心里默默吐槽,嘴上却坚持道:“所以说了,不排除其他干扰因素。” 许寂:“......” 我真是疯了才会和他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 闲聊至此结束,许寂刚准备趴回去接着睡觉,就听见江伩辩手不服输地开口道:“但是——” 许寂撑着脑袋看他。 “但是你能像现在这样......” 江伩冲他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意会一下‘这样’的意思。 “这样...对吧...还不是仗着你爸的势力吗?”江伩挑眉,“说白了,你的命运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罢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按照别人的意志活着,像个提线木偶。 在这一点上,他与他倒是没什么分别。 江伩这句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许寂突然想起来昨晚江伩填的学籍资料。 “你以后要离开S市吗?” “嗯。” “去哪里?” “很远很远的地方。” - “同学们——!” 上午第三节 自习课的时候,新上任的体委时易十分嘚瑟地拿着张表站到了讲台上。 “咱们九月底的运动会马上就要来了,刚刚学校把各个项目的报名通知都发了下来,截止到明天下午,大家一定要积极踊跃的报名哦......” 说着,时易笑着补充道:“毕竟我不想一个一个帮大家填上。” 大家:“......” 您还能威胁的再明显点吗? “对了,咱们班男生都出来一下,我开个小会。” 时易的体委范儿拿的非常到位,说罢就自顾自地背着手出了教室。 文科班的男生本来就少,C5班的男生更是所有文科班里最少的,加起来一共才十一个男生。 看着眼前一圈的男生,时易环顾一周:“男子5000米长跑分到咱班三个名额,作为体委我自己报一个,剩下的两个名额就抽签决定,大家没有异议吧?” 没人敢有异议。 女子3000米长跑和男子5000米长跑一直是每届运动会的噩梦,没有人想上,每个班还必须抽人上,令人头秃。 时易做了个简易的抽签纸条,有两张上写着5000米,其他都是空白的。 除了时易以外,只剩下五分之一抽到的概率,每个人选纸条的时候都祈祷着这五分之一不要落到自己头上。 当江伩看到自己纸条上的‘5000米’时,他都以为自己度数又涨了。 害。 抽奖都没这么准过。 看到江伩生无可恋的表情,又瞟了一眼他手里的纸条,许寂突然想逗他。 “江伩。” “嗯?” “我帮你吧。” 江伩看他。 “我帮你,练长跑。” “......滚。” - 夜晚,凉风习习。 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满是学生们轻盈飞驰的姿态。 “长跑的要点在于耐力、速度和力量,它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练习......” 江伩百无聊赖地靠着栏杆听许老师讲课。 学校对这次的运动会还是很重视的,每晚都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允许参赛的运动员到操场上练习。 这是江伩开始训练的第一天,看着跑道上一排排练习的身影,他好想回教室里做卷子啊。 唉。 要是运动和读书一样—— “而长跑最基础的是要练稳核心力量......” 突然,许寂上前扶住了江伩的腰。 ......一样简单就好了??? 熟悉的冰冷触感紧贴在腰间,江伩的全身都僵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你是不是对我的腰有什么执念? 许寂:不能说,是晋江禁止描写的内容。 江伩:...... ==== 我知道我今天又晚了dbq(>人<)!最近被网课和论文弄得实在头秃,这两天更新可能会晚一些,但会坚持更的!! 第37章 挑战赛 许寂的手凉的跟冰块似的,修长的手指从腰间移到腹部,隔着薄薄的衣料瞬间冰的江伩浑身一颤。 江伩拧着腰像触电似的跳了出来:“你干什么?” “你浑身上下还真是就剩一把骨头啊......”许寂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遍,“腹部一点力量都没有。” 身材对于男生来说还是很重要的,被许寂这么毫不留情地批判了一把,江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要你管!” “那就从腰部发力开始练起吧。” 许寂没有理会炸毛的江伩,他伸手拿起搭在栏杆上的弹力带,走过来就往江伩腰上缠。 有力的手臂拉着弹力带的一端从江伩面前绕过,许寂站在他身后,几乎是将他圈进怀里的姿势。 咫尺之距,江伩第一次感到许寂近身带来的压迫感,也不知道许寂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足足比他高了一头。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许寂已经把弹力带拉好了。 “好了。”许寂后撤两步,拽着带子命令道,“跑吧。” 江伩:“......” 这姿势莫名有点像遛狗? - 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许寂带着江伩做了各种热身运动和肌肉训练,现在两人正在进行今晚的最后一个项目——耐力训练。 齐贤一中的操场一圈800米,5000米的话就是要跑六又四分之一圈,那么他现在已经跑了......两圈了? 他居然才跑了两圈?? 江伩一脸悲愤的想着,现在他的脑子完全是一团浆糊,只能用来机械地数着跑过的圈数。 江伩在这边咬牙慢跑着,许寂就在旁边陪着他一起跑。 看着江伩慢慢变红的脸颊和逐渐粗重的呼吸,许寂由衷地想着—— 这个人真的身体素质极差,并且很讨厌任何运动项目。 可他还是在训练。 这就是许寂最羡慕江伩的一点。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江伩也许会吃亏,也许会抱怨,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停下来向前的脚步。 从江伩和吴瑞阳的首次交锋开始,这个人就不断地让许寂感到惊艳。 他好像永远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那种坚定的、向前的力量几乎是许寂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不行了,不行了......” 在跑完第四圈的时候,江伩实在撑不住了,小腿上像是灌了铅,沉的一步都迈不动了。 江伩一屁股摊到了塑胶草坪上,他浑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打捞出的鱼,粘腻的汗水混着热气迅速从皮肤上划过。 “别躺下。”许寂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刚跑完步不能躺。” 江伩嗓子冒烟,丧着脸哑声道:“我真的不行了......” “你先站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再休息。” 许寂执意要拉着江伩胳膊将他拽起来。 见状,江伩只好扯着他衣角求饶:“求求你了,许老师...放过我吧...许老师...” 看着江伩面带潮红,拖着调子对他哼哼,许寂一时竟有些无措。 “你...”许寂不得已松了手,“你别——” 你别撒娇。 没等许寂反应过来,江伩就一把将他扯了下来。 “哈哈——”江伩翻身压到许寂身上,得意地冲他挑挑眉,“上当了吧?” 和上次一样的姿势,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许寂眼神一暗,没有说话。 江伩笑了几声,发现许寂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大笑就逐渐变成了干笑。 “......哈哈哈...你怎么了?” 许寂刚想开口,不远处就传来时易的大喊声—— “哇哦!寂哥伩哥,你们在玩儿什么呢?我来了!!” 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许寂和江伩双双看向时易,时易甩着包就朝两人狂奔而来。 许寂出声阻止:“十一,你给我——我操!” 江伩:“噗!” “砰——” 时易压到了江伩身上。 “敏敏快来啊!” 时易扭着身子朝一旁的苏闵招手。 “叠罗汉吗?” 苏闵眼睛一亮,他看向草坪上的三人,也欢快地跑了过来:“我也要玩!” “砰——” 苏闵压到了时易的身上。 许寂:“......” 靠。 - 时易和苏闵抱头蹲在地上,两人委屈巴巴地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寂。 “老许,”苏闵泪眼汪汪,“你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时易吃痛的揉着脑袋:“寂哥,我真的以为你们在玩来着。” “少废话。”许寂伸手敲了敲两个脑袋,“不是要训练吗?接着做。” 时易和苏闵含泪做蹲起。 “哟,这不是我们易哥吗?” 不远处传来讥讽的笑声,时易抬头望去,看见三四个穿着运动衣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男生人高马大的,明明皮肤黝黑,却穿着一身荧光黄的运动衣,整个人像个荧光棒一样亮的扎眼。 那人双手环抱走到时易面前,弯下腰和他对视:“还跟许寂屁股后面做跟班呢?” “滚蛋!”时易‘嗖’一下站起来,“我告诉你董旭,要是不想再被处分,就离你爸爸远点!” “也是。”董旭啧啧摇摇头,他冲身后的几个人说道,“像我们这种没权没势的普通学生,被打了也只能单方面处分,哪里比得上人家闯了祸还能进实验班的大佬呢?” “进了实验班又有什么用?”董旭身后的人嗤笑一声,“垃圾到那里都是垃圾。” “就是,别说是塞进实验班了,就是让校长亲自来教,不还是个酒囊饭袋吗?” “这就叫打最野的架,考最烂的分,横批——全靠爹妈!” ...... 这群人冲着时易他们可劲儿的冷嘲热讽,时易听的火冒三丈,挥着拳头就想冲上去。 许寂伸手拉住时易,示意他看看操场上的那些老师。 时易咬牙松了手,转而冲董旭嚷嚷道:“你他妈有本事就跟老子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少在这儿逼逼赖赖磨磨唧唧!” 看着双方局势,苏闵一脸懵逼的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啊?” 许寂冷哼:“体育队这帮孙子,之前找高宇他们麻烦来着,被时易教训了几次。” “卧槽?”苏闵惊了,“这他妈还有脸来找麻烦?” 说着,苏闵也加入了战局。 纠缠了半天,时易不耐烦道:“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董旭悠悠道:“这次班级挑战赛咱们两个班是对手,正好你又是体委,我们就以这次运动会为赌注,到时候哪个班要是输了,谁就去学校广播站喊三声‘爸爸我错了’。” “这么无聊幼稚的游戏?”许寂嗤笑一声,“回去找你们爸妈玩吧。” 董旭挑衅地看向许寂:“怎么?不敢啊?” “肯定不敢啊,就实验班那群书呆子,没一个能打的!” “旭哥,不说别的,就他们这些走后门进去的差生,人家好学生才懒得搭理他们呢!” ...... “得得得——”苏闵扬着下巴道,“孙子就是孙子,打不过就承认打不过,少在这里用激将法了。” 董旭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伸手点了点时易的肩膀:“时易,我等着你。” 说罢,他们几个人就转身离开了。 “等你妈!”时易冲着他们喊道,“老子才他妈不陪你们玩儿这种傻逼约定。” - 本来时易以为他们就是嘴上说说,结果第二天一大早,C10班就把‘战书’贴到了C5班的教室门口。 时易黑着脸看着眼前的‘战书’,周围围了一圈同学。 齐贤一中有个传统,就是什么活动都要搞个班级挑战赛,月考成绩要比一比,画板报要比一比,连写个书法都要比一比......目的就是在于激发一下每个班的积极性,所以这次运动会自然也搞了个比赛。 挑战赛一般是以两个班互相PK的形式,双方在比赛前可以给对方‘下战书’,说白了就是找张纸写点狠话贴对方教室门口。 C10班这次还挺有仪式感,专门拿了张写对联的大红纸,用毛笔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战书,不仅文采颇丰,还句句不离时易,看的时易那叫个青筋暴起。 苏闵啧啧称奇:“他们是花了多钱找人写的啊......” “妈的。”时易暗骂一声,“老子这就去找他!” “易哥——!” 上次一起执勤的眼镜男和寸板男拦到了时易面前。 “昨晚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你可千万别冲动啊。” “听说董旭那人现在今非昔比了,前段时间全国一个什么短跑比赛他拿了第一,好像是有望冲A大的特长生保送呢......” “就是就是,现在学校特宝贝他。” 自从上次执勤过后,眼镜男和寸板男对时易这伙人的印象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深深觉得他们和传闻中的恶霸形象并不一样,加上昨晚他们也在操场,就想着好心提醒一下时易。 “呵。”时易冷笑一声,“怪不得来我面前嘚瑟呢,原来是小人得志了啊!”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应战了啊!”人群中有人大喊道,“只要我们团结一心,肯定没问题的!” “就是啊,体委带上我们一起训练吧!我们肯定不会输的!” “我们一定会赢的,C5班必胜!” ...... 好学生有个通病,就是太愤青,一煽动就燃起来了。 “不是?”时易没反应过来,“这是我跟他的恩怨,你们围在这儿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全班的事情啊!” “就是!关键时刻不能怂!” ...... 时易一脸嫌弃:“打一架就完的事,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全班:“......”打扰了。 这次的班级挑战赛确实是个问题,人群之外的江伩靠着栏杆深深思考起来,就他这5000米,岂不是必输无疑...... “不用担心。”头顶传来许寂清冽的嗓音,“现在体育队还没分出来呢,C10班除了董旭就三个体育生,还都是短跑出身,好钢用在刀刃上,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练长跑上。” 江伩:“......” 虽然但是,他这算是安慰吗? “所以说,”许寂拍拍他的肩膀,“弱鸡对弱鸡,你还是有胜算的。” 江伩:“......” 日哦。 江伩冷静了两秒,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寂。”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江伩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我跑赢了C5班,你要不要也试试?” “试什么?” “试着学一些东西。” 垃圾、纨绔二世祖、酒囊饭袋...... 我不想听见他们用任何一个词形容你。 作者有话要说:十一啊,但凡你长点心,也不会单身至今。 --- 理了理大纲,觉得我能一直甜下去(*^▽^*) 第38章 停电 “王夫之在哲学上主张物质是第一性,宇宙万物是由物质性的‘气’构成,理在气中......” 许寂看着眼前的历史书,眉毛都拧成了一条‘川’字。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烦躁地将书倒扣到桌子上,伸手撑着桌沿往后重重一靠。 “砰——” 椅背磕上桌沿,轻微的撞击声引来了许寂周围三人的注意。 正在做卷子的江伩将笔一收,撑着脑袋做出看戏的姿态。 后排的杜弘和向文良笔尖被震得一顿,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大佬散发着戾气的背影。 许寂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江伩,又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两人。 他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将凳子往前挪了挪,然后偏头对身后说道:“不好意思啊。” 杜弘和向文良对视一眼:(⊙⊙) 大佬跟我们道歉了? “那个,许寂同学。”杜弘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戳了戳许寂的后背,“你是不是内心有点小烦躁...学不进去啊?” 许寂没想到杜弘会跟他搭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否认道:“嗯?没..没有。” “寂哥。”一旁的向文良好心提醒,“这节自习课你已经磕了十五次桌沿了,而且...那页历史书你都看了半个多小时了......” 许寂:“......” 我已经学习了这么久吗? 杜弘和向文良这节自习课过得跟坐过山车一样,他们看着以往只会睡觉的大佬拿着本历史书看了半天,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扶额的,生怕他下一秒就暴走了。 “许寂同学,”杜弘从桌兜里拿出一瓶绿油油的小玻璃瓶,献宝似的递到许寂面前,“你可以试试这个。” 许寂挑眉:“这是什么?” “风油精。”杜弘做出展示的手势,“清凉解暑、提神醒脑的不二选择。” 说着,杜弘又从桌兜里拿出一堆瓶瓶罐罐:“我这里还有玫瑰精油、薄荷精油、柠檬精油......” 好不容易介绍完后,杜弘补充道:“原价99.9,许寂同学要想试一试的话,我给你打一折,9.99友情价。” 看着杜弘一脸诚恳的样子,许寂一脸复杂。 果然我和好学生的脑回路天生不一样吗? 一旁的向文良也十分配合:“是啊寂哥,杜爷的精油都很好用的!” 杜弘,江湖人称‘杜爷’,一个持之以恒地复读了四年的传奇男人,主业学习,副业卖保健品。 听说他家里挺困难的,父亲早亡,只剩下母亲和奶奶合力供他读书,偏偏他属于一到考试就紧张型选手,加上实力不足,考了四年也没能考上重点大学。 许寂婉拒了杜弘的好意,转头看向身旁努力憋笑的江伩。 见许寂看他,江伩立刻回归一本正经的状态,还煞有介事地教育道:“许寂同学,耐力这么差,还能不能行了?” “我能不能行...”许寂斜眼看他,语气悠然,“要证明给你看吗?” 脑袋‘轰’一声炸开,江伩的耳根‘唰’的红了。 我他妈...@!#!@Y!&*^#!...... 男生之间开hs玩笑不是很正常吗? 冷静,冷静...... - 中午的时候,江伩照例跟着许寂他们一伙人一起去吃饭,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兄弟们却变得格外沉默。 “易哥,”某人小声叨叨,“一定要跟寂哥一起去吃饭吗?我今天拉肚子不去行不行啊?” “就是啊。”旁边有人附和,“不吃辣、不吃葱姜蒜、不吃芹菜、不吃香菜、不吃茄子......这谁顶得住啊?” “整天清汤寡水的,我他妈都快成庙里的和尚了!” ...... 吐槽的人越来越多,时易不得不出声镇场:“嘘!” 他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江伩和许寂,疑惑地嘟囔道:“谁知道寂哥的口味怎么变得这么快,之前明明没这么多忌口啊......” 此时的江伩还为上午的玩笑所困扰,硬是没跟身旁的许寂说一句话。 “嗨,弟弟!” 不远处传来呼唤声,江伩抬头,看到胡坚正抱着个画框朝他招手。 等胡坚走了过来,江伩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胡坚敲了敲手里的画框:“有个画家朋友住在附近,他送给我一幅画,我过来取画。” 胡坚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设计师,平常也喜欢搞些艺术装装逼。 “我就偶尔路过都能遇上你,咱们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着,胡坚将手上的画展示给江伩看,“来,弟弟,品品这幅画。” 胡坚做出胸有成竹的样子,准备在江伩面前卖弄一番。 这幅油画上画的是一个中世纪的少女在窗边品着下午茶,她神态悠闲地望着窗外的夕阳,手边还放着一盆小雏菊,整个色调十分明媚,看的人心情也各位舒畅洋溢。 “我也不懂这些,不过这色调,这构图......”江伩由衷地赞叹,“这画不错啊,哥哥。” 江伩本来有点反感胡坚,但后来通过徐菁和胡坚接触久了,知道这人就是人骚嘴贱,人品什么的都还挺好,一来二去地就和他侃熟了。 胡坚冲他抬了抬下巴,眼神得意:“那是!我这朋友的画能卖上好多钱呢。” 听着他们哥哥弟弟的叫着,许寂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画我看着一般。”许寂语气平静地插入他们的对话中,“甚至有点失败了。” “哟?”胡坚扬了扬眉,“这位小朋友有什么高见啊?” “拿着暖色颜料就往上面堆,搞的整个画面脏脏的,没主题、没调子,这处——”许寂伸手指了指小雏菊的末端,“一看就是画坏了后加上去的。” 听到许寂这话胡坚也不恼,反倒赞叹了两句:“不错啊,有两把刷子。” 这幅画正是胡坚那朋友画坏了随手送给他的。 “这算什么?”跟过来凑热闹的时易不屑道,“我们寂哥以前可——啊!” 话音未落,许寂就踹了他一脚。 “废话少说。”许寂瞟了江伩一眼,语气不冷不淡,“要吃饭就快点,一会儿就上课了。” 说罢,许寂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后面的众人也连忙跟上去,江伩看着许寂的背影,不知道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上课? 就他还会惦记着上课? - 等吃完饭回到教室后,许寂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确实不会惦记着上课。 他只是惦记着睡觉而已。 江伩看着身旁睡得死死的许寂,心想这人果然是三分热度,朽木不可雕! 许寂这一觉就把下午的课都睡过去了,当他醒来的时候,教室里正上着英语晚读。 随着秋天的临近,白天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现在不过才七点多,窗外的天就已经暗下来了。 教室里的灯都关着,只有黑板前的幻灯片亮着昏暗的光。 听着周围传来同学们的笑声,许寂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来—— 今天好像是周末。 每周末的晚读,英语老师都会给大家放一部英文电影,成为了大家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 每到这种一觉睡到傍晚的时候,许寂就会被一种巨大的落空感包裹着。 他眨了眨眼睛,试图让眼前的幻影消失。 “砰——” 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到了许寂的眼前,无限放大的棕色瓶身让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许寂缓缓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江伩指了指小瓶子:“这个给你的。” “这是什么?” 许寂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惺忪的睡意。 “我看你的注意力似乎很难集中,这是治神经衰弱的。”江伩补充道,“我跟杜爷买的。” 许寂:“......” 神他么治神经衰弱。 看着江伩狡黠的神色,许寂无奈地叹了口气,收下了。 “你——” 江伩刚准备开口,黑板前的幻灯片突然黑了。 “哇——!” 黑暗中,有人惊呼:“停电了,停电了!” “快去外面看看!” “都停了,整个学校都黑了!” ......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周围是不绝于耳的吵闹声。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人轻轻扯了扯许寂的衣角。 “喂。”江伩在他耳畔轻声道,“你是不是怕黑来着?” 窗外的泠泠月光照进来,许寂低头,隐隐约约看见了江伩泛白的指尖。 许寂感觉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他轻轻应了一声:“嗯,我怕。”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睁眼说瞎话。 第39章 喜欢 听见许寂说他害怕,江伩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迟疑道:“要不...要不你抓着我的手?” 江伩的手并不修长,借着月光,许寂隐隐看清了那短短圆圆的形状,有点像小孩的手,肉肉的。 许寂喉咙一滚,哑声道:“好啊。” 说着,他伸出了自己冰凉的手。 眼看就要搭上衣角的那只小手,身后突然传来时易的大喊声:“寂哥伩哥,快来听鬼故事了!” 江伩吓了一跳,下意识收了手。 许寂:“......” 时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后排去了,他和苏闵搬着凳子围坐在杜弘和向文良的桌旁,杜弘桌子上亮着一个小手电筒,像是在做法事一样。 江伩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啊?” 苏闵神秘道:“听杜爷讲述一中十大怪事。” 见江伩转了过去,许寂也懒洋洋地靠了过去。 “你们都知道吧,咱们学校原来有个老宿舍楼叫明达楼......” 杜弘讲故事非常有氛围,手电筒幽蓝的光照在他脸上,那感觉立刻就有了。 “那里原来是男女混宿的,听说十年前发生了件特别诡异的事情,404女生宿舍里的四个小姑娘天天做同一个噩梦,她们每晚都能梦见一个长头发的白衣女鬼坐在宿舍的吊灯上哭,你们知道宿舍里那种长吊灯吧?离床位特别近,就跟我们头顶上这个——” “啊啊啊!你闭嘴!”时易闭着眼睛扑到江伩身上,嘶吼的嗓音里夹杂着哭腔,“别、别描述了艹,有内画面了!” 江伩也被吓了一跳,浑身僵了一下。 “怕鬼还非要听鬼故事。”许寂皱着眉把时易从江伩身上扒拉开,“活该你。” 时易哭唧唧的投向苏闵的怀抱:“敏敏保护哥。” 看着怀里缩成一团的时易,苏闵勾起坏笑,故意饶有兴致地看向杜弘:“杜爷接着往下讲啊!那女鬼长什么样,头发是不是长得拖地?眼珠是不是耷拉在外面?流出来的眼泪是不是血红色的?” “啊啊啊!” 时易捂着耳朵尖叫。 众人没有理会时易,接着听杜弘讲故事—— “连续做了一个多月同一个梦后,那些女生非常害怕,然后有一天,她们就找了班里的一个男生来帮她们守夜,就守在宿舍外面好让她们心里踏实一点,结果第二天——” 杜弘语气一顿,江伩和苏闵紧张地看着他。 “然后呢?快说快说。” “结果第二天,四个女生都死了。” 这句话听的江伩头皮发麻,连苏闵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有许寂全程面无表情。 “听说从那以后,整个明达楼都封了...”杜弘压低语气,“前几年的时候还有人翻进去看来着,据说从门缝中看进去,整个宿舍都贴满了红色的纸,传闻是说学校专门请过人做法事...还有人通过门缝往里塞东西,结果刚冒了个头就被一股力量拽进去了,怪得很......” 许寂百无聊赖地听着。 他心想,这么假的故事,有人会信吗? 结果他一偏头,就看见江伩精神紧绷地看着杜弘,脸上的表情时而惊讶时而震恐,完全是沉浸其中的样子。 “你害怕吗?” 许寂突然出声,江伩吓了一跳。 江伩眼神慌乱,嘴硬道:“当然...当然不害怕了。” 许寂低头看向他青筋凸起的手背,伸手滑进了他的掌心。 操? 江伩呆滞了。 感受着手心潮湿粘腻的触感,许寂好心提醒:“你出手汗了。” 我他妈...... 你妈的许寂...... 撩老子撩上瘾了??? 江伩的心脏快要跳出了来了,比刚刚听鬼故事的时候还要刺激。 “我...你...”江伩连忙道,“都说了我不害怕!” 江伩甩开了许寂的手。 等许寂和江伩再次加入到群聊,大家聊天的方向已经歪了。 苏闵跃跃欲试地搓手了:“我们也去明达楼看看吧?” 江伩:“???” 时易虽然怂,但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他吸吸鼻涕:“好吧,大家要手拉手啊。” 江伩:“???” 杜弘还算理智:“现在吗?” “哎呀,没事的杜爷。”向文良勾住他的肩膀,“今天是周末,老师们都下班了,现在又是全校停电的,指不定有多少人都偷溜出去了呢。”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齐齐看向许寂和江伩。 许寂挑眉看向江伩:“你要去吗?” 江伩咬牙:“去!” 做人不能怂! - 六人拿着仅有的手电筒来到了荒废的明达楼,他们跨过栏杆又翻过窗户,小心翼翼地走在昏暗的走廊上。 苏闵胆子大,举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江伩和许寂紧随其后,时易就和杜弘以及向文良抱成一团跟在最后。 幽幽的凉风从残破的玻璃窗外吹进来,空气中飘扬着灰尘被手电筒照的一清二楚。 不知为什么,江伩总能听见...... 后面传来时易颤抖的声音:“你们有没有听见哭声啊,我怎么听见有人哭啊......” 对。 就是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看着四周灰白的墙面,江伩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正这么想着,走在前面的苏闵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伩疑惑:“怎么——” “哇——” 苏闵猛地转身,用手电筒照着自己的下巴, “啊——” 江伩被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鞋跟磕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一下子向后倒去。 “小心。” 后背抵到许寂的怀里,身后传来许寂的轻斥声:“苏闵!” “哈哈哈,这么不经吓啊?” 苏闵走过来拍拍江伩的肩膀,回过神来的江伩连忙从许寂怀里退出来。 “我们——” 江伩刚准备开口,走廊最深处就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闷响声。 紧接着,后面的时易、杜弘和向文良就开始尖叫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的江伩听得心惊胆战的。 “哇啊啊啊,有鬼啊!” “快、快跑啊!” “卧槽,你别拽我啊!” ...... 一阵混乱之中,江伩不知道被谁给撞翻了,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后面的人一溜烟全跑没了。 手电筒也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整个走廊都陷入一片黑暗。 靠。 不会就剩下我一个人了吧? 幽冷的风吹过后颈,江伩的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 “嘶...”身后传来暗骂声,“十一这个傻逼。” 是许寂。 许寂也被人撞倒了,他从地上站起来,借着隐约的光走到江伩身边。 “起来吧。” 许寂拉了江伩一把。 两人并肩走着,单调的脚步声回荡在漆黑的走廊里,江伩咽了咽口水:“我们...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许寂刚想说当然是离开了,结果注意到江伩声音的颤抖后,他故意说道:“当然是去404和他们汇合了啊,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 说着,许寂就加快了脚步。 江伩腿一软,没跟上。 “喂,许寂!你别走啊!”江伩茫然四顾,朝前面大喊,“等...等等我啊......” 话音一落,不知何时回到江伩身边的许寂突然抚上了他的眼睛。 “别害怕。你闭上眼,我拉着你走。” 眼皮上的手凉凉的,江伩眉头一跳,闭上了眼:“......好。” 就在许寂刚准备拉住江伩的手时,江伩突然睁开了眼。 “不对啊。”江伩疑惑,“你不是怕黑吗?” 许寂:“......” - 高二的运动会在九月末如期而至,这天一大早,同学们就早早地搬着凳子来到了操场上。 时易作为体委,组织着班里男生搬运各种杂物和体育器材,忙忙碌碌了两三个小时,才和苏闵搬着最后一波矿泉水往操场走。 没想到路过实验楼时,迎面就撞上了正和别人交谈的边予辰。 七中的校服是纯黑色的,只有裤缝和领口镶着一圈白边,又软又塌的衣料衬的人十分没精神,甚至还被同学们调侃为丧服。 这样一套校服却硬是被边予辰穿出了礼服的感觉,他的个子很高,完全撑起了软塌的衣料,校服被他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连绾下的领口都翘着严谨的弧度。 “靠。”一看见边予辰,苏闵就往时易身后躲,“这家伙太狠了,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边予辰显然也注意到了时易和苏闵,他跟眼前的人简单告了别,然后就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嗨。”白色球鞋映入眼帘,苏闵听到头顶上传来边予辰低沉的嗓音,“好久不见,敏敏。” “敏你妈!”苏闵抬头看他,“边予辰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边予辰双手环抱,语气悠然:“你不会以为我专程来找你的吧?” 被猜中心思的苏闵怒:“我管你来干嘛!” 这时,被忽略许久的时易好奇地插嘴:“诶辰子,你来我们学校干嘛?” “一中和七中联合参加了一个机器人大赛,我来这边参加选题讨论。” “哟,”时易锤了锤他的肩膀,“可以啊。” “走吧。” 边予辰抱走苏闵怀里的矿泉水,抬脚就往操场上走,苏闵连忙追上去。 “你干什么?” “去看运动会啊。” “你不是要搞什么机器人大赛吗?” “搞完了,该看我的敏敏比赛了。” “滚蛋!不是说不是来找我的吗?” “现在是了。” ...... 被抛弃的时易突然回过神,抱着怀里的矿泉水就往前跑:“等等我啊!” 等三人来到C5班在的休息区后,他们放下矿泉水就开始找位置坐。 “寂哥伩哥!” 时易朝许寂和江伩打招呼,带着苏闵和边予辰往他们那边走。 江伩正在帮许寂挂号码布,听到时易的声音就抬头望了过去,然后一眼就和边予辰对视上了。 对方在许寂和江伩之间来回扫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转向江伩抓着许寂T恤的手,眼神十分的意味深长。 江伩莫名心乱,手心的曲别针一不留神就扎破了手。 “怎么了?” 听到许寂的询问,江伩连忙匆匆把他的号码布挂好。 时易带着苏闵和边予辰走了过来,几人刚说了一会儿话,张东旭就把时易叫去帮忙了。 没过一会儿,苏闵和许寂也过去帮忙打下手。 并排的五个凳子只剩下江伩和边予辰两人。 “你好。”边予辰自觉走到了江伩身边坐下,“我叫边予辰。” 江伩不是一个自来熟的人,他有些拘谨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江伩。” “久仰大名。”边予辰勾勾嘴角,“之前听说了你在一中的考试成绩,还想着有机会和你一较高下呢,没想到你会去学文。” 边予辰三两句便和江伩拉近了距离,两人讨论着最近的热门竞赛,一来二去倒是熟了一些。 突然,边予辰话锋一转,气定神闲道:“喜欢直男是件痛苦的事情吧?” 江伩:“???” 江伩一脸懵逼地看向边予辰,还没等他消化掉第一个暴击,边予辰就投下了第二个手榴弹。 “许寂和我们不一样。”边予辰看向不远处的许寂,“你知道吗,他以前谈过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时易: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永远不能拥有姓名。 第40章 动摇 边予辰看着江伩的眼神,总带着一股洞察一切的意味。 江伩被他劈头盖脸的两句话给搞蒙了,只好磕磕绊绊道:“不是...我...你、你在说什么啊?” 见江伩一脸懵逼,边予辰自顾自地感叹道:“我看到你看许寂的眼神,总觉得格外熟悉,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 说到这里,边予辰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似的。 还没等江伩消化完刚刚的话,边予辰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江伩,你喜欢许寂吧?”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轰然炸开,江伩整个人呆住了,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话。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即使嘴上不说,一个眼神也会流露出来。 身处这场情愫的迷雾中,自己渐渐沦陷而不自知,旁观者一句话,却能轻而易举地点醒梦中人。 “不过,”边予辰由衷的感叹道,“像我们这种人,喜欢上一个直男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听到这里,江伩总算是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边予辰也是个gay。 第二,边予辰认为自己喜欢许寂。 江伩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长得gay里gay气的? 怎么一个两个见到他都能判断出他是个gay? 接着,江伩又想起了苏闵,好像他转到一中就是因为在开学典礼上跟一个男的表白来着...... 边予辰饶有兴致地看着江伩,似乎是在等着江伩给他一些什么回应。 江伩莫名有些生气,这种无缘无故的猜测真的很让人反感。 你以为你的眼睛很毒吗? 你以为你猜的很准吗? 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自以为是地把我们归为一类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些荒谬的想法的。”江伩语气硬邦邦的,“我不喜欢许寂,我跟他,我们只是好朋友。” “而且,”江伩补充道,“我跟你之间也并不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希望你可以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看在边予辰是时易他们的好朋友,江伩才勉强维持了最基本的礼貌。 “抱歉。”边予辰耸耸肩,“因为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格外亲切,所以不小心说出了你的心声,冒犯了。” 所以不小心说出了你的心声... 说出了你的心声... 你的心声... 江伩:“......” 这他妈叫道歉? 见江伩没吭声,边予辰话锋一转:“说些有意思的事情吧。” “我、苏闵、时易、许寂...我们的爷爷辈儿原来都是在同一家企业上的班,那时候单位是给分房子的,所以我们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许寂好像是八|九岁才来的大院,小小的年纪就冷得要命,整天拉着张脸,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也就时易整天没心没肺地往他身边凑......在我的印象中,许寂从来没有跟什么人亲近过,哪怕是时易,都是花了好多年才让那家伙稍微敞开了心扉......” 边予辰看向江伩,眼神十分意味深长:“所以刚刚你们两个的亲密程度实在是让我惊讶啊...” 江伩的耳根一红,不由地想起刚刚抓着许寂T恤的场景。 他小声吐槽:“腐眼看人基...” “但愿是我想多了。”边予辰站起身拍了拍江伩的肩膀,“记得把眼神藏一藏。” 记得把眼神藏一藏。 翻涌的情绪都要烫到人了。 说罢,边予辰就朝不远处的苏闵走去。 “伩哥!” 干完活的时易走了过来,他一屁股坐到江伩的身边,搭着他的肩膀就开始吐槽,“刚刚搬器材的时候路过C10班的休息区,他们上场的人也太菜了,一会儿我们肯定能赢......” 紧随其后的许寂也走了过来,他坐到江伩的另一边,把时易的手从江伩的肩膀上拿了下来。 原本空荡荡的位置立刻变得拥挤起来,因为刚刚干完活,左右两个人浑身都冒着热气,江伩甚至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喷薄的呼吸。 江伩,你喜欢许寂吧? 脑中回想起边予辰的话,江伩‘唰’一下站了起来。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许寂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一贯冰冷的手心难得温热,感受到许寂手指收紧的力量,江伩立刻触电般地甩开他的手。 “太...太挤了,我、我热得慌。” 支支吾吾的说完这句话,江伩立刻跑到角落里坐下。 确实太热了。 江伩抓起凳子上的小广告扇着风,努力给燥热的自己降温。 太糟糕了。 这种情绪完全被别人拿捏的感觉。 看着江伩落荒而逃的背影,许寂眯了眯眼,心中若有所思。 几秒后,许寂起身往操场外走去。 其实说是坐到了角落里,江伩不过是远离许寂,坐到了时易这边的空位置上。 时易是个闲不住的,苏闵、边予辰和许寂都不在,见江伩就和他隔了两个座位,他拎着瓶水又屁颠屁颠地坐到了江伩身边。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江伩忽然好奇地问道:“那个,之前你们说苏闵在七中的开学典礼上和一个男生表白是怎么回事啊?” “害,都是私人恩怨罢了!”时易摆出讲故事的姿态,“敏敏和辰子两家关系好,来往也特频繁,尤其是敏敏的父母,简直是把辰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但敏敏从小到大就特别讨厌辰子,说讨厌都是轻的,可以说是厌恶!发自内心的厌恶!” 时易说起话来跟演讲似的,十分生动形象且铿锵有力。 “其实主要是辰子太优秀了,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压敏敏一头,害的敏敏天天被他爸妈拿来作比较,换谁谁也烦,可偏偏,这俩人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都在一起,跟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 江伩默默插嘴:“这跟我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时易一本正经:“别急啊,我这不是跟你介绍故事发生的背景,好引起下文嘛。” 语文阅读理解的答题模板还背的挺好。 江伩:“您继续。” “这不两人高中又是同校吗?敏敏烦得要命,可他爸妈又不让他转校,那天酒局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来着,输的人要当众给最讨厌的人表白,敏敏灵机一动,就借此机会来逼他妈帮他转校,顺便恶心恶心边予辰......” “像我们这种人,喜欢上一个直男确实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想起边予辰的话,江伩觉得这个人真的挺可怜的。 苏闵看上去完全不知道边予辰喜欢他,甚至还把边予辰当成了他的死对头。 如果有一天苏闵知道边予辰是个gay的话,结果应该会很惨吧...... 那么,许寂呢? 如果许寂知道他是gay的话...... “艹。我他妈在想什么?” 江伩的一声暗骂引起了时易的注意:“嗯?伩哥,你说什么?” 江伩连忙摇头:“没、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边予辰:你们秀恩爱的行为吵到我的眼睛了。 许寂(冷哼):嫉妒就直说。 第41章 确认 上午九点,运动会正式开始。 操场上响起震耳欲聋的入场歌,每个班派出代表来走方队,一时间,整个跑道上满眼望去全是一片蓝色的校服海洋。 每当一个班的方队走到主席台前时,留在观众席上的同学都挥着手里的助威棒,疯狂为自己的班级打call。 入场式结束后,听完领导絮絮叨叨的讲话,各个检录处和裁判员正式就位,各项目也正式开始比赛。 学校这次安排每组挑战赛的班级挨着坐,C5班和C10班之间的气氛可谓是剑拔弩张。 时易作为体委和张东旭坐在前排,董旭和他那些哥们儿就坐在C5班的另一头。 两方人马对视了一眼,董旭冲时易挑了挑眉,用口型对他说:“我等着你叫我爸爸。” 时易不屑地朝他比了个中指。 率先进行的项目有撑杆跳、立定跳远、女子组接力赛和女子组短跑,四个项目结束后,C5班输的十分惨烈。 本来C5班的同学体力就差,再加上又是女生,不要说赢不过C10班了,甚至在比赛小组内基本上都是垫底的。 见到此情此景,C5班同学在气馁之余只好疯狂地给广播站投稿。 每年运动会的时候,广播站都会念来自各班的同学的投稿,以此来为赛场上的每一位运动员加油助威。 于是,操场上就出现了这一滑稽的场景—— 每个班都看到,虽然C5班各项运动一上场全部垫底,但是人家的助威呐喊声却是层出不穷,整个操场都能听见大喇叭喊着—— C5C5,永远威武!奋力向前,勇争第一! 青春似火,超越自我,C5班必胜! 赛场上,你拼搏的身影是我们最大的骄傲,C5班的运动健儿们,加油! ...... “旭哥,”一个男生对身旁的董旭说道,“你看C5班那群书呆子,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 董旭轻哼一声:“没事,不就是喜欢去广播站投稿吗?反正他们班体委迟早要去广播站给老子道歉。” 这么一路输下去也不是办法,等到实心球和铅球比赛时,时易特地来到了女生组的候场地,给自己班的同学加油。 投实心球和铅球需要很大的力气,在这一点上,C10班无疑是占了下风。 要论体力,女生的体力其实都差不多,但C10班的女生为了保持好的身材,一个个看上去都干瘦干瘦的,而C5班的女同学就不一样了,一个个壮如铁牛、力大无比。 看着面前自己班参赛选手的壮硕身材,时易十分满意。 “同学们,你们要加油啊!C5班的荣誉就靠你们了!”时易的语气十分郑重,他伸出了手,“来,让我们一起努力!” 几只手瞬间交叠在了一起。 张晓玲反应最快,她率先摸到了时易的手背,抢到了最佳位置。 “来——” 大家一起喊道:“1、2、3,加油!” 加完油后,只有张晓玲还抓着时易的手不放,她激动地握紧时易的手:“时易,谢谢你来给我加油...” 时易非常尴尬地抽了抽手,结果居然没抽出来。 他心想,我去,这次肯定赢啊! 于是时易反手握住张晓玲的手:“加油,我相信你一定能赢的,对吧?” 张晓玲瞬间心花怒放,再次握紧了他的手:“嗯嗯,我一定会赢的!” 靠。 时易感觉自己的手骨都快被她捏碎了。 “你...”时易咬牙道,“加...加油!” - 马上就要到男子组5000米长跑比赛了,这是今天上午运动会的最后一个项目。 江伩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跑道。 现在正在进行的是女子组的3000米长跑,因为跑程过长再加上体力透支,有的女生甚至停在跑道中间吐了起来。 “男子组5000米长跑,请到检录处检录...” “男子组5000米长跑,请到检录处检录...” 大喇叭里喊着项目运动员的名字,各班选手陆续往候场地走。 “江伩,加油!”苏闵朝江伩握了握拳,“你可以的!” 一旁的边予辰也淡淡的说了一句‘加油’。 江伩冲他们笑了笑,心里的紧张还是挥散不去,他左右望了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从刚刚开始,江伩就没再见过许寂了,他没有留意到许寂去了哪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处找人。 江伩感觉自己就像个土地鼠,只会没骨气的缩在自己的洞里。 喇叭里最后一次念到运动员的名字时,江伩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往赛场上走。 刚走了两步,就迎面遇上了走来的许寂。 江伩感觉自己的手脚又不听使唤了,他愣愣的站在原地,等着许寂走到他面前。 许寂站到他面前,淡淡道:“张嘴。” 江伩一愣:“啊?” 江伩嘴巴微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寂就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嘴里。 辛辣而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弥漫开,江伩不自觉地一颤。 是薄荷糖。 “别担心。”许寂对他说,“一切有我。” 听到这句话,江伩整个人莫名心安下来。 - “...3、2、1,开始!” 裁判的枪声在操场上响起,江伩立刻抬腿往前跑。 在最开始,江伩一直按照许寂之前教给他的跑步技巧,保持着匀速向前跑,名次徘徊在前五之间,身体也不是很累。 慢慢地,周围的欢呼呐喊声和其他一切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 通过这些天的训练,江伩第一次发觉,运动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作为一个脑力劳动者,江伩一直把自己的每时每刻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严丝合缝,他的脑子一直在转动着、思考着。 但运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运动的时候,精确运转的脑子被迫空了出来,开始思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说现在—— 江伩想起了过去几个月的很多事情。 他想起和许寂第一次见面,两人在湖边交缠的手指; 他想起第一次被许寂发现自己抽烟时,那个昏暗的楼道; 他想起两人一起在街角抽烟,想起许寂为自己出头,想起两人在阳台共度的夜晚,想起和他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训练...... 许寂,许寂,许寂...... 只要闭上眼,这张脸就会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已经深深刻在记忆里,成为了漫长生命里的参与者?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江伩的呼吸越来越沉,他感觉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了,窒息感卡在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他的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开始没有办法聚精会神。 江伩,你喜欢许寂吧?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一直环绕在江伩的脑海中。 他突然想起来徐菁知道他是gay时的样子。 一贯大大咧咧的人,突然变得严肃正经,像是被吓到了。 江伩当时还开玩笑似的安慰她:“别担心了,我目前唯一确定的只是我不喜欢女生。而且说白了,现在无论男女,我都没有什么喜欢的人,甚至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徐菁问他:“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做呢?” 江伩想了两秒:“不知道,就先这样吧,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一个人,没有包袱,轻松向前。 徐菁脸色一变,认真道:“不管你喜欢谁,不管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姐姐都希望,以后能有人陪着你。” 徐菁对他说他太孤独了,需要一个人陪着他,陪他走完一辈子的路。 江伩却不这么觉得。 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未来也会走很远很远。 在这么漫长的旅途中,没有人陪着他,他也不需要有人来陪他。 跑到第六圈的时候,江伩感觉自己真的跑不动了。 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眼角挤出的泪水混着汗水,一路流到衣领里面。 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沙漠里的独行者,迎接他的命运只能是渴死或者累死。 “江伩——!” 耳边传来呼唤声,江伩一扭头,看到许寂跑在他左侧的草坪上。 “听我说,”许寂冲他拍了拍手,试图集中他的精力,“匀速跑,放平呼吸,不要紧张,我陪你一起跑。” 我陪你一起跑。 像是给快要枯萎的花浇上了水,江伩感觉自己又有了无限动力。 操场上的欢呼声和呐喊声又慢慢近了,江伩的意识逐渐清明,跑过C5班的时候,他甚至能看到苏闵和时易像两个傻子一样疯狂朝他招手。 “舌头顶住上颚,胳膊跟着摆起来。” 许寂的话伴着呼呼的风声一起传进江伩的耳里。 就这样,一个、两个...... 江伩逐渐超过了前排零星的几个人,在最后冲刺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速度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轻盈。 最后50米的时候,许寂加速跑了过去,率先站在终点线上等他。 看着不远处的白T恤,江伩一咬牙,使劲跑了过去。 脚迈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腿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 紧接着,江伩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听到许寂的胸腔传来震动,那略带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你,冠军。” 心跳如擂鼓,江伩分不清是因为跑得太久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完蛋了。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许寂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老子很坚强,老子不需要人陪的。 许寂:我陪你吧。 江伩:嘤。 ---- 虽然我们伩哥开窍晚了一步,但学霸就是学霸,一点就通TvT 大纲在手,情节都在脑子里,可码出来怎么就这么慢呢,好像打死拖延症的自己,要是脑子里的东西能自动变成文字就好了T_T 第42章 心事 上午一共比了七个项目,除了铅球实心球以及男子组的长跑外,C5班其他项目的男女组比赛全都输给了C10班。 本来大家都有些泄气了,可直到下午场的时候大家才发现,C5班的主场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100米、400米、800米,4x100米接力、跳高、跳远、110米栏...... 许寂、时易、苏闵三个人几乎包揽了男子组的所有项目,平均每一个人都报了三种以上的项目。 他们一路狂虐其他班同学,许寂甚至在跑400米的时候就比董旭慢了不到一秒。 看着赛场上飞驰而过的身影,江伩整个人都惊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许寂的运动细胞特别发达,但他没想到许寂居然可以和专业运动员媲美。 比完赛的时易坐到江伩身边一起给赛场上的同学们加油,看到江伩一直在盯着许寂的身影看,脸上还挂着惊愕神情,时易十分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怎么样?寂哥厉害吧。” “这速度...”江伩惊叹,“绝了。” “寂哥从小就喜欢各种运动,尤其是那些极限运动项目,”时易煞有介事道,“我们初中毕业的时候出去旅游,100多米高的蹦极啊,寂哥说跳就跳......” 等许寂跑到4x100米接力最后一棒的时候,时易对江伩说:“伩哥,我们去终点等寂哥吧!” “啊?” “走吧!” 时易拉着江伩往终点走。 站到终点线旁边,江伩看见许寂拿着接力棒遥遥领先,恍惚间有种他在向自己奔来的错觉。 毫无意外,许寂拿了第一。 跑过终点线后,许寂捏着接力棒微微弯腰喘气,他大老远就看到江伩走到终点线这边,结果现在自己都赢了,对方居然什么都不表示? 江伩也看到许寂过终点线了,他却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办? 要过去表示一下吗? 怎么表示? 抱、抱...抱一下? 江伩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结果下一秒,时易就兴奋地冲上去抱住了许寂。 “寂哥,你太牛逼了!”时易大力地捶着许寂的背,“我爱你寂哥!” 看着时易坦荡开怀的神色,江伩偷偷红了耳根。 果然啊...自己还是动了歪心思。 - 在下午这八个项目比拼中,C5班全胜。 最后颁奖典礼的时候,时易代表C5班站到了冠军台上,他骄傲的朝站在亚军位置上的董旭抬了抬下巴。 “老子等着你去广播站叫我爸爸。” 说罢,时易就抱着奖杯和鲜花离开了。 下午三点半,运动会的各项比赛正式结束,剩下的就是领导讲话以及一些健美操表演之类的无聊环节。 时易那帮哥们们串班来找他们,一群人在时易耳边嘀嘀咕咕了一大堆,然后时易就满脸兴奋地跑到了许寂这边。 时易提议:“我们去顶楼小黑屋喝酒吧!” 苏闵第一个举手赞同:“我要去!” 周围人跟着起哄—— “今天寂哥易哥在赛场上这么炫酷,我们可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吗!” “就是,我们都多久没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好不容易遇上个运动会,百年难得一遇的溜号机会啊!” ...... 许寂无声地看向身旁江伩。 江伩轻咳一声,假装若无其事道:“去、去啊!当然要去!” 一旁的边予辰颔首:“你们去喝吧,我就不去了。” 苏闵不屑:“赶紧滚吧,高三狗。” 边予辰:“记得少喝点。” 苏闵:“关你屁事。” 边予辰:“不然我会告诉阿姨。” 苏闵:“......”狗男人。 看着斗嘴的两人,江伩有些惊讶:“他...今年高三?” “嗯。”许寂轻轻应了一声,“他跟我同一年。” “走走走,赶紧走了!” 时易不耐烦地催促着,六七个人绕过休息区,偷偷溜出了操场。 - 他们派出代表翻墙出去买了几瓶酒,一堆人就挤在小黑屋里闲扯起来。 “你别喝了。”许寂将江伩手里的酒瓶子拿走,塞给他一瓶果汁,“喝这个。” 江伩将酒瓶子抢回来,小声嘟囔:“你别管我!” 许寂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躲到角落里喝酒去了。 大家喝的不多,都只是图个乐呵,只有江伩在一股脑地往自己嘴里灌着酒。 江伩现在心里非常乱,规划好的人生突然出现了意外,这个意外甚至可能会影响他以后的种种选择。 他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许寂的呢? 整天板着一张脸还总爱捉弄他,没事就喜欢发点小脾气,犯起拧跟个大爷似的#!@Y!&*^#!...... 哦对了,这个人还是个直男,还是个谈过女朋友的直男! 完蛋了,你完蛋了江伩。 江伩像个情感苦手,内心一片凄苦,嘴上一口小酒,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大半瓶酒。 不到一个多小时,大家就准备散场了,本来就是为了爽一下,早开始早结束。 等到大家要离开的时候,江伩已经开始在脑中演算近五年的数学高考题了。 “直线L的斜率存在,设L的方程为y=kx+m......” 一堆人围在江伩身边啧啧称奇,时易看向许寂:“寂哥,这怎么办啊?” 听到许寂的名字,江伩‘嗖’一下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地向面前的许寂走去。 “许寂!”江伩红着脸大喊道,“这道题你怎么又做错了?” 说着,他就上手拽住了许寂的耳朵,“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 许寂:“......” 众人:“......” “你们先走吧。”许寂把扯着自己耳朵的江伩扒拉下来,“我陪他醒醒酒。” “寂哥保重...” 剩下的几人陆陆续续打完招呼就离开了,连苏闵和时易也被许寂赶走了。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江伩和许寂两个人的时候,江伩还挂在他身上嘟哝着:“许寂,你这个傻逼......” 许寂一脸黑线的把他扯下来扔到一边的破沙发上,然后又将他手里的酒瓶子拿出来放到了一边。 江伩顺势将头埋进沙发里蹭了蹭,许寂怕他硌得慌,连忙蹲下来摘他的眼镜。 江伩扭着脸不肯配合,许寂不耐烦了,一把捧住他的脸,轻斥道:“别动!” 江伩果然不动了。 金边圆框眼镜被小心翼翼地取下,许寂看到江伩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喉咙一滚,着魔似的将手覆了上去。 掌心紧贴着温热的眼皮,轻颤的睫毛一下下地扫过细腻的纹路。 有点痒。 许寂心想, 他真是疯了。 - 当江伩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许寂侧对着他,一手晃着酒瓶子,一手夹着烟,像个流浪的犀利哥。 想到这里,江伩无声地笑了笑。 他总有自娱自乐的本事,以前一直没什么朋友,和荣女士也谈不来,一肚子牢骚全用来和自己对话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正准备揉揉眼睛,突然发现脑袋后面射来一束微弱的光,从他的脑后斜照到许寂的肩上。 对了。 江伩想起了,自己身后是一扇窗户,这光应该是从窗帘的缝隙中照进来的。 此时正值太阳落山,夕阳的余晖是那种偏沉偏暗的橘红色,温暖而不刺眼,连空气中的灰尘都能照的发亮。 江伩觉得好玩,摇着脑袋来回晃了几次。 他看着光束一会儿放大一会儿缩小,一会儿随着身体左右移动,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许寂。” 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声,许寂回头。 一瞬间,细缝中的阳光直照到许寂的脸上。 江伩歪着头,冲他笑的灿烂。 小脑袋来回晃着,许寂微微抬手挡住射进眼里的光,他听见江伩得意的声音:“好玩吗?” 江伩天生长着一副笑相,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好看。 许寂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地将放在地上的果汁塞进他怀里。 许寂低声道:“别笑了。” 江伩:? “既然酒醒了就走吧。” 许寂匆匆撂下一句话起身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就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一下。 看着许寂狼狈离开的背影,江伩揉了揉犯晕的脑袋,一脸蒙圈地站了起来。 刚准备跟上去,就看见沙发角上还挂着许寂的黑色背包。 “怎么丢三落四的......” 江伩小声吐槽着,弯腰拎起了包。 包里面的东西从拉链的细缝中掉了出来,听见屋里传来细碎的碰撞声,站在门外的许寂皱了皱眉:“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 江伩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拎着包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我的儿子们能快点在一起,露出了姨母笑jpg. 第43章 逃避 运动会第二天,难得早起上学的许寂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怪怪的。 从进了校门开始,就时不时地有两三个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这些人里女生居多,往常许寂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可是眼前这些女生的脸上不是一贯的害羞窃喜的表情,反而是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和激动? 见鬼了...... 等他进到班里的时候,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寂哥,寂哥!”一见到许寂,时易就疯狂地朝他招手。 等许寂坐下后,时易将手机摆到他面前:“寂哥,你快看,你和伩哥上了校园表白墙诶!” 许寂接过手机,看见QQ昵称为【齐贤一中表白墙】的账号空间里有一条昨天发的说说,点赞量已经超过了大几千。 【集美们!你们快品一品啊!天,这绝美的爱情,awsl!当我第1384723次向上帝祈祷:上帝啊,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上帝给了我一巴掌,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甜甜的恋爱是留给小哥哥们的...】 在这条浮夸的说说下面,配图是许寂在终点线抱住江伩的那一刻的动图。 图片里,江伩一迈过终点线,整个人就向前倒去,而许寂站在终点线的另一端,像早有准备似的,牢牢的将对方接在了怀里。 周围的一切都成了不起眼的背景,只有相拥的两人,格外的明媚而耀眼。 这图片经过精修,衬得本就阳光帅气的两人更显精致细腻,画面的色调是偏白偏蓝的冷色,整体一种清晰而忧郁的感觉,让人瞬间脑补出N万字的校园小甜文。 评论区里一波又一波的留言,更是炸了锅似的喷薄而出—— 【腐女大本营】:唇语一级解读选手报到,小攻对小受说的是:“恭喜你,我的冠军。”Awsl!!! 许寂内心os:什么叫小攻小受?‘我的’这两个字是不是你擅自加的? 【小李爱吃巧克力】:我们学校居然有这么帅气的小哥哥?为什么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果然长得帅的都去搞基了! 许寂内心os:谁搞基了...自己单身还怪别人。 【绝世猛1】:若天下有情男终成眷属,信女愿终身吃素!这绝美爱啊(发出鸡叫),嗑到了嗑到了! ...... 下面还有一堆留言,许寂也没仔细往下看。 一是,这件事让他感觉有些荒谬;二是,这里面有太多陌生的词汇,他实在是难以理解。 许寂把手机丢给时易,时易捏着手机直皱眉:“寂哥,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现在的小女生的这些心思了,这你和伩哥都能给凑成一对!太他妈魔幻了...说来为什么不把咱俩也凑一凑呢?明明咱俩也抱了抱啊...” 话音一落,许寂抬了抬细长的狐狸眼,在时易有些期待的眼神下,他薄唇轻启,吐出了一个字:“...滚。” 就在这时,江伩背着书包走进了教室。 一看到江伩,时易又立刻兴冲冲的跑过去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接着又将刚才跟许寂说过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许寂看着江伩先是一脸懵逼地接过了手机,然后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而凝重,就见他圆圆短短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停的滑动,眼神快得一目十行。 许寂突然有些好奇,江伩会是什么反应呢? 紧接着,许寂就看见屏幕上的手指越滑越快,直到它停在某一个瞬间—— 江伩‘啪’一下将手机屏幕关闭,像是扔烫手的山药一样迅速把手机扔回给时易。 看见江伩这么大的反应,时易拿回手机感叹道:“伩哥,你说现在的人都怎么想的?我感觉我越来越跟不上潮流了。” “他、他们...都在胡说八道!”江伩语气凌乱,反应有些过度,“我看就是作业不够多,高考压力不够大,才有闲心去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看样子江伩对这件事情好像很排斥。 许寂若有所思。 话音一落,江伩就气呼呼的把书包扔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抬腿就要越过许寂回自己的座位。 许寂伸腿拦住他的步子。 “你干什么?”江伩皱眉看他。 许寂张了张嘴,想问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一开口却变成:“中午去吃什么?” “哦,对了,”江伩眉眼一敛,低声道,“正想跟你说呢,我最近中午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吃饭了。就是...我跟谢宇星约好了,这段时间我们要一起探讨一些问题,所以我们中午会一起去吃食堂吃饭,就不跟你们一起了。” 飞速说完这几句话,江伩也不敢看许寂的眼睛,他立刻抬起腿准备回自己的位置上。 许寂将腿抬高了些,再次拦住了他。 “你和谢宇星?”许寂挑了挑眉。 “嗯。”江伩轻应一声。 “哦...”许寂拖长了语调,眼神却不自觉染上笑意,“一个学文,一个学理,探讨什么?” 经许寂这么一提醒,江伩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鬼话! 这本来就是他随口编出来的理由,根本没经过大脑。 看着许寂一脸戏谑的样子,江伩憋红了脖子,咬着牙理直气壮道:“怎么样?我们要探讨人生哲学!你、不、懂、的,学、渣!” 说罢,江伩轻哼一声,一个高抬腿就跨过了大山大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好几天,江伩都没有和许寂他们一起吃过饭。 不要说是吃饭了,就算是许寂和他坐在一起,两人也不像往常一样那么频繁地闲聊说话。 江伩似乎有些奇怪,许寂又具体说不上他哪里奇怪。 要说江伩不理他吧,可每次许寂主动搭话对方都会有反应,但只要许寂不主动找他,江伩也就从不主动跟许寂说话。 永远一个人在那里闷头写题,把许寂这个同桌当成空气。 - 这天中午,在吃完饭回去的路上,时易突然注意到许寂裤脚染上了粉粉蓝蓝的东西,他仔细一看,似乎还有点磨砂的质感。 脑中灵光一现,时易瞪大眼睛勾上许寂的肩膀:“寂哥,你买颜料了?” 正因为江伩的事情而头疼的许寂不耐烦地推开他:“你做梦呢!” “不是,你这——” 时易指了指他的裤脚。 许寂皱眉低头,随意瞟了一眼:“路过工地蹭上的油漆。” 说罢,他就快速向前走了几步,远离了时易这个话痨。 被落在后面的时易有些失望:“是油漆啊......” 此时,憋了许久的高宇有些好奇地向时易问道:“易哥,伩哥最近怎么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啊?” 虽然声音不大,走在前面的许寂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害,伩哥说他最近要和谢宇星——” 时易的话还没说完,身边一个人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诶,易哥,那不是伩哥吗?” 众人抬眼望去,许寂眯了眯眼,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南食堂走了出来。 江伩抱着课本神色匆匆地走在走廊上,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同伴。 “那边那个是不是B1班的谢宇星啊?” 有人伸手指向另外一个方向,许寂偏了偏头,看到谢宇星和两三个人一起从北食堂走了出来。 齐贤一中设南北两个食堂,分别处在三栋教学楼的两端,目的就是为了不让食堂过于靠近任何一个年级的教学楼,导致有的同学抢不到饭。 此时许寂他们刚从小西门回来,正好处在三栋教学楼的中间线上,左右一瞟就可以将两栋食堂的进出情况看得明明白白。 探讨人生哲学? 一个在南食堂,一个在北食堂...隔空探讨吗? 许寂舔了舔后槽牙,盯着江伩形单影只的身影看了半天。 好。 很好。 - 下午自习课的时候,许寂拿着本干干净净的练习册,主动摆到了埋头做题的江伩的面前。 许寂语气散漫而强硬:“有道题我不会,你给我讲一下。” 江伩头也不抬:“我在忙。你要是有问题的话,可以课间去办公室问老师。” 许寂伸手扣住他正在做题的笔:“我就要问你,你不是说要帮我吗?怎么讲道题都不愿意?” 江伩没办法,只好抬头看他:“哪道题?” 许寂随便指了一道。 “这道题很简单的,”江伩扯了张演算纸,认真给他讲起来,“它考的是数列的单调性,当n<9时......” 本来讲得好好的,慢慢地,江伩就发现许寂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许寂的胳膊挨到他的胳膊时,江伩终于忍不住了。 江伩轻斥:“你离我远点。” 许寂理直气壮:“你声音太小了,我听不清。” 江伩自顾自地往里挪了挪,许寂又凑了过来:“离这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江伩翻了个白眼:“我怕被你的智商感染了。” 许寂:“......” 这句话说完后,江伩本以为许寂会被他噎得没话说,结果许寂怔了两秒,脸上表情突然有一些......委屈??? 许寂叹了口气,伸手拿回练习册:“好吧,我没想到你也是这样看我的。” 江伩:“???” “也对——”许寂的嘴角向下垂了垂,“像我这种低智商的学渣不配找年级第一请教问题,你看不起我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江伩有些慌了,他本意就是想开个玩笑占占便宜,没想到真的会伤到许寂的心。 “我、我...不是...”江伩连忙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很棒,也很优秀,真的,只要你肯努力,你会变得更优秀的......” 越解释越混乱,江伩只好一把抓住他的练习册:“来吧来吧,我跟你讲题。” 许寂抬了抬眼:“真的?” 江伩十分恳切:“真的真的,快来吧。” 许寂勾唇一笑,又凑了过去。 - 运动会过去没两天,就快到了十一长假,在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周五,张东旭在班会上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情——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十一短期支教活动。 集贤一中每年十一假期都会举办一个短期支教活动,活动内容是让一中的部分学生到定点的山区小学给孩子们进行三到五天的授课。 活动以自愿报名的形式,结束后会给报名参加的同学们下发实践活动证明,这既能锻炼同学们的实践能力,也能帮助到更多人。 本来这种事情许寂是从来都不关注的,直到他课间去超市买了瓶水,回来的路上听见两个女生叽叽喳喳道—— “我刚刚在老班办公室看到江伩了,听说他也要参加这次的短期支教活动。” “真的吗?那我们岂不是能跟他一起去了?” “有机会仰望学神真是太难得了!” ...... 看着两个女生远去的背影,许寂隐约想起来,这两人好像跟他一个班的。 回到教室后,江伩还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样子,许寂假装不经意问道:“江伩,你十一假期准备干什么?” 江伩简短有力道:“学习。” “哦。” 许寂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啪’一下起身离开了教室。 望着许寂离开的背影,江伩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 这几天,江伩想了很多很多,关于他是怎么喜欢上的许寂的、为什么会喜欢他...这些统统都不重要,他唯一明确的是—— 喜欢上许寂是一件不合时宜且危险的事情。 在江伩对自己未来二十年的人生规划中,许寂的出现无疑是一个意外,又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上,实在是太不凑巧了...... 而且,最要命的是许寂还是一个直男,人家是谈过女朋友的好吗?江伩你清醒一点!! 如果知道他是gay的话,许寂说不定会...... 更更重要的是,许寂太复杂了,无论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家庭背景,这都不是江伩能够轻易涉足的,他还没那勇气...... 以上种种,江伩光是想想就头大。 江伩一直是一个好学生,遇到解不出来的难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止损—— 绕过它、避开它,接着做下面的题。 想到这里,江伩再次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低头继续刷卷子。 晚上开班会的时候,张东旭公布了十一假期短期支教的志愿者名单—— “陈晓龙、杜弘、李达、严璐......江伩、许寂......” 许寂的名字一出,江伩和时易同时看向他。 时易悲愤:“寂哥伩哥,你们两个也太不够意思了!居然抛下我去过二人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愁人...... 作者:来,儿砸,让梁静茹赐予你勇气! ---- 今天突然发现我还从来没有感想过霸王票和营养液,我就把陈年旧账统统翻出来,手动感谢一下叭! 【霸王票】 感谢读者“幸福鸭鸭”的投雷~ 感谢读者“锐哥有点甜”的投雷~ 【营养液】 感谢读者“昨日书”,灌溉营养液+8 感谢读者“南一”,灌溉营养液+5 感谢读者“暖阳”,灌溉营养液+1 真的非常谢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感动ing 第44章 支教 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学校就找了辆大巴车,把报名参加短期支教活动的学生们送到了S市通临县的花杉小学。 花杉小学位于S市与H市交界处的一座大山里,一直是齐贤一中定点帮扶的学校之一,这已经是齐贤一中第九年举办这种支教活动了,所以交接的老师们也都十分轻车熟路。 一路上,大巴车开出了市区,上了高速,又进了县区,整整五六个小时的车程,车上大部分人都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 当江伩缓缓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烈日当空,临近正午了。 他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刚准备起身,头顶却意外地扫过什么柔软的东西。 江伩眼一抬,正对上一条黑色的纹身,眼神再往上,是许寂熟睡的侧颜。 ......也不知道这个姿势保持多久了,原来他是靠着许寂的肩膀睡着的。 因为离的很近,江伩能清清楚楚地看见许寂脖子上的每一条纹路,一圈又一圈,像是越缠越紧的枷锁,而那条黑色的纹身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一切阻碍,一路向下。 这条黑色纹身太靠近大动脉了,伸手摸上去一定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盯着眼前的黑线,江伩突然想起徐菁以前好像跟他科普过这种纹身,似乎叫...死亡线。 这么想着,江伩就不自觉地伸出了手。 慢慢地...指尖马上就要触碰到温热的皮肤,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砰——” 车身爆发出一声巨响。 山路不好走,大巴车碾过了一个大坑,整个车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全车的人都跟着向前倾倒。 在许寂睁开眼前,江伩迅速收手挺身,若无其事地扭到了一边。 于是,当许寂皱着眉睁开眼时,耳边充斥着老师同学们的抱怨声,全车的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颠簸给惊到了,唯独他身旁的某人—— 许寂偏头看向江伩,对方整个人背对着他缩成一团,一动也不动地磕着车窗,浑身上下写满了‘还在睡,勿cue ’。 许寂:“......” 宁能装的稍微像样点吗? - 经过这个小小的意外后,大巴车顺利地开到了花杉小学。 山区的实际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还要恶劣,寸草不生的半山腰上只有一个灰扑扑的花杉小学孤零零的立在那里,而村子却在五公里外的另一座大山上。 参与支教的学生加上随行老师一共十五人,全部都住在了学校拥挤狭小的员工宿舍里。 每人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子,也没有空调,发灰的墙角泛着潮,蚊虫肆虐、闷热又潮湿,连信号都微弱的几乎感应不到。 来了不到一天,所有人都开始疯狂抱怨自己是上赶着来受罪,要不是为了实践活动证明,谁愿意来这破地方。 不过待了几天后,他们发现花杉小学的学生才是真正的艰苦,这些孩子的家里条件都不是很好,每天还要走五公里的山路来上学。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很难想象还会有人为了几百块钱而苦苦挣扎。 经过了最初几天的适应期,大家也慢慢习惯了早上起床打不上洗漱水,一日三餐单调的没有什么肉腥,教学用具也仅限于黑板和粉笔...... 看着眼前这群赤诚可爱,一中的学生们仿佛一夜间扛起了某种重担,面对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一个个立志要带着孩子们走出大山,迈入知识的殿堂。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责任心泛滥的江伩,不过他熊熊的斗志在遇上第一个皮孩子的时候就遭遇了滑铁卢。 皮孩子名叫赵大桩,每天上课不好好学习光捣乱,尤其在江伩教的数学课上,更是皮上了天。 这天,在江伩抓到赵大桩上课给小女生写情书后,他终于忍不住把皮孩子揪出来谈心了。 “大桩,”江伩严肃而正经,“什么年纪就要干什么年纪该干的事情,你才多大啊?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不要想着早恋!” 赵大桩比同龄人都要早熟,虽然才六年级,但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多的个子,站在江伩身边就比他矮了半个头。 赵大桩拨了拨并不存在刘海,语气又土又杀马特:“小江老师,青春不等人啊。” 江伩:“......” 果然是我老了吗? “那我们换个角度说,”江伩晃了晃手里的情书,“你跟人家小花表白,你以为小花会同意吗?人家次次考试年级第一,以后必然会走出大山接着读大学的,你现在这样耽误自己,以后你们走的路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一起?” 闻言,赵大桩不屑地嗤笑一声:“小江老师,你也太古板了吧?我为什么要想以后啊?小花现在就在我身边,我们连睡觉的屋子都只隔了一堵墙,我当然要把握机会、珍惜当下啊!” 用最理直气壮的语气说着最幼稚的话,仔细一听倒还挺有道理??? “喜欢就大胆去追啊,畏畏缩缩、想东想西的算什么?” 江伩被他说的一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见江伩没有反应,赵大桩抽走他手里的情书就离开了。 小江老师独自一人在走廊凌乱,深深感叹自己已经跟现在的小孩子有代沟了,他心里认真思索着赵大桩刚刚说过的话,眼神却不经意瞥到了正在隔壁班上课的许寂。 江伩本以为许大少爷来这里支教就是说说玩的,没想到许寂居然是他们这群人里最能吃苦的人,不仅没有抱怨一句,还总是帮学校老师干一些苦力活。 孩子们也很喜欢许寂,平时体育课都是许寂带着他们一起上的,闲暇时间许寂还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山上跑着玩,简直是妥妥的孩子王,和老气横秋的小江老师形成了鲜明对比。 除了体育课外,许寂偶尔也会带他们上上语文课,像现在,许寂撑着桌子站在讲台上,修长的手指轻敲着粉笔,神态自然而放松,连嘴角都出现了罕见的笑颜,初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都镀了一层金光。 这自带柔光的滤镜,看的江伩体内的多巴胺都成倍上涨了。 喜欢就大胆去追啊,畏畏缩缩、想东想西的算什么? 江伩蜷了蜷手指,轻声呢喃:“疯了...” “小伩?” 身后传来呼唤声,江伩一回头,看见花杉小学的校长余成平朝他露出了和蔼的微笑。 “余校长。” 江伩也笑了笑。 “我刚刚听到一些你和大桩的谈话...” 两人并肩走在小小的水泥操场上,余成平宽慰道,“你也别嫌弃他,大桩这孩子从小就对学习不上心,家里也不重视这些东西,他可能小学毕业后就不上学了...” 江伩惊讶:“为什么啊?” “大桩的父亲去世的早,家里只剩下瘫痪的母亲和年迈的奶奶,她们支撑不了大桩后续上学的费用,反而需要大桩早点去市里打工赚钱。这里的孩子都是这样,能读上大学或者中专的很少,大部分都读书读到一半就去打工了......” 听完余校长的话,江伩备起课来更加用心,连带着对大桩也加强了思想教育的灌输。 江伩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改变些什么,没想到没过两天,大桩就不再来上学了。 这天,江伩正在办公室和余校长汇报着孩子们的情况,许寂突然跑过来说大桩今天旷课了。 “前两天大桩的奶奶还来找过我,”余成平无奈地叹了口气,“估计她们是等不及要让大桩退学了。” 说着,余成平就要起身往外走:“我还是去大桩家看一看吧。” 以往也有学生家长闹着要退学,余成平就这样一家一户地去劝,想着好歹也要让孩子们读完九年义务教育。 “余校长,”江伩突然出声道,“我跟你一起去。” 余成平和许寂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余成平刚想开口,一个老师突然急匆匆地进了校长办公室,两人一来二去地就聊了起来,江伩和许寂就暂时被遗忘到了角落里。 许寂瞟向坐在不远处的江伩,对方低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今天是他们支教的第四天了,两人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课表不一样、行程不一样,连住的宿舍都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加上江伩总是故意躲着他,两人根本没机会说上话。 看着一言不发的江伩,许寂突然上前一把将他拽出了办公室。 江伩力气没他大,只能被他拖着走,直到来到了走廊的一个角落里,许寂才放开他的手。 江伩皱眉:“你干什么?” “江伩,”许寂一脸阴郁,“你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 “没有啊。”江伩轻咳一声,故作轻松道,“你想多了,赶紧走吧,我一会儿还要和余校长出去呢。” 说罢,江伩就想离开。 “别去了。”许寂蹙眉,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这么多孩子你也管不过来,让余校长去解决吧。” 许寂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今天总有点心神不宁的。 江伩重重地叹了口气,退回去两步看着他。 “大家都挺忙的,真的。”江伩十分诚恳,“我要学习,要参加实践活动,要考大学,要比赛...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没有必要干预对方的私事吧?” 江伩眼中的疏离看的许寂有些心慌。 对啊。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再过两年,江伩就会去上很好的大学,像他写下的梦想那样,永远向前,走很远很远的路。 而他呢? 他应该...会永远留在这里吧。 许寂缓缓放开了江伩的胳膊。 然而,如果许寂知道江伩几个小时后会出意外的话,他绝对会拼命拦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大桩:小江老师赶紧上吧! ----- 昨天,垃圾作者鸽了大家,然而昨日的我并非今日的我,要怨就怨昨日的我叭(bushi),实际上是昨天疯狂卡文,3000字写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dbq我一定会补上的! 感谢在2020-04-01 23:15:28~2020-04-03 15:2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金子做的沙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殇洙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结束 从中午开始,一向放晴的天突然变得灰暗起来,没过多久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慢慢地,雨开始渐渐变大,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 自从江伩走后,许寂这一整天都过的魂不守舍的,浑浑噩噩上完一天的课后,直到晚上去食堂吃饭,他才再次听到了江伩的名字。 “诶,今天下午2班的最后一节课是江伩的数学课对吧?我怎么没见到他人影呢?” “我也不知道啊。今天中午本来还想托他帮我带份饭呢,结果回宿舍的时候也没见到他。” ...... 看着闲聊的两个同学逐渐走远,许寂皱了皱眉。 还没回来吗? 他掏出手机给江伩打了个电话,铃声响了许久却一直没有接通,估计是信号太差了。 许寂匆匆吃完了饭,他先是来到了江伩的宿舍,发现宿舍里没有人后,他又去了校长办公室,结果发现校长办公室的灯也是黑的。 此时,隔壁办公室的张老师走了出来。 他正准备关灯锁门,许寂连忙上前问道:“张老师,你见到余校长了吗?” “嗯?”张老师想了想,道,“没有。好像从五六点开始,校长办公室的灯就一直是黑的吧。” 从学校到隔壁村子来回要十几公里,就算山路走的再慢,七八个小时之内也应该回来了啊。 许寂心中有些不安,于是找到了齐贤一中的随行老师邱越,并向他说了余校长和江伩去找大桩的事。 “许寂,你先别担心,”邱越安慰道,“也有可能是被留到了村子里吃饭过夜什么的,我记得我好像留过村长的电话,你等一下我找找啊。” 邱越找出了村长电话号,等信号好不容易通畅起来,电话接通后,村长又去了大桩家问情况。 电话转接过去后,只听大桩的奶奶扯着大嗓门儿说道:“孩子早就被余校长和一个小伙子领走了啊。下午三四点那会儿就走了,怎么现在还没到吗?” 许寂看了眼窗外的滂沱大雨,等邱越一挂电话,许寂就沉声道:“去找人,现在就去。” 雨夜的山路十分泥泞,齐贤一中随行的师生中,所有男的加起来不过才八个人,他们穿着雨衣拿着手电筒,在花杉小学另外两位老师的带领下,顺着去村子的山路开始找人。 狂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山中草木‘唰唰’作响,倾盆大雨直直地透过高耸的树林打在身上,噼里啪啦的如同钉子一般扎的人生疼。 雨衣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大家从里到外都湿透了,连鞋子里都混着地上淌过的泥水。 “徐校长——!” “江伩——!” “大桩——!” 大家艰难地开口大喊着,每张一次嘴都会有泥水灌进嘴巴里,连睁眼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情。 直到下了花杉小学所在的东山,走到了两山之间的小路上,他们也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众人渐渐感觉有些疲惫了,尤其一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学生,其中两三个人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这么找得找到什么时候啊?” “就是啊,就我们这几个人,把两座山都翻一遍,那不得翻到天亮啊?” “诶,我跟你们说啊,前几天我还跟学校的张老师聊过呢,听说这里的山经常在下雨的时候发生各种小型的泥石流,听说以前还死过人呢!” “真的假的?不会吧?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了!泥石流是开玩笑的吗?这要是被卷下去,哪里还有命啊?” “天哪,我们就是来参加个实践活动,居然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啊?江伩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个可不好说,我——” “闭嘴。” 前面传来冷冷的呵斥声,小声议论的几人吓了一跳,他们抬头,只见许寂正回头眯着眼望着他们。 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只有眼底冒着猩红的血丝,许寂板着一张脸处在爆发的边缘,识眼色的几人立刻闭上了嘴。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总算在西山的半山腰上看到了余校长的身影。 余校长的样子十分狼狈,他的脚崴了,身上也沾满了泥水,碎了半边的眼镜东倒西歪地挂在脸上,连暴露的皮肤也带着零零碎碎的伤口。 “余校长。”邱越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余成平,“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 余成平刚准备开口,有个人突然上前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哑声问道:“江伩呢?” 余成平抬眼望去,见许寂正眉头紧锁的看着他。 “下午我们从大桩家回来的时候,正好下起了大雨,于是我们就加快脚程往学校赶,没想到在下山的时候又遇到了山体滑坡,我们三个一不小心就顺着西山南面的斜坡滑下去了,落石泥水把我们带到了不同的方向,后来我和他们就走散了......” 余成平感觉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他连忙安抚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西山的土松软,雨天滑坡是常有的事,以前也有人被卷到过山下,不过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他们现在可能在某个地方可能迷了路,一定会没事的。” 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天啊,要是他们迷了路可怎么找呀?将这座山翻一遍吗?” “就是啊,都已经找了三个多小时了,我快累死了。” ...... 齐贤一中另一位随行老师钱立斟酌道:“我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事可大可小,还是需要专业的救援团队来处理,不如我们先把余校长送回去,再打一下县里的救援电话,总比我们自己在这里瞎找强吧。” 邱越刚想开口,许寂突然出声:“你和他们在哪个方向走散的?” 余成平愣了两秒,伸手指向了西山的西南边:“就在那边的半山腰上。” 话音一落,许寂拿着手电筒就往那边走,邱越连忙伸手拦住他。 “许寂你别冲动,钱老师说的有道理,现在雨下的这么大,我们还是等专业的救援队来吧!” 余成平也开口劝道:“是啊小寂,一会儿我联系一下村长,让村长多带些人来找,很快的,你别担心。” 许寂不为所动:“你们先把余校长送回去吧,我自己去找。” 邱越皱眉:“雨下这么大,你万一再遇上什么滑坡泥石流怎么办?你别——” “我他妈说了——!”许寂猛地扬起语调打断他,一字一句道,“我自己去找,别他妈管我!” 看着许寂眼中的乖戾决绝,邱越一时间松了手。 说罢,许寂不顾众人的反对,捏着手电筒消失在了灰蒙蒙的雨夜里。 钱立为难道:“邱老师,这可怎么办啊......” 邱越苦笑一声:“张老师,麻烦你先带着余校长和学生们回学校吧,邱老师和李老师,我们三个去跟着许寂一起找。” _ 身体仿佛麻木了一般,只会机械地向前走着,握着手电筒的手指也变得僵硬无比,漫天的大雨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人层层包裹住。 恐惧、害怕、焦躁、不安...... 这些情绪如同百爪挠心一般把许寂死死困住。 万籁寂静,只有哗啦哗啦的雨声在耳边清晰的响着,仿佛有人在声嘶力竭的哭喊。 在许寂的记忆里,雨天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他永远都记得鲜血混着雨水流到脚下是什么感觉,这么多年了,过往的一幕幕还像是走马灯似的不断在脑中回放。 不知走了多久,许寂一路翻过西山的南面,从最陡的山坡一路走下去,直到走到了山底的小溪边,顺着石子路找到了一个枯树旁的大石头上—— 暗红色的血迹在惨白的灯光下一晃而过,许寂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快跑两步上前,看到大石头上残留的血迹沿着曲折的纹路蜿蜒而下,一路流进了地上的泥泞里。 心中的不安进一步放大,许寂大喊起来—— “江伩——!” “大桩——!”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淹没。 “许寂——!” 许寂声音一顿,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许寂——!” 清清楚楚的听到不远处传来呼唤声,许寂连忙抓着手电筒向前跑去。 直到在百米外的落石旁,许寂才看到江伩正扶着大桩向这边艰难的走着。 看着许寂一路跑到了他面前,江伩有些惊讶道:“你怎么——” 话音未落,许寂就将手电筒丢到一旁,伸手抓紧了江伩的肩膀:“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许寂快速地扫了他一眼,江伩像个泥人一样脏兮兮的,单薄的衣料破了好几处,暴露在外的右侧手肘被一块破布料缠着,上面还渗着血。 江伩被他问蒙了:“我...我没事啊...就是大桩他——” “江伩!”陡然升高的语调打断了江伩的话,许寂捏紧了他的肩膀,眼神里全是质问,“我怎么告诉你的?” 汹涌的情绪积压在胸口,怎么也释放不出来,许寂急促的喘着粗气,愤怒的不能自已。 “我他妈是不是跟你说别去了?” 被许寂这么一吼,江伩懵了几秒,连一旁的大桩都有点吓傻了。 良久,江伩勉强一笑:“我现在没事啊,你不用担心的......” 许寂浑身颤抖,惨白的脸上只有额头的青筋凸起着,他紧抿着唇,猩红的眼睛满是忿怒。 江伩突然意识到许寂有点不对劲,他反手抓住许寂的胳膊:“你怎么了?” 许寂甩开他的胳膊,闭了闭眼,想要平复自己情绪。 江伩盯着许寂颤抖的双手,他蓦地想起什么。 “你、你的药呢?”江伩手忙脚乱地上前摸他的外套,“许寂,你的药呢?” 许寂身体一僵,脑子仿佛停止了思考,他听到自己的空洞声音响起:“你...知道了?” 江伩动作一顿。 那天从顶楼的杂物间出来时,江伩不小心把许寂包里的东西撒了,他看到一大堆药从里面掉了出来—— 文拉法辛、舍曲林、氯丙嗪、奥氮平......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药名,江伩瞬间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江伩苦笑一声:“嗯,我都知道了。” 这些,都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江伩!许寂!” 身后传来老师们的呼唤声,许寂僵硬的脑子终于再次恢复了思考。 自从遇到江伩以来,许寂就觉得自己一直在放纵自己。 他放纵自己一次次沉浸在江伩带来的意外中,放纵自己一次次在江伩面前摊开自己的内心,放纵自己...喜欢上江伩。 而现在,这场放纵也该结束了。 第46章 骗子 “所以说...”顾明川敲了敲手里的病历板,饶有兴致地看向许寂,“你们之间就这么算了?” “任何事情,只要拥有就会有失去的危险。”许寂揉了揉眉,“而喜欢本身就是一件危险的事,它所承担的痛苦远远超过人的想象。” “时易跟我说,你自从4月份开始,发病的频率就越来越低了,”顾明川打趣道,“这么看来,喜欢也不完全是一件痛苦的事啊?” 看着许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顾明川沉声道:“任何改变都是要付出心血和代价的,许寂,你不可能永远待在自己的壳子里。” “顾医生,”许寂的声音带着抹不去的疲惫,“我最近头疼的厉害,再给我开些药吧。” - 十一假期回来以后,张东旭突然提出了学期中间换座位的事情。 开学这两个多月以来,新班级的同学们彼此之间逐渐从陌生到熟悉,亲密的程度越来越高,隔阂也变得越来越多。 渐渐地,有许多同学开始去找张东旭反映换座位的问题,于是张东旭就暗自做了一个小调查,准备在学期中间的时候换一次座位,这次十一放假回来,也算是正式提上了日程。 张东旭在放假之前就把新的座位表排好了,这次开学回来大家连东西都不用收拾,可以直接按照新的座位表来坐。 开学那天的下午,大家一来到教室就开始移着自己的桌子。 江伩看了一眼座位表,发现他和许寂还是同桌,苏闵和时易也依然坐在前面,这次换座位的原则貌似是没有矛盾的同学,基本上是按照原来的座位表在坐,而某些找老班沟通过的人,已经全部打乱了座位。 结果迟一步来到教室的许寂,连自己的座位都没回去,他站在教室门口看了一眼投影仪上的座位表,转身就去了办公室找张东旭。 即使是新的座位表,也仍有人心生不满,看到许寂第一个打了头阵,剩下的同学也纷纷去了老班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张东旭就宣布了暂停换座位的事情,当天晚自习的时候,一个新的座位表再次公布了出来,这次许寂和江伩调开了,江伩和苏闵坐在一起,许寂和时易坐在一起。 两桌人成对角线和坐在了这个教室里离得最远的两个位置上。 自从支教回来后,江伩内心就十分不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许寂解释一下。 虽然对于喜欢上许寂这件事,江伩一直在逃避,但至少,他希望两人能维持一个朋友的关系,现在许寂干脆不理他了,这让江伩真的很焦躁。 尤其是刚刚许寂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跟他说,转身就去找张东旭调了座位,这让他愈发难受了。 于是,在晚自习的第一个课间,江伩专门让时易把许寂带到了学校的后花园里,准备和他好好谈谈。 “有什么事吗?” 许寂面无表情地看着江伩,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微妙,许寂和江伩就像是两只踽踽独行的刺猬,开始时怀着好奇心逐渐接近对方,在看到了彼此不为人知的底线后,又猛地缩成一团竖起所有刺,变的谨慎而戒备。 “我...我真的...我是无意间发现那些药的,”江伩的语气有些混乱,“那天在顶楼的杂物间里,你的东西不小心从包里掉出来了我才看到的......” 见到药的那一刻,江伩内心十分震惊,但慢慢地,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开始理解许寂以往的种种行为—— 比如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许寂为什么会忽然愣在湖边;比如说为什么有时候许寂会不自觉手抖;比如说为什么许寂总是会忽然胡乱发脾气,然后做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事;比如说他为什么每天晚上都熬夜,白天又总是睡不醒...... 妄想、幻觉、失眠、焦虑、思维和行为错乱...... 准确的说,许寂应该得的是躁郁症。 像是穿过了重重迷雾,最终探到幽谷的底端一样,江伩发现了许寂的秘密。 江伩不知道许寂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敢轻易和他挑明这件事,没想到支教的时候居然会出现那种意外,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江伩语气顿了顿,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最后只能可怜巴巴的说了一句:“你...你能不能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许寂还是一脸漠然,“你不是看到了吗?我有病。” 说罢,许寂转身就要离开。 江伩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你等等——” “江伩,”许寂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是gay了,胡坚告诉我的。” 一瞬间,江伩的脸变得煞白。 江伩倏地边予辰对他说过的话。 “许寂和我们不一样。你知道吗?他以前谈过女朋友。” 江伩尽量平复着自己的语气,假装若无其事道:“你居然知道了...反感或者...讨厌吗?” “嗯。”单调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许寂平静道,“很讨厌。” 这一刻,两人终于在对方面前将彼此扒了个干干净净,毫无尊严又不留余地。 - 接下来这一整天,江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去的,直到晚上荣晓英来学校接他回家,江伩仍是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 “大宝啊,”荣晓英扶着方向盘,抽空对江伩说道,“我前几天跟你们老师打了个电话,听说这学期期末就可以再次重选文理科了,你到时候千万别忘了找你们老师要一张申请表。” 听到这话,江伩感觉自己的心又沉了沉,他太累了,累到懒得再敷衍荣晓英。 江伩的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夜景,他有气无力道:“我不想转。” 闻言,荣晓英皱了皱眉:“你怎么回事?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 江伩提高了音量:“我说了,我不想转。” “江伩,你能不能不要任性了?妈妈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好......” 回家的一路上,荣晓英又开始了对江伩的教育鞭策,江伩也懒得吭声,就默默地听了一路。 “到时候你要是不去,我就亲自去找你们老师要......” 直到推开家里的门,荣晓英还在一直念叨。 “二舅妈,大宝,你们回来了。” 荣晓英和江伩一抬头,看见徐菁从客厅里跑了出来。 荣晓英收敛了脾气,笑了笑道:“哟,小菁,你怎么来了?” 此时,客厅传来了江建忠的声音:“小菁是来给我们送吃的了,我妹妹在家自己腌了点榨菜咸肉,小菁她一下班就给我们送过来了。” 徐菁附和道:“是啊二舅妈,我这前脚刚去了大舅家,后脚就来这儿了。” 以往徐菁的妈妈江艳总会给他们家送一些东西。 “哟,你这大晚上的也真是辛苦了,”荣晓英脱掉外套往厨房走,“正好我今天刚买一只鸡还没做呢,等等在这儿吃一顿再走啊。老江,快来帮我忙。” 说着,荣晓英和江建忠就去厨房忙活了。 徐菁看着情绪低落的江伩,主动上前撞了撞他的肩膀:“怎么啦?又跟你妈吵架了?” 刚刚荣晓英和江伩还没进门,徐菁就听见她这二舅妈在走廊里念念叨叨的大嗓门。 江伩恹恹地应了一声,没有仔细回答。 徐菁在江伩家中蹭了一顿宵夜,临走的时候,非要拉着江伩送她。 等到走到了小区的花园里,徐菁摆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大宝,你今天怎么心情不好啊?来,跟姐姐说说。” 本来江伩还不想说,但徐菁缠的久了,积压的情绪就裂开了一道细缝。 江伩给自己做了几秒的心理建设,似有所感地平静叙述道:“姐,我终于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了。” 徐菁惊讶:“你——” “它就像一个骗子,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引你上钩,又在你沉溺其中的时候将你抛下。” 徐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宝,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喜欢上一个人...”江伩的声音颤了颤,眼尾有些红,“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许寂,你这个爱情骗子。 许寂:...... --- 还有一更,不过会晚一点。 第47章 陌路 这学期的日子过得极快,一转眼就到了12月份。 时间如转动不停的齿轮般不断地向前走着,江伩和荣女士依然围绕着学文学理,每天开展着300回合的大战,许寂也如往常一般不理江伩,两人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说过话了。 会考如浮光掠影般迅速滑过,许寂就像他说的那样,即使不用学习也可以轻松通过会考,传闻他考试当天睡过了少考了三门,证书上却依然拿下了全A的成绩。 高二上学期一过,整个高中的课程都已经走向了收尾阶段。 从下学期开始,文理科都要分出尖子班、艺考班以及各类不同层次的班级,这标志着全体高二学生即将进入高考一轮复习的大关。 对于江伩来说,下学期他要面对的不仅是来自荣女士的压力,B大的全国保送生考试和夏令营活动也要提上准备日程了。 面对愈发紧张的学习时间,江伩的话说的越来越少,卷子写的越来越快,每次考试与年级第二的差距也越拉越大,逐渐打破了一中历史上一个个高不可攀的文科成绩,成为了文科班不可超越的神话。 “江伩,这道题怎么做啊?” 刚下了数学课,苏闵就指着刚才没听懂的地方向江伩请教。 和苏闵坐同桌的这一个多月里,这位新同桌着实带给了江伩许多意外。 毕竟是时易和许寂的发小,又是七中出了名的校霸,江伩本以为苏闵也会是个不爱学习的纨绔小少爷,没想到苏闵的成绩却出乎意料的优秀,甚至能排到年级前十。 张东旭这次排的座位十分微妙,以江伩为首的教室东边,坐满了年级前三十的大佬,而以许寂为首的教室西边,坐满了成绩后排的差生。 虽然不是有意而为之,大家仍开玩笑似的将教室中间的过道称为楚河汉界。 每次听到这个说法,江伩都会莫名不舒服,现在连一个破过道都能轻而易举的将两个人分到背道而驰的阵营里,就仿佛中间隔的是万丈沟壑一样。 江伩飞速扫了一眼苏闵问的问题,然后撕了张演算纸给他讲:“这道偏竞赛性质了,用这个公式会简单一点,你先把a代入——” “砰——” 话音未落,江伩的桌角就被人撞的蓦地震了一下。 教室里的座位实行轮换制,每排同学每周都会向后移一排,以保证所有同学都有机会坐到前排。 这周苏闵和江伩的座位移到了第一排,恰好又是靠近门口的位置,其他同学进进出出的难免会碰到桌子。 突如其来的晃动让苏闵和江伩动作一顿,双双抬头向罪魁祸首望去。 一瞬间,江伩猝不及防地和许寂来了个对视。 两人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过了,江伩一抬眼就注意到了许寂嘴角和眉峰的伤口。 他这...又是和谁去打架了吧? “老许,你怎么回事?”一旁的苏闵举起手中的笔,十分不满道,“这么窄的过道你也不知道看着点,老子新买的2B铅笔就这么折了。” 许寂不耐烦地将扒拉着自己的时易扯下来:“他撞的我,找他去。” 说罢,许寂就快步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时易冲着许寂的背影‘啧’了两声,然后就弯腰趴到了苏闵桌子上,做出一副准备闲聊的架势。 苏闵将2B铅笔摊在手心伸到时易面前:“赔钱。” 时易把他的手按下去:“害,咱谈钱就伤感情了不是?” 苏闵冷哼一声,低头换笔芯去了。 “诶,伩哥,”时易伸手搭上江伩的肩膀,“你说自从咱们换了个座位,兄弟间来往是不是就少了?也不知道老班是怎么想的,非得把我们哥几个给拆散......” 江伩心不在焉地听着时易絮絮叨叨,脑子里想的还是刚刚和许寂对视的场景。 看来许寂是真的挺讨厌他的,连看他一眼都觉得不耐烦... “前几天我还问寂哥为什么你最近都不跟我们吃饭来着,”时易的话再次将江伩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结果他说——” 时易说话大喘气,他语气一顿,江伩就心里一紧。 江伩盯着时易:“他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章加起来好像不到万字...大家四舍五入一下吧(顶锅盖跑走) 第48章 嗑cp 时易顿了顿,道:“寂哥特认真地跟我说,‘十一,你知道为什么有人死于话多吗?’” 江伩:“......” 心情一瞬间down到谷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时易还在那里义愤填膺的吐槽:“伩哥,你说他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好歹我俩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啊!寂哥最近越来越阴晴不定了,脾气还差的一批......” 江伩扭头看向身旁的苏闵:“刚刚我们讲到哪里来着?” 苏闵指了指演算纸:“讲到将a代入这个参数方程。” 江伩扫了一眼,手上的笔‘唰唰’写起来:“对,然后我们就可以求出圆的半径......” 时易看着眼前沉浸在数学知识的海洋里的两人,不满的敲桌子:“喂,理理我啊你们!” 苏闵挑了挑眉,恍然大悟道:“啊...我懂了!然后在这里画一条辅助线就可以求k的取值范围了......” 江伩点头赞同,接着讲下一步。 被当成空气的时易悲愤道:“寂哥好歹会敷衍我两句!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去找许寂了。 等江伩给苏闵讲完题后,没过一会儿,张东旭就带着班长进班给每个同学发了一张意向表,大致内容是要填写理想大学、理想专业、理想职业之类的。 这是所有高中生都会经历的选择,也是所有师生最乐衷于填写的东西。 仿佛高考前每个人都有无限种可能,只要没有进入下一个人生阶段,我们就总是有做梦的机会,这是我们离梦想最远的时候,也是我们离梦想最近的时候。 最先填完的杜弘左右张望起来,按捺不住的他到处询问别人填了什么。 看到江伩撂了笔,杜弘好奇道:“江伩,你填了什么啊?” 江伩淡淡道:“B大,公共外交专业,外交官。” B大就已经是国内大学的top1了,谁不知道,它们的公共外交专业更是第一中的第一。 向文良在一旁听的咂舌攒眉,无比佩服道:“但凡是换个人说这话,我必嘲他吹牛逼,还是学霸厉害!” 这次换座位,杜弘和向文良又坐到了江伩后面,时间长了,几人慢慢也就熟了,向文良也不想刚开学那么怕苏闵了。 “闵哥,”向文良看着一脸严肃、奋笔疾书的苏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填的什么啊?” 苏闵弹了弹手上的意向表,有些神秘道:“关于我以后想做什么啊...你们可以大胆的猜一猜。” “出国读书?一辈子搞学术?” “做生意?经商?” “继承家业,躺吃躺喝!” “意大利黑手党?闻风丧胆的黑道老大?” …… “停!”苏闵皱眉,大喊道,“越说越离谱了!”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算了,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说着,苏闵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领,然后猛地伸出手,抬下巴、皱眉、望天,做凝重深情状:“その日人类は思い出した。ヤツらに支配されていた恐怖を鸟笼の中に囚われていた屈辱を。” 另外三人:? 说完后,苏闵好整以暇地看向他们,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怎么样?有内味了吗?” “所以说...”向文良迟疑道,“闵哥你以后想当诗人?” 苏闵摇摇头。 杜弘隐约听出他在讲日语,试探道:“...翻译?” 苏闵再次摇头。 只剩下江伩了,苏闵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紧盯着他的三人,重压之下的江伩犹豫道:“演...演员?” 或者是戏精? 后半句江伩没说出口。 “哈哈!”苏闵抚掌大笑,凑近撞了撞江伩的肩膀,“说对了!就是配音演员!” 另外三人::“......” 苏闵献宝似的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意向表:“我从小就喜欢看日漫,最喜欢的声优是神谷浩史,我的目标就是以后成为像他那样的配音演员!所以——我要读S大的播音系!” “播音是艺术类专业吧?”经验老道的杜弘皱眉,“你要艺考吗?” 苏闵重重地点了点头。 “啊?”向文良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别了吧闵哥,你这么好的成绩还去艺考,多浪费啊......” 文化生看不起艺考生仿佛是一条天生的鄙视链,在大部分老师和家长眼中,只有学习不好、家里有点钱的人才会去艺考,因为这被大家认为是在走捷径。 在S市所有重点高中里,艺考生都不被大家重视,也就齐贤一中的硬件设施算是好的,给艺考生配备各种专业老师。 所以苏闵才会费尽心思想要转学过来。 看着杜弘和向文良不赞同的眼神,苏闵也不在意,捏着TVB腔调道:“害,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心啦~” 江伩疑惑道:“你爸妈同意吗?” 苏闵摆摆手:“我爸无所谓,我妈有点不乐意,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得看我自己的意愿啊,毕竟是我要考大学诶。” 看着苏闵理所当然的样子,江伩越来越欣赏他了。 苏闵身上有种天生的朝气,和他待在一块,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江伩越来越喜欢苏闵这个同桌,两人也总是在一起讨论问题、做小组作业,甚至苏闵有时候还会陪江伩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苏闵和江伩成双入对的频繁出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一个名为[米昔一生推]的邪教组织出现了。 没过多久,齐贤一中的表白墙上突然掀起了一股[米昔cp]的邪风。 “寂哥,”时易吃瓜吃的津津有味,他把手机摆到身旁的许寂面前,“你看,他们又把敏敏和江伩凑成了一对诶。” 本来打算睡觉的许寂皱着眉接过了手机。 【齐贤一中表白墙】:集美们,求你们嗑一嗑这绝美的米昔cp!太绝了,这俩盛世美颜,我真是太可了! ——投稿来自@不知名的嗑学家小梦 文字下面是一个15秒的短视频,许寂伸手点开—— 视频拍摄的角度在苏闵和江伩的正后方,貌似是某个课间偷拍的,周围环境嘈杂,一旁的苏闵不知道在和江伩说什么,两人凑得极近,江伩甚至偏了偏头,将耳朵凑到苏闵嘴边听他讲话。 过了几秒,不知是说到了什么开心的地方,苏闵哈哈大笑着揽住江伩的肩膀拍了拍,江伩也侧着脸对他笑了笑,弯弯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许寂:“......” 不是快要月考了吗?大家都这么闲吗?还有人敢违规带手机?要不要挑个时间找张东旭说说?而且这个校园墙是个什么组织?不知道偷拍是犯法的吗? 许寂不爽的在心里腹诽了好久,看完主楼后,他皱着眉点开了评论,一楼的热评吸引了他的注意—— 【民政局】:大家现在嗑cp都不挑的吗?两个0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ps:我们寄信cp这么快就凉了吗?) 【绝世好攻】:哈哈,集美太秀了!我看到图片的第一感觉也是酱紫的!两个小哥哥明明这么柔弱(bushi)需要我这个绝世好攻上场哇(狗头) 【是崆峒不是深柜】:有吗?我嗑00诶,可能是我口味比较杂。 ...... 许寂看完后默然良久,明明每个字都是中文,怎么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呢? 上次也是这样,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许寂想了想,决定上网搜一搜相关内容,什么也看不懂真是太磨人了。 十分钟后...... 时易看着许寂一脸凝重地刷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寂哥,你...看完了吗?” 可以把手机还我了吗? 时易的话猛地将沉浸其中的许寂拉回了现实。 许寂‘啪’一下将手机扔到时易怀里,整个人趴到了桌子上。 他胸口微喘,想起刚刚搜出来的内容,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呼...... 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 声明一下哈: 1。文中这段日语是我上网搜的,咱也不太懂,咱也不知道对不对,是《进击的巨人》的台词,我超爱的! 2.文中涉及的地名、大学名字以及相关竞赛考试啥的,是我根据现实情况瞎编的,不要信昂。 3.米昔cp——苏闵、江伩(取的谐音,这俩太不好取了,有点牵强) 寄信cp——许寂、江伩感谢在2020-04-05 23:41:12~2020-04-07 15:0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幸福鸭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争执 12月23日这一天,到了齐贤一中例行放假的日子。 为了让同学们有更多的学习时间,校领导特意把元旦假期移到了今天,原本三天的假期缩短成了两天,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卡掉元旦假期,留学生在学校准备月考。 这天中午,在同学们暗戳戳的搓手等待晚上最后一节课结束,好早点放假的时候,张东旭突然火急火燎地给江伩开了一张假条,让他提前走了。 江伩一出了校门,就看到荣晓英正坐在车里急急忙忙的朝他招手,江伩走过去坐进车里,边系安全带边问道:“妈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爷爷突发脑溢血住院了,急着想见你呢。” 江伩紧张道:“啊?怎么样?严不严重啊?” “我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你爸爸、你大伯,还有你姑姑他们都在医院里守着呢。” 说着,荣晓英立刻发动车子,载着江伩一路往医院赶。 到了医院后,荣晓英带着江伩来到了手术室外面,江建忠、江建义夫妇以及江艳夫妇和徐菁都在门口守着。 一看到江伩来了,江建忠立刻迎了上去:“快过来,儿子,刚刚你爷爷昏迷前都在喊你的名字呢,一会儿做完手术,他第一个想见的人肯定是你。” 说着,江建忠就把江伩往手术室门口推。 一旁的江建义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略有不满:“建忠你也真是的,孩子上学上的好好的,干嘛非要把他带过来?” “就是啊,”江建义的老婆刘迎芳也上前扶住江伩的肩膀,语气微斥道,“一中的课业这么紧张,大人的事就不要让小孩子掺和了,可千万别耽误了大宝的学习。” 江建忠把江伩往怀里揽了揽,说:“哎,没事。都这种时候了,还学什么习啊!” 刘迎芳还想说什么,手术室的灯突然灭了,紧接着医生和护士就推着江伟国走了出来。 一堆人赶紧上前询问医生目前的情况,江艳就带着徐菁和江伩陪着江伟国去了病房。 江伟国浑身插满了管子,整个人还在昏迷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珠子慢慢动了动,紧接着,他眼皮微抬,费劲的睁开了眼。 江伟国环视一周,怔愣了一会,最终将眼神定在了江伩身上,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江艳拍了拍江伩的肩膀,江伩立刻上前轻声唤道:“爷爷...” - 另一边,江建义和刘迎芳去办理医院的入住手续。 走在走廊里时,刘迎芳不停地向江建义抱怨道:“你说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啊?临了了,还非得要看一看自己的宝贝亲孙子,怎么也不见他提一提我们家常盛啊?” 江建义黑着脸,没有说话。 刘迎芳又道:“我看老爷子这两年的身体状况是越来越差了,他在这种时候把老二一家子弄到s市来,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不会是想在分家产的时候,多给他们家一份吧?前段时间我给老爷子找那个保姆小孙你还记得吗?她跟我说,老爷子这几天可是联系了律师琢磨写遗嘱呢,你说——” 本来就心烦的江建义被她唠叨的头痛,他不耐烦的打断刘迎芳:“好了!说白了还不是你生的儿子不争气?!” “诶,你这——” 刘迎芳还想说些什么,江建忠和荣晓英从拐角走了过来。 “大哥,”江建忠看向江建义,“怎么样?都办好了吗?” “嗯。”江建义脸上立刻换上温和的笑,“都办的差不多了。” 他们边说边往病房走,一到病房门口,江建义就看到病床上的江伟国拉着江伩的手在说话,这画面还真是温馨感人。 江建义的脸色变了变。 一旁的江艳走了过来,说:“大哥二哥,你们今天也忙活了一下午了,今晚就由我和老李来守夜,你们就先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几人商量着将接下来几天轮流看护的顺序定了定,接着江建忠和江建义夫妇就一起离开了。 走到医院门口时,江建义对江建忠说道:“二弟,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喝两杯?自从上次聚会之后,我们也很久没见了,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呢。” 江建忠应了一声,兄弟俩就开着车去喝酒了。 - 江建义找了一个小酒馆的包间,两人一上来先是和和气气的唠了几句家常,接连喝了大半瓶白酒后两人都有些醉了。 原本聊得好好的,江建义突然话锋一转:“建忠啊,最近在公司待的还好吗?” 江建忠嘬了一口小酒,还没有意识到任何异常,随口答道:“挺好的。” “是挺好的。”江建义轻哼一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二弟出息,都快踩到大哥头上去了。” 江建忠动作一僵,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大哥说什么呢?” “你真以为许斌靠得住吗?”江建义喝的双脸通红,他端着酒杯指着江建忠,语气嘲讽,“他不过跟你一样,是个只会在外面包养情妇的蠢货!啊,不,人家可比你厉害多了,毕竟你白嫖了五六年年,最后也不过给了那个女人十几万,你知道许斌拿了多少钱吗?” 江建忠捏着酒杯手越收越紧。 眼前夸夸而谈的江建义就像一头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江建忠吞掉。 忍了好久,江建忠还是忍不住说道:“呵。干我们这行的有几个干净的?大哥,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在暗地里找人去举报我的,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吗?”江建义挑挑眉,“不过也好,你和许斌也算得上是一丘之貉,恶臭相投罢了。” 江建忠紧抿着唇,死死地盯着江建义。 - 荣晓英带着江伩回家后,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江建忠还是没有回来。 荣晓英刚开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敷衍的说着等一会儿回去,再之后打电话就根本不接了。 荣晓英双手环抱,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嘴上不停地抱怨着:“你爸也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幅四六不懂的样子......” 江伩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也不吭声。 等到快十二点的时候,荣晓英和刘迎芳通了通气儿,两人带着江伩和江常盛,一道去了小酒馆,准备去把江建忠兄弟俩接回来。 荣晓英带着江伩先到了,他们停车子的时候,刘迎芳也带着江常盛到了。 刘迎芳拉着荣晓英说了两句话,荣晓英扭头对江伩说:“大宝,你先上去看看,我们稍后就到。” 酒馆包间里,江建义和江建忠已经完全喝大了。 “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耐心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酒壮怂人胆,江建忠一股脑的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怎么?怕老爷子那天真走了...会把所有家产都留给江伩?” “怕?我会怕你?”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江建义大笑起来,“二弟啊,你别忘了,从小到大,你有哪一样比得过大哥?” “不管是上学、考试、工作、婚姻...我哪一样过得不比你好?从小到大爸就更看重我,你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江建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在江建义以为他要爆发时,江建忠突然一笑,说:“所以说什么叫天道轮回啊?大哥,我比不过你,你儿子又比不过我儿子,这算不算是风水轮流转啊?” 江建义猛地站起来,感到脚下不稳后,又连忙一只手扶着椅背,一只手指着江建忠:“你以为你能高兴几年?八年前我能把你弄回到D市老家,今天你照样样样比不过我,这辈子,你都只能在我的手底下苟延残喘,求我给你口饭吃——” 江建义的语调越来越高,他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壁灯将他影子投在身侧的白墙上,巨大的、张牙舞爪的...和江建忠耸着肩缩成一团的影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从小到大,江建忠就一直活在江建义的光环之下,只要是大哥做过的事,他江建忠就永远都比不上! 凭什么? 江建忠梗着脖子,被汹涌的怒火冲昏了头脑。 “砰砰——”的敲门声传了进来,紧接着,江伩就拧开门把走了进来。 无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江伩径直走到江建忠面前,轻声道:“爸,妈让我喊你回家,咱们走吧。” 江建忠的脸色还是非常难看,兀自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不可自拔,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直盯着眼前的江建义,紧抿着唇不说话。 江伩推了推江建忠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爸,妈在楼下等着我们呢,我们回家吧。” “别——” 江建忠怒极,他刚想开口,却被对面的江建义一口打断。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 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江建义晃着身子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扇了江伩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震得江建忠脑子瞬间清醒。 江伩的眼镜被打落在地,他的脸歪到一边,鲜红的手印慢慢在脸上浮现。 作者有话要说:断更一时爽,补更火葬场。 第50章 遇见 打完江伩后,江建义还在那里端着酒杯骂骂咧咧,整个人已经完全喝醉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就在这时,刘迎芳带着江常盛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刘迎芳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极快的走上前拉住了江建义:“哎呀,老江你也真是的,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赶紧走了!快回家!” 说着,刘迎芳就和江常盛一起搀着江建义往外走,边走还边看向一旁的江建忠:“二弟啊,你没事吧?赶快走吧,晓英还在下面等你呢。” 江建忠默默应了一声,然后弯腰将地上的眼镜捡了起来。 他将眼镜递给江伩,轻声道:“走吧儿子,我们回家。” 脑子还有点嗡嗡的,江伩盯着江建忠看了一会儿,在江建忠有些慌乱的眼神下,他默默接过眼镜戴上了。 几人前后脚往下走,江伩扶着步伐不稳的江建忠,刚下楼走了两步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荣晓英。 荣晓英看到了互相搀扶的父子俩,上前两步走到江建忠旁边,伸手就拍了他两巴掌:“你也真是的,又喝这么多酒!走走走,赶紧回家。” 荣晓英步子快,搀着江建忠就往前走,她偏头对落在后面的江伩说道:“走吧,大宝。” 江伩侧着脸轻轻应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荣晓英还在絮絮叨叨的,江建忠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懒洋洋的听着。 江伩默不作声的坐在后排,望着窗外一排排远去的夜景。 荣晓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江建忠的身上,所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进到家门之后,她才想起来招呼着默默跟在最后面的江伩。 “大宝,快进来。” 荣晓英刚想把江伩拉进来,就在她扶住江伩肩膀的那一刻,她眼神突然注意到江伩红肿的侧脸。 “哎呀!”荣晓英吓了一跳,大喊道,“大宝,你这...你这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了?” “没事。”江伩偏了偏头,把荣晓英的手拨掉,“风吹的。” “不对啊...”荣晓英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拉着江伩到客厅坐下,明晃晃的白炽灯往他脸上一照,隐约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手印。 “这怎么回事?”荣晓英脸色一黑,“谁打你了?” “没人打我,都说了风吹的。”江伩不耐烦的应着,“我回去睡觉了。” 荣晓英回想过去这几个小时里,明明她带江伩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脸上就突然多了一个红手印? 荣晓英抓住江伩的胳膊,狐疑道:“是不是你爸打你了?” 没等江伩回答,荣晓英就冲进房间,朝着江建忠大喊道:“江建忠!你是不是打儿子了你?” 荣晓英的高分贝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江建忠脑子正晕着呢,听着荣晓英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他不耐烦的将被子蒙过头:“没有!” “那大宝脸上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手印?不是你打的还能是——” 荣晓英语气猛地一顿,恍然间意识到什么。 她上前拽掉被子,盯着江建忠一字一句道:“你大哥打江伩了?” 江建忠脸上有些挂不住,他眼神慌乱的咕哝道:“哎呀...没有打...就、就是不小心碰了孩子一下,哪儿有打?你看你说的...赶紧睡觉了!今天都快累死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看着江建忠装模作样的样子,荣晓英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你大哥打了我们儿子啊江建忠!你有没有搞错啊?”荣晓英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就这样认了?连个屁也不敢放?” 像是被戳中了的心思,江建忠猛地从床上下来,气势汹汹道:“都说了没有打没有打!就是轻碰了一下,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没有打?”荣晓英快步走到客厅,又扯着江伩走到了江建忠面前:“你看看儿子脸上这是什么啊?就差没出血了!肿了这么大一片,你告诉我没有打?” 江建忠看了看江伩,没有吭声。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我现在就给你大哥打电话!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想怎么样?凭什么打我儿子啊?疯了他!” 说着,荣晓英就转身去床边的衣架上,从衣兜里掏着手机准备打电话。 江建忠连忙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手机夺了过来,满脸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啊?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别折腾了?” “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 说着,荣晓英就开始上前抢手机。 看着眼前缠成一团的两人,江伩大喊一声:“够了!你们都停吧!别闹了!” 可惜没有人将他的话听进去。 荣晓英还在对着江建忠发火:“江建忠你还真是个窝囊废啊!在你大哥面前你就怂成这样啊?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嫁给你这种人!” “你闭嘴!”江建忠怒不可遏,大声吼道,“老子娶了你才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老娘们整天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你看看外面那个女人会在家里这么治败自己的男人?你还好意思说?我跟你说,我忍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江建忠越说越生气,他梗着脖子冲荣晓英大吼着,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像是要把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都吐出来一样。 荣晓英也不是好惹的,听到江建忠这么说她,她也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两人用尽了难听的话互相骂着对方,骂着骂着,荣晓英就开始动手,伸出手使劲拍打着江建忠的肩膀。 “你个窝囊废、败家子、一事无成的饭桶!这么多年了,你看看你都办成了什么事儿?现在连儿子挨打你都怂成这个样子,你还好意思生气?就知道朝家里人撒气,除了窝里横你还会干什么?” “你滚开!” 江建忠一把掀开荣晓英,一下子将她推到了对面的白墙上。 江伩连忙上前拦到荣晓英面前,对着醉醺醺江建忠劝道:“爸,今天大家都很累了,不要再吵了好不好?原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啊!” 说着,江伩就要上前扶江建忠。 身后的荣晓英立刻趁机踹了江建忠一脚:“你看看你都这样了,儿子现在还在为你说话,可你呢?” “江伩!”荣晓英命令道,“你赶紧给我回房间里去,别过来捣乱!” 说罢,荣晓英又上前和江建忠扭打成了一团。 江伩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是啊。 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只要这两人一吵架打架,荣晓英永远只会硬邦邦的命令江伩回房间里去。 可他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会躲在屋子里面,害怕的捂着耳朵偷哭了。 江伩再一次上前插到两人中间,他扶着荣晓英的肩膀,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妈妈,我真的没事!大伯没有打我!他只是喝醉了,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不要吵了好不好?” “大宝你给我让开!” 一旁的江建忠早已急红了眼,他将江伩推倒在地,上前就踹了荣晓英一脚。 荣晓英也不是什么善茬,东北女人力气大,打起架来毫不示弱。 她一把揪住江建忠的头发,将他往一旁的桌角磕:“你还敢打儿子?除了对老婆孩子动手你还会干什么?你这个窝囊废、怂货!” 江伩想要再次上前拦住两人,荣晓英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将他推到了卧室外面,顺手就反锁住了卧室门。 “爸!妈!”江伩猛敲着门,“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屋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声,一会儿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会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骂骂咧咧的吵闹声响彻了整个房子。 江伩没办法,赶紧掏手机给徐菁打电话。 简单说明情况后,徐菁在电话那端安抚道:“大宝,你别担心,我跟我爸马上就过去。” 以前荣晓英和江建忠打架是常有的事情,真正闹起来就跟拆家一样打的疯狂无比。 江伩小时候每次遇到两人打架,就会偷偷给徐菁打电话,然后徐菁就会带着一堆亲戚来劝架。 卧室里的两人还在可劲的打着架,各种难听的话像是咒语一样钻进江伩的耳朵里。 江伩皱紧了眉,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蜂拥而至,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裹住了他。 没过一会儿,里面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江建忠的高声惨叫。 江伩吓了一跳,连忙敲着卧室门:“爸妈你们怎么了?赶紧开门啊!别打了!” 无论江伩怎么喊,卧室里的人都无动于衷。 没过一会儿,“砰砰”的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徐菁的大喊:“大宝,我们来了!” 江伩跑过去开门,徐菁和她爸爸李文宏就站在门口。 “现在怎么样了?” 李文宏边往里走边问道。 “姑父,”江伩强自镇定下来,“他们把卧室门反锁着,现在还在里面打架呢,刚刚好像出什么事了,就听到我爸一直在叫。” 说着,三人就走到了卧室门口。 里面还在不停的骂着,只不过动静小了些,隐约能听见荣晓英的哭声和江建忠的哀嚎声。 李文宏拍着卧室门:“二哥二嫂,你们快开门啊,别打了!” “就是啊!”徐菁也高声劝道,“二舅二舅妈,有什么事我们出来好好说啊。” 三人在门外喊了半天也不管用,李文宏心一横,后退一步说道:“你们让开。” “砰、砰、砰——” 李文宏狠狠地踹了几脚卧室门,可惜力道还是不够,最后一下的时候,他抄起一旁的凳子猛地砸向卧室门。 门被砸开了,卧室里面早已是一片狼藉。 床垫被褥拖了一地,凡是能看得见的东西都被砸坏了,甚至连几块白瓷砖都被翻了起来,露出了下面灰色的水泥地板。 里面的两人衣衫凌乱的待在卧室的尽头,江建忠捂着左腿躺在地上哭喊着,身旁还躺着裂开了的木质化妆桌,缝隙里里面隐隐渗着血,而荣晓英浑身发抖地站在一旁,头发凌乱地指着江建忠骂来骂去,他的两人身上都挂着一些伤口和血迹。 李文宏上前蹲到江建忠面前,有些焦急的问道:“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荣晓英语调尖锐的讥讽道,“刚刚非要作死去踢化妆台,反倒是把自己踢成这个样子,真是活该!” 徐菁连忙上前揽住荣晓英的肩膀,示意她少说两句。 没一会儿江艳也赶过来了,她帮着李文宏一起简单地看了看江建忠的情况,然后就载着几人一起去了医院。 - 到医院后,江建忠被检查出小腿骨折,然后就被送进了手术室。 荣晓英身上的伤不多,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就开始坐在医院走廊里不停地哭,她拉着身旁的江艳哭诉着:“你说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老爷子身边不能没有人,李文宏早早地赶去了病房,江艳就陪着荣晓英守在手术室门口,而徐菁就和江伩坐在角落里。 过了一会儿,江艳找机会悄悄示意姐弟俩先回家去。 “大宝,”徐菁对身旁面带疲惫的江伩说道,“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姐。”江伩背靠座椅,木木的看着对面的白墙,“你赶紧回去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没事儿,先把你送回家我再回去也不迟。” “真不用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可以走的。” “大宝——” 话音未落,江伩就打断道:“姐,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看着江西低落的神情。徐菁轻声应道:“那好吧。你一会儿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等到徐菁走后,江伩又在医院里坐了一会儿,等到四肢不再那么僵硬,他终于从冰冷的座椅上站起来,起身往医院外面走。 走到医院门口时,外面的街道已是一片寂静,只有昏黄的路灯独自亮着,不远处的机场传来飞机起飞的轰鸣声,江伩再次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弯下腰,缓缓坐到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然后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快失去意识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伩抬头,看见许寂站在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心疼小江的一天。 第51章 夜聊 许寂看着江伩坐在石阶上抬头看他,眼里的血丝红红的,一向上扬的嘴角微微下撇,神情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整个人像条找不到家的流浪小狗。 江伩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会儿,又将头埋了回去。 “喂。”许寂用脚尖踢了踢他的鞋,“跟你说话呢。大半夜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你管。” 江伩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格外倔强。 这句话落到许寂耳朵里,却有点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小孩。 许寂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对他说:“我还有半个小时。走吧,先送你回家。” 怎么一个两个都非要送他回家? 都说了他想一个人待着。 江伩有点生闷气,他吸了吸鼻子,说:“不是说讨厌我吗?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吧。” 许寂懒得跟他废话,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胳膊。 江伩拗不过他,只好用尽全身力气跟他对着干。 奈何力量差距太大,等自己被一把拽起后,江伩终于投降:“诶...我...你等等!等等...我、我不想回家。” 后半句说的格外委屈。 眼前的江伩低头看着地面,黑色的羽绒服将他裹成小小一团,再配他脸上低落的神情,许寂的心不由地一动。 “身份证带了吗?” “啊?”江伩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许寂又问了一遍:“身份证带了吗?” 江伩愣愣答道:“带...带了。” 前几天他报名参加了一个语文竞赛,就朝荣晓英要走了身份证报名,今天回来的太匆忙,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份证现在就在自己的裤兜里。 许寂再次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呢?”许寂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哦,美国...那好,我跟你说个事,今晚江伩在咱们家过夜了,这两天假期我要让他帮我补补课,你打个电话跟他父母说一声......” 电话那端隐约传来低沉的男声,江伩突然意识到许寂在和他爸爸打电话。 许寂本来想直接挂掉电话,那端又说了些什么,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打断道:“行了,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就这样吧,挂了!” 挂掉电话后,许寂拉着江伩转身就走。 “等等——”江伩使劲扯住他的胳膊,“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少废话,走了。” 许寂拉着江伩上了一辆出租车,江伩一路上忍不住嘟囔道:“不是说讨厌我吗?你现在又在干什么?都说了不用你管,你刚才给你爸打电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拉着我去你家吗?谁要给你补课了?咱俩不是闹掰了吗?你怎么说一套做一套?你到底要带我去——” 许寂受不了他的聒噪,一把将自己脑袋上的棒球帽摘下来,扣到了江伩脑袋上。 “去把你卖掉。” 说着,许寂粗鲁地压紧了江伩的帽檐。 眼睛被挡住的江伩:“......” 出租车没走两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江伩下车一看,发现许寂带着自己到了离医院不远的晟嘉机场。 江伩被许寂一路拉着用身份证买了机票,然后又上了飞机...... 直到飞机落地的那一刻,江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许寂带到了另一个城市。 出了机场后,看着不远处的建筑物上亮着的【欢迎来到H市】的灯牌,江伩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样。 坐完飞机,许寂又带着江伩坐了一个小时的出租车,直到进到了一个小镇里,江伩才反应过来—— “等等,你...你不会真的要把我卖掉吧?” 江伩有点紧张,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和除了父母之外的人出远门,而且还是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 看着江伩傻乎乎的样子,许寂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弹了弹江伩脑袋上的帽檐,戏谑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啊?晚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复古小镇,里面是一派青砖白瓦、小桥流水人家的模样,现在已经是凌晨三四点了,镇子里静谧而安闲,像是穿越了古老的时代,又回到了悠远古朴的时光里。 许寂带着江伩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户人家,然后拿着钥匙打开了有些腐朽的门锁。 一进门,许寂看着眼前小小的四合院,整个人呆住了。 眼前这个房子像是小时候北方老家那种村里人自己建的小砖房,里面还分着大堂、东西卧之类的房间。 正前方的大堂里,昏黄的灯还亮着,一听到开门声响,里面就走出了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老奶奶。 看着迎面走来的老人,许寂的眉头皱了皱,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外婆,不是说了不要等我吗?你怎么还没睡?” 老人拍了拍许寂的手,语气兴奋而喜悦:“你都要来了,外婆怎么可能不等你?” 注意到一旁的江伩,老人的眼神亮了亮,有些意外道:“哎,这不是那个——” 话音未落,许寂就沉声打断道:“外婆,他叫江伩,是我的同学。” 被cue到的江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看着老人期盼的眼神,只好跟着许寂一起喊道:“外婆好,我是江伩。” 外婆一只手抓着许寂,一只手抓着江伩,眉开眼笑道:“好...好啊。” 外婆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一些简单的汤面,三人围坐在院子里的木桌上说了会儿闲话。 许久没见面,外婆拉着许寂的手说了好多话:“扬扬,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提到这件事,许寂眼神一暗:“十一那个笨蛋给我订错了票。” 前几天时易自告奋勇要给许寂买票,本来还吵着要一起来,结果不知怎么给他订成了去A市的票,要不是他及时反应过来,人现在就在A市了。 这家伙害的许寂只能坐凌晨的飞机过来,结果打车去机场的路上又遇到了坐在医院门口的江伩。 倒也是阴差阳错。 “诶,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外婆不赞同道,“人家小易也是好心啊。” 许寂转移了话题:“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 “我身体好得很,你不用整天念叨来念叨去,比隔壁孙大爷还啰嗦......” 江伩在一旁默默喝着面汤,觉得全是都暖暖和和的,连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老年人吃不住熬太晚,许寂和江伩迅速吃完,外婆就带着他们去房间了。 这个房子里没有时兴的家具,连床都是以前的那种老式的木床,屋子里也没有沙发,只有木质的桌椅板凳。 小小的房子只有东西南三面的五间屋子,除了正中间的大堂外,侧面分别是一间厨房,一间杂物室和两间卧室。 除去外婆自己睡的一个房间外,只剩下一个空着的房间,所以—— 看着眼前正在给两人铺床的外婆,江伩有些艰难道:“所以...我们两个睡一张床?” 许寂懒洋洋道:“你要是想打地铺我也不拦你。” 听着许寂无所谓的语气,江伩觉得自己也不能认怂,于是他气势汹汹道:“一起睡就一起睡!反正我无所谓,我这不是怕许大少爷不习惯吗?之前是谁说——啊,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听着江伩嘲讽的语气,许寂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等真正躺到床上睡觉时,已经凌晨五点多了。 在这种老房子里,两个大男人也不怎么讲究,都穿着衣服就躺床上睡了,江伩躺在角落里,有些紧张地盯着眼前冰冷的水泥墙。 虽然嘴硬说着没关系,但一想到许寂就躺在离他半米开外的地方,江伩还是紧张的睡不着觉。 半年前许寂住在他家的时候,他还可以无所谓的和他睡一间屋子,但现在...... 听着身后传来浅浅的呼吸,江伩觉得自己心态要炸了。 “喂。”身后传来许寂的呼唤声,“贴那么紧,你是要把自己镶到墙里吗?” 江伩扭过身子,借着月光看见许寂正睁着眼睛盯着他看。 看着许寂戏谑的眼神,江伩有些生气。 “你还真是精神啊,一点都不困吗?” 江伩本想说两句讽刺的话,一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又闭上了嘴。 是啊,一个每天都失眠的人,夜里当然有精神。 许寂也不在意,随口问道:“你刚刚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医院?我听张东旭说你家里出事了?” 一提起这个,江伩本来有些缓解的心情再次沉了下去。 见江伩不说话,许寂轻声道:“不想说就算了,早点睡吧。” 说罢,许寂翻了个身,背对着江伩。 “喂。”黑暗中的,江伩轻轻开口,“你不是睡不着吗?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许寂没有吭声,只是轻轻翻了个身子,睁开眼看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江伩吗?”江伩自顾自地说起来,“伩,从人从文,是儒生、士人的意思。这是我妈找了好久的字典,才找到的一个令她满意的字。” “荣女士其实挺不容易的...我姥姥,就是我妈妈的妈妈,也就是外婆,她以前算是大户人家的那种小姐吧,后来六十年代的时候,遇上了饥荒,一家人就迁去东北了,当时处境也不是很好,我姥姥就在当地随便找了一个人嫁了,嫁给我姥爷之后,两人也处的不好,我姥爷是个粗人,和我姥姥那种喜欢读书写字的文化人观念不一样,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好,总是吵架打架的......” “荣女士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她一共姊妹四个人,只有她一个从东北走出来,又念了大学,她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一个——出人头地。所以她什么都想要最好的...后来她又遇上了我爸......” “我爷爷原来是老工厂的那种厂长,年轻时候积累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就扶着我爸和我大伯去了正经的国企上班,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家条件是不错的,我妈就和我爸结婚了,可惜结婚之后才发现两人是多么不合,我妈脾气很差,我爸年轻的时候又是一个任性自私的人,两人谁也不让着谁,然后就天天吵架、天天吵架...有时候也会不顾情面的打起来,就是会把对方当成最大的敌人那种,好像有血海深仇似的......” 江伩的语气有些嘲讽:“本来我们一家人都是住在S市的,大概在八年前吧...我爸被人曝出包养小三、挪用公款,就被人举报了,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家就乱成了一团...” “我爷爷气我爸是个不争气的窝囊废,就把我们全家都赶回了D市老家,而我妈又因为婚姻里的背叛大受打击,她一度——” 江伩语气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她一度患上了抑郁症。” 听到这里,许寂的手无意识的向江伩那边靠了靠。 “那段时间,我妈就和我爸闹着离婚,我妈坚持要带走我,两人就开始争起了抚养权,那时候我跟着我妈住在外面的一个小出租屋里,我妈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常常做着饭就开始拿着一把刀发呆...” “那时候我们住在那种筒子楼的出租房里,我每天都怕她会想不开从楼上跳下去...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发现出租屋的门是反锁的,我吓坏了,赶紧去找了邻居叔叔帮我开门,门打开那一瞬间,屋子里全是呛人的煤气味,而我妈她...她就躺在客厅正中间的地板上,整个人几乎已经失去意识...” “我当时脑子都是木的,无论我怎么叫她,她就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真的...真的感觉天都快塌了...后来周围的人帮忙叫了救护车,当我妈在医院里醒来的那一刻,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她就突然睁开眼睛,抓住我的手声嘶力竭的大喊‘江伩,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要争气啊!'...” “在荣女士眼里,她这辈子,童年不幸、家庭不幸、婚姻不幸...一辈子都要强却什么事都求而不得,她追求的目标一个都没有实现,心里的挫败感可想而知...而我,我就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每天都不停地跟我说‘大宝,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啊’,‘大宝,你一定要考第一’,‘大宝,你一定要成为妈妈的骄傲’...” “于是我每天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总觉得,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好的话,荣女士就会对我失望,甚至会死掉...”江伩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真的很爱她,真的...” 他真的很爱荣女士,爱到努力了这么多年,就为了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他也真的很恨荣女士,恨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生理性地厌恶所有女性的靠近。 江伩的声音越来越颤抖,许寂忍不住伸手抚上了他的脸。 就在指尖触碰到额头的时候,许寂突然摸到一片滚烫。 “江伩,”许寂有些慌乱,他将整只手都覆了上去,“你是不是发烧了?” 许寂想要下床去开灯,收回手的时候,指尖却不经意的划过了江伩的手背,一阵湿漉漉触感令许寂有些惊讶。 “江伩,”许寂迟疑道,“你...你哭了吗?” “没有。”江伩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我只是生病了。” 许寂想了想,他起身靠近江伩,将一旁的厚被子拉过来,盖在了江伩的身上。 许寂像裹一个蚕宝宝一样,将江伩牢牢裹住。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江伩的肩膀,用生平最温柔的语气,顺着他说:“嗯,你只是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写到小江真的很爱荣女士的时候有点难受,如果全天下的父母都能跟孩子好好沟通该多好= =。 另,我预计小江和小许五章内应该可以在一起,如果没有...就当我没说= =。 第52章 过往 第二天,当江伩睁开眼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洋洋洒洒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被子,江伩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手伸展时,却摸到床的另一边又空又凉。 他偏过头,发现许寂已不见身影。 江伩咕哝道:“我居然比他起得还晚。” 江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出了房间,院子里,外婆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她面前放着一个大木桶,一手拿着一把青菜,一手举着一根水管,正在洗菜。 外婆身上的亲切感,总让江伩有种小时候在老家生活的感觉,既舒适又自在。 “外婆好。” 江伩上前打了个招呼。 “小伩起床了?”外婆朝他笑了笑,起身往腰上的围裙上抹了把手,“来,跟外婆去大堂。” 外婆带着江伩到了正厅,她拿过木桌上的药,又从水壶里给江伩倒了杯水。 “扬扬说你生病了,这是他一大早就出门买的药,赶快喝了吧。” 江伩边喝药边假装不经意的问道:“外婆,许寂他去哪儿了啊?” 外婆随口答道:“他去给他妈妈上坟了。” “啪——” 手中的水杯摔到了地上。 江伩愣了两秒,连忙回过神来,他边蹲下去收拾边道歉:“对不起外婆,我一时没抓稳。” “你快起来,”外婆连忙拉着江伩站起来,“小心别扎到手了,我去拿笤帚和簸箕,你先在旁边站着。” 江伩站在那里看着外婆动作麻利的收拾着碎玻璃,他脑袋空空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伩心中曾经有过千万种猜测,他想许寂的亲生母亲可能会在外面的某个地方躲着生活,甚至可能会在许寂的家里和他名义上的妈妈共处一室......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过,许寂的妈妈居然去世了。 直到外婆将一切都收拾好,江伩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外婆看着江伩恍惚的神情,有些担忧道:“小伩,你没事儿吧?” “外婆,”江伩小心翼翼地问道,“许寂的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啊?” “七年前,”外婆问道,“扬扬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吗?” 江伩勉强一笑:“没有。” 外婆拉着江伩的手拍了拍,主动转移了话题:“小伩,等一下外婆要出去买点肉,你要和外婆一起去吗?” 江伩应了一声,和外婆一起出门了。 小镇的菜市场十分热闹,小商贩们幕天席地,随便在地上铺了一块布就把各种蔬菜瓜果摆出来卖。 外婆带着江伩买了点鱼肉,又买了一些新鲜的羊肉和排骨,江伩主动跨着篮子帮外婆提东西。 当他们最后路过烤鸭店的时候,外婆又买了一只烤鸭。 烤鸭店的老板似乎和外婆认识,看到外婆来买东西,立刻笑着问道:“赵阿婆,你旁边这个帅小伙是谁呀?” 外婆有些骄傲道:“这是我们家扬扬的同学,专门一起过来看我的。” “哟。”老板夸赞道,“扬扬又回来了啊?这孩子真是孝顺。” 老板看向江伩手里拿着的一大堆东西,脸上堆满了笑:“赵阿婆对孩子们也是掏心窝子的好,瞧瞧,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外婆笑着道:“今天不是扬扬的生日吗,就想着多给他做些好吃的。” 江伩心里一惊,猛地看向外婆。 今天...是许寂的生日? 江伩脑中突然闪过这学期刚开学时,班里同学一起填个人档案时的场景—— 姓名:许寂 曾用名:何寂 生日:1999年12月24日 对啊...12月24日,就是今天。 可是,刚刚外婆不是说,许寂他去给他妈妈上坟了吗?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有点儿大,江伩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买完肉回去后,外婆又从自己的菜园子里摘了些青菜,然后拿着一堆东西准备去厨房开始做饭。 江伩主动帮外婆切菜,却因为始终却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切到了手指。 看着指尖冒出的小血口,他更加心神不宁了。 “呀。”外婆走过来看着他的手指,“小伩,你没事吧?” “没事的外婆。”江伩笑着将手收回去。 外婆给江伩找了个创可贴,嘱咐道:“小伩,你去干自己的事情吧,外婆这里不需要帮忙,别再伤到你了。” “不用外婆,我就在这帮你吧。” 江伩坚持要留下来。 外婆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去摘韭菜。 看着在灶台前忙忙碌碌的外婆,江伩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开口问一问。 “外婆,今天许寂去给他妈妈上坟...你不一起去吗?” 这句话问的有些冒犯了,但江伩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按理说,许寂的外婆不就是许寂妈妈的妈妈吗?既然是这样的话,今天外婆为什么不和江伩一起去上坟呢? 还有,许寂的妈妈为什么会在许寂的生日这天去世了呢?是因为生病吗?还是意外? ...... 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以后,就会对他的一举一动格外上心。 江伩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了解一个人。 有太多问题困扰着江伩,他想了好久,还是想要以这个问题作为切入点,侧面向外婆打听一些关于许寂的事情。 看着江伩一脸疑惑又为难的神情,外婆笑了笑,她将切菜工作收了个尾,就走过来坐到了江伩身旁的椅子上。 “我并不是扬扬的亲外婆,只是他们家的保姆而已,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外婆说话的功力实在深厚,每句话都仿佛平地一声惊雷起,随随便便就能让江伩惊讶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外婆说:“小伩,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江伩眉头紧锁的样子,外婆被他逗笑了:“小伩,你真是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外婆的语气过于熟稔,江伩有些疑惑:“外婆你以前...认识我?” “扬扬之前跟我提起过你。” 外婆拉过江伩的手,和蔼地笑道:“小伩,你对扬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有什么话想问外婆,外婆都会告诉你。” 江伩隐隐发觉这句话暗含着不一般的分量,但来不及多想,江伩就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外婆,你能跟我说一说许寂以前的事吗?” “小伩,你都知道些什么呢?” “我只知道许寂的妈妈...”江伩语气一顿,像是在斟酌用词,“许寂的妈妈是他爸爸结婚以后...呃...” 江伩有些懊恼,那些带有羞辱性的词汇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是我来说吧,”外婆及时救场,“说来我都好久没有提起过以前的事了...十几年前,我们一家人从农村老家来到了这个小镇上生活,当时急着用钱,我和我家老头就到处找活干,正好遇上了一个有钱人家在招保姆,我就去了。” “那时候许寂的妈妈小玲正怀着孕,我就负责每天照顾她的起居生活,干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小玲一个女人怀着那么大的肚子却一个人生活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这个家似乎没有男主人.....” “直到小玲临近生产的时候,才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隔三差五的来看她,看着那个几乎比小玲大了两轮的男人,我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 “再后来的时候,我隐约听见过几次小玲和那个男人在抱怨哭诉,大意就是想要名分、房产和钱之类的东西...那时候我已经在他们家已经干了好久了,渐渐也了解了一些事情,说白了,小玲当时就是一个小姑娘,特别容易相信别人,她心里藏不住事,经常跟我说,她跟的这个男人很厉害,家里又有钱,又是什么什么公司的总经理,说跟着他很有前途,虽然对方有家室,但承诺说生下孩子就会离婚娶她......” 外婆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什么。 “没过多久,小玲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都很可爱——” 听到这里,江伩忍不住打断道:“龙凤胎?” “对,许寂还有个妹妹。”讲到这个,外婆的眉眼柔和了许多,“叫小玥,是个乖巧漂亮的孩子。” 江伩一怔,脸上的表情惊讶到难以控制。 “生了孩子之后,小玲就开始变的...变的有些奇怪,她经常无缘无故的发火,也总爱哭个不停,每到私下没人的时候,她老是向我抱怨说,本以为自己生了孩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到一些东西,结果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作为一个保姆,在有些事情上,我也没资格说什么,”说到这里,外婆忍不住抱怨道,“虽说小玲确实做了错事,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但那个男人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结婚二十多年,家里的老婆有背景有手段,一直把他管得死死的,结果偏偏身体不好,那么多年过去也就给他生了个女儿。” “那男人家里又是三代单传,小门小户出身,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的很,一心只想要一个儿子,这才在外边找了小玲来给他生孩子,小玲年纪小,听那男人花言巧语两句就真的相信他会离婚然后娶她。” “孩子出生以后,那男人来得频繁了些,不过每次都只是把儿子当成块宝,整天的捧在怀里亲的不行,而小玲就只能抱着女儿坐在一边默默的看着,那场面我至今想起来都难受……小玲那时候应该是得了…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啊,对,好像是产后抑郁症,总之整个人状态就特别差。” “小玲一心想要一个名分,但那男人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她,有时候被小玲,他甚至恼怒到说什么——别忘了你可不光是生了个儿子,你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呢,让我怎么娶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话听多了,小玲渐渐开始将自己没有办法得到的一切归究到自己的女儿身上,经常找借口打骂小玥,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江伩眉头一皱,心里的不适感达到了极点。 说到这里,外婆有些心疼,她叹了口气道:“其实说到底,还是那个男人不不敢跟家里人闹僵罢了。” “我一共照顾了小玲一家快十年的时间,后来的某一天,小玲的事情不知道怎么突然败露了,有两个女人带着一群人来到小镇里面,找到小玲后将她们母子三人都狠狠地打了一顿,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找上门来的那两个女人就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和女儿。” “从那以后,这件事算是真正闹开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协商的,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个男人把扬扬接走了,而小玲和小玥都被留在了这儿,小玲又气又失望,但也束手无策,那男人算是真正和她断绝关系了。” “小玲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对小玥也越来越过分,她整天就知道酗酒抱怨,每天躺在床上什么事也不做,没过几天,小玲就给我结清了工资,让我不要再过去了……” “后来经人介绍,我又去干了别的工作,没过多久,我就听说小玲在自家跳楼自杀了,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听说事发现场扬扬和小玥都在,两个孩子都吓傻了……” 扬扬和小玥都在。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江伩却忍不住想象当时的场景。 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跳楼自杀…… 见外婆也陷入了惆怅之中,江伩轻声问道:“外婆,之后呢?” “之后小玥被送到了别人家当养女,扬扬也继续跟他亲生父亲一起生活,我们之间就彻底断了联系。” “接着又没过两年,我家老头生了场大病,人走了,我那儿子早年争气,念完书就在国外定居了,他本想接我出国,但人老了,总爱念旧,我就留在小镇上自己生活。前两年,也不知道扬扬是怎么找到我的,经常定期来看我,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 外婆又和江伩说了一些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江伩每句话都认真听着。 越听越心疼,越听越难受。 他真的不知道许寂这么多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也难怪…他会生病。 说完话后,外婆又和江伩一起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共同做出了一大桌子菜。 到傍晚的时候,许寂回来了。 看着许寂疲惫的身影,江伩隐约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火味。 那是烧香和烧纸时特有的,余灰燃尽的味道。 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许寂,那句‘生日快乐’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样的人,你让他怎么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时突然发现文里的时间线已经到了十二月份了结果上一章还在写薄薄的衣料……反应过来的我赶紧给改了。而且这两章好像对话和回忆有点多,希望你们没看烦==。小江小许冲鸭,甜甜的恋爱就在前方! 第53章 妹妹 许寂和江伩又在外婆家住了一天,第二天,许寂照例起了个大早。 出门前,许寂对江伩说:“我出去一趟,下午四点前会回来。” 今天是他们假期的最后一天,今晚九点前,他们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就在许寂准备离开的时候,江伩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喂,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许寂有些意外,他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去哪吗?你就跟着一起去。” “不管你去哪儿,都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江伩恳切的眼神,许寂觉得他可能知道了什么。 许寂沉默了好久,江伩就这样一直拉着他,用眼神紧紧的盯着他。 俩人像在对峙一样。 过了一会儿,江伩忍不住松口:“算了,我还是——” 滑落的手被反握住,许寂打断道:“走吧。去把你卖了。” 江伩心里蓦地跳了一下,许寂微凉的手指轻轻扯了他一下就松开了,看着许寂先一步离开的背影,江伩深吸了一口气,默默跟上去了。 - 许寂带着江伩打了一个小时的出租车去了H市的市中心,直到车子在一个小区前面停了下来,许寂也没有说他要做什么。 江伩也不多问,就默默的跟着他。 两人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闲逛了两分钟,没过一会儿,许寂就盯着小区门口出现的身影,一路出了便利店,站到了警卫室门口。 江伩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从小区里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小女孩的年纪看着跟他们差不多大,高挑的个子看上去有近一米七的样子,一身水蓝色的校服穿在身上衬得她干净又漂亮。 中年女人帮女孩理着衣领,女孩笑着道:“妈,你其实不用每天都送我出来的,我们学校离咱们家就几步远而已。” “怎么?嫌我烦啊?”中年女人打趣了两句,然后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好了,小玥,你赶紧去上学吧,中午回家妈给你做好吃的。” “嗯。” 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背着书包转身离开了。 小玥。 看着女孩跟许寂有□□分像的面容,江伩突然意识到什么。 外婆昨晚跟他说过,许寂的妈妈何小玲在生下一对双胞胎后,因为户口原因,分别给兄妹两个取名叫何寂和何玥。 原来...这就是许寂的妹妹啊。 等江伩回过神,许寂已经跟着何玥往前走了,江伩连忙快步跟上去。 就这样,何玥背着书包走在最前面,许寂跟着何玥,江伩跟着许寂。 何玥似乎跟小区周围的人都很熟,路过小区前面的幼儿园时,邻居家的小孩子会和她打招呼;路过街角的早点铺时,老板娘会轻车熟路的送给她一袋新鲜的热奶;路过公园前的广场时,溜着狗的老人也会亲切的喊她的名字...... 而何玥也会开心的和周围的每个人打招呼。 许寂和何玥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每当后面有匆匆而过的行人和胡乱窜道的自行车时,许寂都会伸手帮走在前面的何玥挡一下,像是在默默为她开路一样。 许寂和江伩一路跟着何玥来到了一所高中,直到看着何玥进了校门,许寂才停住了脚步。 正值上学的时候,周围穿着蓝色校服的学生汹涌而过,许寂在校门口站了好久,直到偌大的校园里响起了预备铃,他才扭头看向身旁的江伩。 看着江伩面色如常的样子,许寂突然问道:“无聊吗?” 江伩摇了摇头,开口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还是说要在这里等她放学?” 看着江伩无比自然的神情,许寂紧绷的面容有些放松下来。 这种感觉真好,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解释,彼此心里就像明镜似的心照不宣。 许寂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江伩的防备已经慢慢降低,几近为零了。 他勾了勾嘴角:“我们去那边的书店里坐一会儿吧。等她放学。” 书店里设有休息区,他们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便点了两杯饮料。 许寂坐下来就开始盯着窗外发呆,江伩怕他无聊,随手从书架上找了两本书,将其中一本递给了他。 许寂接过书,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书整整齐齐的放到了桌子上。 “这样一本书...”许寂低头看着桌前的书,突然开口道,“我大概没有办法完整的连续看进去100个字吧。” 他有严重的焦虑症,注意力时常无法集中,连看书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江伩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按时接受治疗啊?这种应该是可以治好的,荣女士她之前——” 许寂不想聊这个,于是开口转移了话题:“我听时易说,你参加了B大的冬令营?” “嗯。”知道许寂不想聊自己的事情,江伩顺着他的话道,“明年三月份想试一试他们的保送生计划,所以这算是前期准备吧。” 许寂也不懂这些,随口道:“挺好的,那你加油。” 关于学习,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关于未来,他们更是八杆子打不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伩默默看着书,许寂一会低头玩手机,一会闭目养神,两人再没有什么交流。 到了中午的时候,何玥终于放学了。 在汹涌的人潮中,许寂一眼就看到了何玥的身影,她和身旁三三两两的女同学结伴而行,一群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笑得前仰后合、十分开心。 看到这一幕,许寂的眼里也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 许寂在看着何玥,而江伩又在看着许寂。 人们似乎天生就有做父母的权利,而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所学校,会教人们如何当一个合格的父母。 仿佛只要生下了孩子,就像收获了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可以任意处置。 许寂他们兄妹两人被称作父母的人无情分开,甚至连见一面,都要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里。 江伩不知道许寂是以怎样的心情在看着自己的妹妹。 江伩又将视线放到了不远处肆意开怀的何玥身上,她太干净了,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任何受伤害的气息。 这让江伩感到十分意外,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何玥竟然还可以如此的明朗纯粹。 江伩和许寂一路跟着何玥往回走,路过文具店时,何玥还和几个同学一起挑了些小文具买。 而许寂就在一旁默默选了一些零碎的小礼品,偷偷嘱咐老板当作赠品送给何玥。 这还是江伩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又有耐心的许寂。 等到何玥回家的时候,她还没进小区,一辆车就停到了她面前。 “小玥。”早上见过的中年女人摇下车窗,对何玥说道,“你爸跟温医生约了今天中午的检查,我们先去一趟医院,然后再回家吃饭。” 何玥应了一声,摘下书包上了车。 许寂和江伩打了一辆车跟在后面,车子一路开到了H市的中心医院。 看着眼前的医院,江伩心生疑惑,何玥...生病了吗? 但是见许寂一脸淡然的神色,他一时又摸不准。 外婆说她自从离开了许寂一家后,对他们的事情也了解的不多,对于何玥被送走的一系列事情,更是知之甚少,只是大概听说了许寂的爸爸托人将何玥送到了一个朋友家里当养女。 进了医院以后,江伩看到夫妇两人带着何玥去了精神科。 许寂和江伩就在医院的走廊上默默等着,过了好一会,等何玥检查完之后,医生和何玥以及夫妇两人站在走廊说话。 一个女医生站在何玥面前,她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何玥,里面大概装着资料和药之类的东西,接着她伸手摸了摸何玥的头:“小玥最近状态很好啊,要继续加油哦。” 何玥点了点头,冲医生笑了笑。 然后女医生又对夫妇两人说道:“何先生,何太太,我还有话想对你们说。” 夫妇两人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何玥就拎着袋子在走廊里等着。 没过一会,有两三个医护工作者架着一个患者路过了走廊,那名患者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差,一直强烈的反抗着,引得周围人都围观了起来。 患者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嘴里还大喊大叫着,还没走几步,周围的医护人员一时没抓紧被患者钻了空子,人一下就跑远了。 站在不远处的何玥不凑巧的和那个患者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摔到了地上。 一群人都围了上去,几个医护人员率先冲上去按住了发病的患者,没等江伩反应过来,许寂也冲了过去。 那边乱成一团,医护人员抓住患者后就带着他往病房走,围观的路人看了眼热闹就散开了。 何玥还坐在地上,冲到人群中间的许寂刚想伸手,动作却突然猛的一顿,僵硬的收回了手,整个人下意识背过了身。 赶过来的江伩还以为许寂怕自己被妹妹认出来,于是连忙主动弯腰扶起了何玥。 江伩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事。”何玥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啊。” 就在江伩以为许寂不会有任何动作的时候,一旁的许寂突然弯腰捡起了何玥散落一地的东西。 “给你。” 许寂的帽檐压得很低,不经意露出来的眼神却和何玥撞到了一起。 何玥似乎有些怔住了,一时没有伸手。 糟了。 江伩心里一沉。 就在他以为许寂要被认出来的时候,何玥却突然对许寂绽放了一个笑容。 “谢谢。” 那笑容礼貌而疏离,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江伩还没来得及惊讶,他的眼神却不经意瞟到了两人抓着的、暴露在袋子外面的检查报告。 姓名:何玥 年龄:18 过往病史:....... 确证病例:心因性失忆症 ...... 啊。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江伩心中所有的疑惑都被解开了。 心因性失忆症,又称选择性失忆症,以前江伩陪荣女士去医院检查时,曾经听医生谈起过这个病,患病者在受到一些刺激后,会选择性的忘记那些自己不愿意记起来的事情。 看着眼前形同陌路的兄妹,江伩心里像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难受起来。 - 等到江伩和许寂回到小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两人一路上都没说什么话,江伩几次想开口安慰,但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的苍白无力。 到了外婆家之后,两人刚进门,就看到一对年轻夫妇正站在院子里和外婆聊着天。 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坐在大树下面的秋千上,自娱自乐的玩闹着。 见到江伩和许寂回来了,外婆连忙朝他们招手:“扬扬,小伩,快来。” 江伩注意到身旁的许寂面色有些僵硬,脚步顿了顿,还是先一步向外婆走了过去。 许寂像是认识那对夫妇,主动和对方打了招呼。 “来,小伩,我给你介绍一下,”外婆笑着揽过江伩的肩膀,“这是我的儿子和儿媳,你叫他们陈叔陈姨就好。” 江伩笑了笑:“陈叔陈姨好。” 年轻夫妇也笑道:“你好,小伩。” 打完招呼后,对面的男人看向许寂,面露感恩:“小寂,这么多年来,真是多亏你照顾我妈了。” 一旁的女人也附和道:“一直听妈说小寂是个乖孩子,这么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许寂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眼神却瞟到了女人微微隆起的腹部。 几人在一起说了些客套话后,外婆就领着许寂和江伩进了卧室。 “扬扬,”外婆看着许寂,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你陈叔和你陈姨对我一个人在这生活不放心,想要把我接到美国去......” 许寂点了点头:“我知道。” 从刚才一进门就意识到了。 “本来我也不愿意来回折腾,人老了,总想着落叶归根,想着以后死了就和外公埋到一起,可现在,你陈叔陈姨生活也渐渐稳定了,你陈姨又怀了孩子,想着我跟过去也能帮忙带带孩子......” 外婆语气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人老了,想着落叶归根,但也总念着天伦之乐,她想要跟着儿子一起去住,好享受享受儿孙承欢膝下的日子,但一想到她离开后,扬扬他...... 看着外婆为难的神情,许寂笑了笑,故作轻松的宽慰道:“外婆,您就安心和陈叔走吧,到时候我有空了去美国看你。” 听到这话,外婆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拉着许寂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扬扬,外婆舍不得你啊,真的舍不得你......” 许寂反手握住外婆的手,外婆一下子搂住他哭了起来。 许寂一向是个冷感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拍着外婆的肩膀,默默支持她。 又过了好一会,许寂和江伩才好不容易将外婆劝住,就在两人准备走的时候,外婆又拿着个袋子给两人装了一大堆东西。 许寂和江伩回房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刚准备背着外婆带的东西离开,江伩就看见许寂站在床边,愣愣的望着窗户发呆。 江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透过窗户看到了外婆还在院子里面忙东忙西,想要再给许寂和江伩带些东西,旁边的儿子和儿媳妇乖巧的帮她打着下手,活泼孙子也围在他们身边玩闹着,画面温馨又和谐。 看到这一幕,江伩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些心酸。 六年前,许寂的妈妈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他的爸爸若无其事地将他带回家继续生活,被送走的妹妹也干干净净的忘掉了过去,在新的家庭里活得好好的,嘴上叫的外婆不是亲外婆,虽然陪伴了这么多年,但终归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关于过去那些年的回忆,只有许寂一个人还记得。 江伩发现,任何人都以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向前走着,唯独许寂一个人被落在后面、困在原地。 想到这里,江伩眼眶一红,他伸手拉住许寂的袖子,轻声道:“许寂,我们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小许x2 第54章 吃醋 两人回到学校后,又回归了往常的平静生活,谁也没有提这次放假去外婆家的事情,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也不知道在跟谁暗暗较着劲,两人都不肯迈出那一步。 许寂还是一如既往的迟到早退、上课睡觉、没事和时易他们出去打打游戏;而江伩也如往常一般刷题听课,准备竞赛和冬令营。 今年,在S市所有高中的高二年级里,只有二十多个人被选进了B大的冬令营活动。 其中一中和七中占了大头,共有15个人被选进去了,所以两个学校最近搞了几次联合竞赛和研讨活动,还专门请来了上届有经验的师哥师姐来指导。 江伩作为一中的重点培育对象,自然被校方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而边予辰作为七中的尖子生代表,倒是意外地和江伩频繁接触了起来。 “所以说B大冬令营活动的流程还是很固定的,尤其是他们每年举办的这个即兴演讲比赛,你一定要格外重视......” 这天研讨会结束后,边予辰还在跟江伩说着他去年参加的一些经验。 虽说两人文理科不同,但B大的一些考核流程还是通用的。 江伩也时不时的问他一些问题,等两人并肩走出实验楼的时候,边予辰突然话锋一转:“一会要去吃饭吗?” “嗯,”江伩点点头,“苏闵在教室等我呢,他说还有些问题要问我,等会我们一起去吃。” “这样啊...”边予辰拖着调子意味深长道,“真巧,带上我吧,我还没吃过一中的食堂呢。” 知道边予辰的心思,江伩也没拒绝,两人一起去了C5班的教室。 到了教室后,中午的放学铃已经打了有一段时间了,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只剩下许寂、时易和苏闵在跟他们那帮兄弟聊天。 见江伩进了教室,苏闵打了声招呼:“江伩,你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瞧见了江伩身后跟着的边予辰,他的脸色陡然一变,闭嘴不说话了。 江伩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看一旁的许寂,他对苏闵道:“我那边刚完事,你好了吗?好了我们就去食堂。” 苏闵戒备的盯着一旁的边予辰,悄声对江伩说道:“他来干什么?” 边予辰耳朵尖,立刻笑着答道:“来和你一起吃饭啊。” “吃个屁!”苏闵要被他气死了,“要吃滚回七中吃去。” 看着苏闵暴躁的样子,江伩忍不住在心里为边予辰默哀了两秒。 “那个,苏闵啊,”江伩做起了和事佬,“上次老师讲的几道压轴题你不是不会吗?正好我也有一些不懂的地方,刚刚请教过边予辰了,一会儿就让他一起给我们两个讲了吧。” 边予辰在一旁悠悠道:“敏敏,哥哥上次放假可是主动要给你讲来着,你怎么舍近求远,反倒去求别人了?” 听到这语气,江伩仿佛看到了第二个胡坚,他终于知道苏闵为什么这么讨厌边予辰了。 “你滚蛋!”苏闵不出意料的更加暴躁了,他扭头对江伩说,“今天中午我就先跟十一他们去吃了,咱们的题晚自习再讲。” 说罢,一堆人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江伩无奈的对一旁的边予辰道:“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吃吗?” “当然。” 边予辰毫不介意的点点头。 去食堂的路上,江伩一直怕边予辰的心被伤到了,所以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看着边予辰一脸淡然的样子,江伩越发觉得,表面越淡定,内心就越痛苦,这简直是伪装的坚强啊! 想他被许寂说了句‘讨厌’都难受了好长一段时间,边予辰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斟酌了许久,江伩忍不住劝道:“那个,强扭的瓜也不甜不是?我看苏闵他真的跟我们这样的不是一路人,你要不...试着放弃?” 边予辰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他挑眉看向江伩:“怎么?你放弃了?” 没想到边予辰一句话就扯到了自己身上,江伩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呢?” “十一那家伙跟我说,你最近在和许寂闹别扭,谁要是敢在许寂面前提你的名字,许寂立马会当场表演一个翻脸不认人......” 听到这里,江伩有些低落,一时间卸了防备:“他不喜欢我...” “哦...那你喜欢他啊?”边予辰勾了勾嘴角,“之前不是还说什么,我腐眼看人基吗?” 江伩:“......” 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苏闵,我挺你。 反正都说开了,江伩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不喜欢我,准确的来说他很讨厌我,他讨厌同性恋,我们之间没可能。” “原来他恐同啊...”边予辰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从小就跟我不对付。” 江伩:“......” 看着江伩面无表情又透着些挫败的样子,边予辰终于停止了打趣,难得一本正经的传授经验:“我说你也挺有意思的,在学习上铆足了劲往前冲,到了感情上却当起了缩头乌龟,畏首畏尾的,怎么攻克许寂那种比麻花还拧的倔脾气?” 江伩要被他气死了,一时间张嘴就说道:“难道要像你一样不管不顾,哪怕被对方讨厌也要硬着头皮上吗?” 边予辰没说话,江伩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江伩愧疚道,“我就是一时情急,瞎说的。” “没事,我懂。”边予辰十分善解人意,“一切愤怒往往源于对自身的无能。” 江伩:“......” - 临近期末了,大家的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在紧张复习的同时,也暗暗找起了发泄渠道,其中八卦闲聊自然是不二的选择。 于是,一个背负着众人期待的诚信cp突然火了,当许寂翻到那个熟悉的校园表白墙的时候,看着许寂和边予辰的照片,他的脸简直黑的不能再黑了。 自从上次时易乐呵呵的把手机递给他看以后,许寂就偷偷将这表白墙的QQ号加上了,时不时会暗自翻一翻消息。 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套路,先是带节奏的嗑cp文案,再是一系列的迷惑照片,不一会就会引来一大堆拥趸。 不过这次的诚信cp似乎格外受欢迎,下面的粉丝评论简直要炸了。 【嗑cp第一名】:哎哟,我的天呐,学霸x学霸,这是什么王炸组合?爱了爱了! 【是1不是0】:awsl,瞧瞧我们边总一脸霸道总裁的样子,一言一行都透露着‘我的小娇妻,我来守护’! 【老攻带我飞】:听说B大的信息工程专业已经给边予辰降分降到了一本线诶!要是江伩这次也考上了B大,两人岂不是要进同一所大学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作为学渣的我不配拥有! ...... 这群人,换cp比翻脸还快。 许寂不甘心,一路翻了一百多条评论,直到拉到最底下,才发现仍有人在默默嗑着寄信cp。 【愿天下有情男终成眷属】:寄信cp的大旗我来扛!坚定一百年不动摇! 许寂的心情这才缓和了一下,伸手默默为那条评论点了个赞。 但许寂心里始终有些膈应,这次和上次的情况可不一样,苏闵和边予辰是一个段位的吗? 想起边予辰那副老狐狸的样子,许寂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 期末考试转眼就过去了,齐贤一中坚持到了过年前的一个礼拜才给大家放假,在所有人准备轻轻松松过大年的时候,江伩却要收拾着东西去B大参加冬令营。 一直坚持要江伩转理的荣女士终于松口了,自从知道江伩被选上了B大的冬令营活动,荣晓英就开启了炫儿模式,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荣晓英心里的小算盘打到飞起,她也知道B大的保送生名额是多么难得,要是江伩真的考上了就继续学文,如果没考上,到时候再找人转到理科也不迟了。 放寒假的第二天,江伩终于让荣晓英放弃了想要亲自把他送到B大的想法,自己找借口说一中的老师们会统一组织去B大集合,转眼就一个人偷偷坐上了飞机。 不过去B大之前,江伩先飞了一趟H市,凭着隐约的印象,七拐八绕的去了外婆家。 距离江伩上次和外婆见面已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外婆最近一直在忙着搬去美国的事情,这一收拾就收拾了十几天,直到临走的时候,她才翻出了当时留下的江伩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希望江伩能来找她一趟。 江伩到外婆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发现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没有了上次来时温暖的烟火气,反而到处是空荡荡的,这让他有点怅然若失。 一见到江伩来了,外婆就连忙招呼江伩到屋里坐:“这几天老是下雪,我还怕你今晚过不来呢,外面这么冷,快来暖气旁边烤烤。” 外婆的儿子儿媳看到江伩来了,笑着打了招呼就主动回避了。 江伩边脱外套边关切地问道:“外婆,你什么时候走啊?” 外婆笑着说:“明天就走。” “明天?”江伩有些怔愣,迟疑道,“这么赶吗?那许寂他...他来吗?” 外婆摇了摇头:“他本来想来送我的,我不让。” 没等江伩开口,外婆接着道:“扬扬太重感情了,我不想让他看着我离开,他会受不了的。” 江伩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甚至能想象到,如果许寂来送外婆走的话,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表面上一定会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装逼一般的倔强。 真像个傻子。 没有读心术的外婆自然不知道江伩是怎么在心里吐槽许寂的,她自顾自地说道:“小伩,今天外婆叫你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 寒假到来以后,许寂又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这晚他好不容易回家早了些,一进大院就遇上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边予辰。 早年间,许寂、时易、苏闵、边予辰他们的父母都是同事,一直住着单位分的小别墅,他们几人也都是在这个大院里边长大的。 后来,边予辰和时易的父母,离开了体制内的工作,单独出去下海经商开公司了,慢慢地,走的人越来越多,大院里也就剩下许寂和苏闵两家。 见到边予辰,许寂难得没有像往常一般直接无视,而是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 许寂扫了他一眼:“又来苏闵家送东西?” 边予辰点了点头。 许寂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他又能问什么呢? 问边予辰为什么和江伩越走越近? 好像所有人都有资格走近江伩,除了他。 许寂沉默了两秒,决定转身离开,边予辰却突然叫住他。 “诶,听说你恐同啊?” 许寂眉头一皱,没有反应过来。 边予辰自顾自的说道:“我说你从小到大怎么都不喜欢和我玩呢?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许寂:“......” 虽然摸不清这个老狐狸心里在想什么,但边予辰的开口总算是打破了两人的尴尬,给许寂说话的机会。 许寂想了想,决定单刀直入:“你没事别老往一中跑,离江伩远点。” “啊?”边予辰挑了挑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你是在警告我吗?” 许寂懒得和他兜圈子:“江伩和你这种人不一样,少招他。” “这你就不懂了,”边予辰不赞同的摇摇头,“毕竟是两个失意的人,待在一起总会有许多共同话题的。” 许寂的眉皱的更紧了,他最烦的就是边予辰这点,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故弄玄虚的感觉。 “什么失意的人?你说什么呢?” “就是喜欢上别人却得不到回应的人。” “什么喜欢上——”许寂语气一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一字一句道,“你说,江伩有喜欢的人?” “他喜欢你啊。”边予辰一脸理所当然道,“你不知道吗?” 许寂:“......” 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他只喜欢学习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胡坚:“他是gay啊。你不知道吗?” 许寂:一脸懵逼。 边予辰:“他喜欢你啊。你不知道吗?” 许寂:百脸懵逼。 (内心os:我不懂你们圈子...) 第55章 表白 “哇,这都是他画的吗?” 江伩盯着眼前的屏幕,感觉十分神奇。 “是啊,”外婆按着手中的老式翻盖手机,一边切着下一张图,一边说道,“扬扬他从小就特别有天赋,小玲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就送他去启蒙班里学画画,你瞧着小鸭子画的多好......” 外婆将许寂小时候画的画都存到了手机,拍下来的照片足足有上百张。 江伩看着眼前一张张栩栩如生水彩画,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画出来的。 外婆给他看了许寂从五六岁到九岁这几年间画的各种画,里面有山水风景图,也有人物画。 江伩看到了许寂的笔下的妈妈是多么的年轻漂亮,妹妹是多么的俏皮可爱,甚至还有几张外婆年轻时做家务的画和自己小时候的自画像,直到翻到了最后一张,江伩还沉浸在刚刚那些画里。 虽然他不懂画,但他莫名能看出画中想要传达的感情。 江伩由衷赞叹道:“太厉害了,画的真好...” 他想起许寂那双指节分明的手,想起许寂评画时侃侃而谈的高傲神情......原来是行家啊。 外婆收起手机,突然叹了一口气:“不过,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他画画了。” 江伩有些意外:“为什么啊?” “自从小玲去世后,扬扬就完全变了一个人,虽然他只是偶尔来见我,也从不和我提起自己在那个家里的生活,但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你都不知道扬扬小时候多么调皮,每天上蹿下跳的还老是惹祸,在学校考差了会回来缠着我给他模仿家长签字,每天小嘴一张说话一套一套的...虽然不让人省心但也会处处为别人考虑,知道在小玲伤心的时候不惹她生气,会把自己的好东西第一个给妹妹,放学回家还会帮着我一起做家务...” “多么好的孩子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外婆有些痛心,“大抵做长辈的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不好,虽然我不想说,但我看着扬扬提到画画就说自己懒得再画下去了,学习上说自己不是那块料,整天无所谓的说那个爸爸会给他安排好未来,叫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是真的为他难受啊......” 江伩十分能理解外婆的心情,因为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同样期盼着许寂能变好。 每当看到许寂自我放弃的样子,那种希望落空、看着身边人一步步堕落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令人难受。 “小伩,”外婆抓住了江伩的手,“外婆希望你可以帮帮扬扬啊。” 看着外婆期待的眼神,江伩低了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身边的人好像觉得他有多大能力可以改变许寂一样,张东旭也是这样.... 可是他试过了,他对许寂没有多大的影响力的。 江伩抽出了外婆紧握的手,语气有些抱歉:“外婆,我可能做不到...” 外婆像是不赞同,眼神坚定的看向他:“怎么会呢小伩,你可以的。” 江伩苦笑:“许寂他...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不过我一定会尽力帮他的。” “小伩,看来你还是不清楚啊。”外婆叹了口气,“你来,外婆带你看样东西。” 外婆带着江伩来到西面的一个杂物室,小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废旧的东西,房梁上甚至还结了许多蜘蛛网。 外婆从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板子,大约有半个人那么高,上面还蒙着块黑布。 板子有些沉,江伩主动上前搭了把手,两人一起将板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外婆拎着黑布的一角,朝着江伩含笑招手:“小伩,你看。” 说着,她一把掀开了黑布,一副水彩画就这样露了出来。 画上的少年穿着蓝色的校服短袖,他双手撑着沙发歪头浅笑,周围是漆黑冰冷的墙壁和杂物,一束阳光从他脑袋后面的窗帘细缝中照进来,亮晶晶的,像碎钻似的撒了他一身。 画中那个笑的璀璨的人,正是江伩。 - 江伩和一中的带队老师请了一天半的假,准备第二天送走了外婆再转机去B市。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一家就坐飞机走了。 站在机场大厅的江伩盯着大屏幕上的指针看了一会,他有预感,虽然外婆不让许寂来送,但许寂一定会来的。 江伩还没来得及倒数,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你怎么在这啊?” 江伩深吸了一口气,拎着行李转过身,许寂皱着眉站在他面前。 “我来送外婆啊。” 江伩说的理直气壮,许寂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许寂自然是知道外婆今天早上要走的,虽然外婆不让他来送,但他还是一大早就赶到了H市的机场,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外婆一家上了飞机。 不过,当他看见一旁的江伩时,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他前两天还听说江伩准备去B大参加冬令营来着。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的站着,谁也不说话。 良久,许寂问:“你现在要去哪?” 江伩答:“我要转机去B市。” “哦。”许寂点点头,木讷的应了一声,“那我也走了。” 说罢,许寂就想转身离开。 “许寂——” 江伩出声的瞬间,眼眶立刻红了一圈。 “你这个怂逼!”江伩压抑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喜欢老子不敢承认?!” 许寂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江伩。 “运动会那会儿你就对我有意思了是不是?还背着我偷偷画画,小心我告你侵犯我肖像权!” 昨晚江伩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想到许寂过去几个月的种种表现,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有猫腻。 此时的机场大厅还很安静,路过的人都会看一眼站在正中央对峙着的两个少年,虽然听不清他们说话,但就是感觉长得帅的人吵起架来都这么养眼(*^▽^*) 江伩掰着指头一条条控诉着许寂的罪行—— “我跟胡坚问过了,你早就知道我是同性恋了!在开学前就知道了!” “你丫的之前就对老子动手动脚的,拉我手还摸我腰,没事还老是撩骚,我都没仔细想!” “还有,十一支教的时候非跟着我一起去,我都不理你了还上赶着找我!” “对了!你还骗我你恐同!你这个大骗子!还要不要脸了?” ...... 江伩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 还没等他说完,不远处的许寂突然大步向他走来。 许寂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神却死死的盯着他,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一样。 看着许寂气势汹汹的样子,江伩顿时怂了,立刻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你、你、你干嘛啊?喜欢别人还不让说了?” “你别过来!你站住别动!” “停!你再过来,我就——我就报警了!” ...... 等到许寂走到江伩面前,江伩立刻捂住脑袋:“打人不打脸啊,你下手轻——” 话音未落,许寂就扯着他进了一旁的男厕所里,直到许寂将隔间的门反锁上,江伩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江伩睁大了眼睛:“你要干什——” 一下秒,许寂就俯身压上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面无表情):说个笑话,我初吻是在男厕所里。 许寂(配合着笑):哈哈... 江伩(怒极,直接上手揍):你tm还有脸笑?!给老子si! ---- 高估了我的码字手速,码到心梗。不过我的儿子们终于在一起了,开心ing, 第56章 开房 “老许怎么回事啊?连个消息也不回。” 苏闵盯着手机屏幕烦躁的皱了皱眉。 抬头看着眼前装修精致的西餐厅,苏闵叹了口气:“算了,先进去吧。” 说来也奇怪,就在四个小时前,八百辈子都不会主动跟他联系的许寂突然发微信,说要约他出来见面,还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苏闵按照约定时间来了之后,发现许寂居然约他在这么有格调的餐厅见面。 他一直觉得,两人去街边大排档,再配上烧烤炸鸡啤酒,这样聊天才更符合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 进了餐厅后,苏闵向前台报了许寂的名字,服务员就领着他来了二楼的包间里。 上楼的时候,看着映入眼帘的泛着金光的华美装饰,头顶上恨不得亮瞎人眼的巨大吊灯,以及窗边台子上拉着悦耳曲子的五人乐队,简直是处处洋溢着欧洲风情的装逼气质。 许寂该不会是犯了什么大错想让他帮忙掩饰吧?居然下这么大的血本来跟他约这种地方吃饭? 到了包间门口,服务员就离开了。 苏闵盯着眼前的房门看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木质门。 “敏敏,你来了?” 苏闵一进门,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某人的轻笑声。 看着眼前含笑望着他的人,苏闵二话没说,黑着脸就转身往外走。 还没等他跨出一步,身后就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眼前的房门也被一把关上。 苏闵挣脱身后人的桎梏,转过身咬牙盯着他:“边予辰!耍老子玩儿呢?” 边予辰一脸无辜:“我就是约你出来见个面啊,怎么能说是耍你呢?” 苏闵嗤笑一声,懒得跟他废话,上前一步推开他,准备离开包间。 “苏闵——”边予辰出声叫住他,“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连个生日都不肯陪我过吗?” 苏闵脚步一顿,再次转身看着他。 就在边予辰以为苏闵心软了的时候,就听见苏闵冷笑一声:“半个月前你爸妈刚给你办了个生日宴,照片都刷满朋友圈了,你当我瞎啊?” 边予辰:“......” 空气静默了几秒,边予辰轻咳一声:“那是我阳历生日,一堆不相干的人来凑热闹罢了,今天是我阴历生日,只和你过。” 苏闵盯着他不说话,满脸写着‘我就静静地看着你演’。 “我是真的有话跟你说。”边予辰走过去将苏闵按着坐下,“我们边吃边说。” 苏闵双手环抱,将手机往桌子上一扔:“你先跟我说,明明是老许约的我,你怎么在这儿?” 看着苏闵一脸审问的架势,边予辰耸耸肩:“他欠我一个人情,我只是要了个报酬罢了。” 想起昨晚他和许寂的谈话—— “他喜欢你啊。你不知道吗?” 虽然许寂没有说话,边予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中划过的惊讶和...喜悦? 就在许寂准备一言不发的离开时,边予辰冲他抬了抬下巴:“喂,许寂,你也喜欢江伩吧?” 没等许寂回应,边予辰就悠悠道:“我可没有十一那么好糊弄,从小到大,你对谁这么上心过?每次你看江伩那眼神,就差把人家给吃了,别人一跟你提他,你就——” “我说,”许寂面无表情地打断他,“高三课很闲吗?你转行当起红娘来了?” 还是这狗脾气啊。 边予辰低笑了一声。 “许寂,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但你要清楚一点...”边予辰难得认真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江伩可没有十一那么没心没肺,如果你总是板着一张脸把人家拒之千里,小心哪天他会跟别人跑了。” 许寂神情微动,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不会像你这么怂。”边予辰拍了拍他的肩膀,眯着眼笑的像个弥勒佛,“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想吧。” 说罢,边予辰就准备转身离开。 “哦,对了。”边予辰扭头看他,勾起唇角悠悠道,“别忘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啊。明晚八点,帮我约苏闵出来。” 听着边予辰欠揍的语气,苏闵咬牙:“没想到老许居然也会跟你同流合污!”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苏闵已经不耐烦到极限了,“要是再不说我就——” 边予辰打断道:“我要出国了。” 苏闵一愣,满眼都是惊讶。 边予辰自顾自道:“我申请到了美国一所大学的本硕连读,下学期就走,可能要去五年......” 提到这个,边予辰语气有些低落,见苏闵一直没吭声,他宽慰道:“不过你放心,逢年过节我还是会回——” “哈哈哈哈...”苏闵突然爆发出一声大笑,他猛地拍了拍桌子,“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多好的事啊!什么时候走啊?一定要抓紧时间做准备啊!最好早点去那里适应适应...” 说着,苏闵就起身坐到了边予辰旁边的位置。 他一把揽过边予辰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亲切:“来来来,吃吃吃,今天就当是给辰哥你饯行了!” 边予辰:“......” - 江伩的B大冬令营活动大概要持续半个多月的时间,所以他今年过年基本上也要待在B市了。 B大在过年时间给冬令营的所有训练生放了三天假,有些离家近的同学也就飞回去过年了,但江伩以离家太远、来回折腾太麻烦为由,坚决拒绝了回家过年。 好不容易有了在外面轻松度日的时光,江伩怎么舍得再回去?虽然荣女士还试图要来B市陪他过年,但都被他坚决拒绝了。 转眼间,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江伩和许寂也有一礼拜没有联系过了。 想想一礼拜前在机场的滑稽场景,江伩到现在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莫名其妙的表白,莫名其妙的在一起,又莫名其妙的...亲了。 当时许寂亲过来的时候,江伩整个人都是蒙的,他被按在厕所的隔板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唇上温热的触感是真实的。 那触感没持续几秒,厕所隔间的门突然就被晃了几下。 轻微的响动声让江伩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猛地把身前的许寂推开,接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别人的说话声—— “这里面应该有人吧...” “换一个吧。” ...... 直到外面彻底没声音了,江伩和许寂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尴尬伴随着羞耻,像汹涌的浪潮将江伩淹没,他控制不住的脸红起来,整个人就像煮熟的虾,浑身燥热。 又过了一会,许寂率先出了声:“那个、你...你一会是不是要去B市啊?” 江伩干笑两声:“是啊。” 许寂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嗯...几点的飞机?” 江伩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会木木的回答:“十点半。” “哦...” 许寂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两人即将陷入新一轮的尴尬时,外面隐约传来了大喇叭的广播声—— “江伩先生,您所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飞,请尽快登机......” “江伩先生,您所乘坐的航班就要起飞,请尽快登机......” ...... 其实刚刚好像就隐隐约约有大喇叭的广播声,但两人一直没注意听,江伩仔细听了听,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江伩心里一惊:“外面是不是在叫我啊?现在几点了?” 许寂连忙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十点十五。” “啊?” 江伩惊呼一声,赶紧往外冲。 许寂跟在他后面帮他推着行李,两人连个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这样匆匆离开。 从那之后到现在,许寂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 江伩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会像他们这样,别扭到现在都连一句话也不敢说吗? 每次只要一想到在机场发生的事情,江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江伩,你还在这儿呢?” 室友大冰推门走了进来。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要留在基地过年吗?” 说着,大冰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开始收拾行李。 江伩在这次冬令营中住的是四人间的宿舍,因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所以基地训练的人基本上都走了,像他们这个宿舍里,另外三人也都是要回家过年的。 “是啊。”江伩笑了笑,“我家离得远,懒得折腾了,就在这待着吧。” “真的吗?”大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留在基地过年的人,不是真的回不了家就是要留下来跟对象出去玩,江伩你该不会是...” 说到这个,还真有好多基地的同学,每逢周末就要结伴出去玩,凑成了好几对不说,那些本来就有对象的更是能腻歪死人,三天两头打电话外加偷偷出去玩,狗粮是撒的一把一把的。 现在父母不在身边,大家都抓紧了机会可劲发展地下情。 看着大冰打趣的眼神,江伩摆了摆手:“你想多了。” 他对象还不知道si到哪里去了呢。 等大冰走了之后,盯着空荡荡的宿舍,江伩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唉。 看来他真的要一个人过年了... 正这么想着,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江伩心里一动,起身过去拿起了手机。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荣女士’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 荣女士给他打了漫长的半个多小时的电话,从过年的各种安排嘱咐到人身和出行安全的细末小事上,江伩百无聊赖的听着,偶尔乖乖回应着荣女士。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基地更冷清了。 B大本校的学生基本上都走光了,冬令营里的原本近30个人也剩下寥寥三四个,再加上驻守基地的老师们,一共也不到10个人。 中午的时候,基地的领队组织大家一起吃了顿团圆饭,几个人在一起也算是有说有笑的,到了下午,他们还一起去B市附近的景点转了一圈。 三十下午的街上也还算热闹,但又不像平常假期那么人流量巨大,刚来B市的时候训练时间紧张,江伩就一直没有出门,趁这个机会,江伩也算是好好逛了逛。 到了晚上回到B大的时候,一群人还在回味着白天去过的地方—— “今天去的那个公园真是太美了,我下次来B市还要去。” “就是就是,还有那个寺庙,太大了。” “我们明天再换个地方吧。” ...... “诶,江伩,”一个女生叫了叫身旁神游天外的江伩,“你明天想去哪儿啊?” “啊?”江伩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想——” 江伩刚想说话,眼神却不经意的瞥到了站在B大门口的某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身黑,站在一旁的石像边上看着手机,当江伩望过去的时候,那人也刚好瞧了过来。 江伩的眼神一下子乱了,没来得及多想,他就跑到了前排的领队老师面前。 “老师——”江伩想要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说话的语调却不自觉的上扬,“你们先回去吧,我去门口的便利店买点东西。” 领队老师嘱咐了江伩几句就带着其他人进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江伩立刻小跑到了许寂身边。 “你怎么来了?”江伩看着许寂,欣喜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江伩在外面玩了一天,此时的脸颊和耳朵都冻得通红,嘴角的笑意却没有少半分,许寂看着他高兴的样子,不自觉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 许寂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到江伩脑袋上,顺势摸了摸他冰凉的耳垂。 “走吧,陪你去过年。” 说着,许寂就带着江伩打了辆车离开了。 江伩一路上都有点小激动,也没听清许寂跟司机说了什么,等到出租车停到了一家酒店门口时,江伩才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 下了车后,见许寂抬脚就往酒店里走,江伩心里一惊,连忙拽住他的胳膊。 “等等——!” 江伩大喊一声。 许寂回头诧异地看了江伩一眼。 江伩磕磕绊绊道:“我、我们...我们的进度要、要这么快...吗?” 直接去开房啊? 第57章 过年 瞟了眼面前的酒店,江伩磕磕绊绊道:“我、我们...我们的进度要、要这么快...吗?” 许寂被他说的一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许寂满脸问号的样子,江伩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友、友情提醒昂...那个、那个...我可、可还没成年呢!” 后半句说的格外掷地有声,认真而迅速。 许寂听完后,沉默不语。 时间静止了几秒,就在江伩以为许寂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开口:“喂,你——” “进度快吗?”许寂突然出声。 江伩大惊:“什、什么?” 许寂双手环抱,上前凑近了一步,语气轻佻:“我说,这叫进度快吗?” 某人的压迫感太强,江伩忍不住后退:“你...想干什么?” 许寂又往前凑了凑,江伩连忙往后退,两人一个悠然淡定,一个张皇失措。 就在这一进一退中,许寂慢吞吞道:“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爽快点不好吗?” “你......” “你们学霸做题不是也讲究直击得分点吗?” “我......” “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走吧。” 说着,许寂就拽住江伩的胳膊往酒店里走。 “诶诶,你等等!”江伩拼命反抗,“我...我突然想起来我们领队老师今晚还有事找我呢!而且...而且我们宿舍有门禁的!还有人查寝!我先回——” 看着江伩蹩脚的解释,许寂愈发觉得好笑,他伸手抓住江伩的后领,像拎小鸡崽一样将江伩拎到了身边。 “不是说请过假了吗?”许寂揽住江伩的脖子,硬带着他往前走,“你们大年三十还查寝啊?” 江伩被许寂硬扯着进了酒店,见周围都是服务员和客人,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能苦着脸被许寂拉到了一个房间前面。 看着眼前深棕色的木质房门,江伩勉强一笑,打着哈哈道:“这样...不好吧?” 见江伩皱着眉、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许寂不自觉勾了勾嘴角。 “少废话,快进去吧!” 说着,许寂就一手推开房门,一手推着江伩进了房间。 “你别——” 话音未落,江伩就一个踉跄进了房间。 抬眼的那一刻,巨大的圆桌和桌上丰盛的晚餐瞬间映入眼帘。 江伩一愣。 - 许寂今晚是临时来的B市,一落地就先去酒店订了个房间,顺便还包了桌年夜饭。 看着眼前一桌子菜,又想起刚才在酒店门口发生的事情,江伩的脸顿时拉的老长。 靠。 又被耍了。 许寂将饺子摆到江伩面前,若无其事道:“快吃啊。” 许寂的嘴角挂着促狭的笑意,江伩盯着他,愤愤地抓住筷子,‘啪——’一下夹起一只饺子塞进了嘴里。 嗯。 不能认怂。 这么想着,江伩恶狠狠的嚼着吃的,嘴里鼓鼓囊囊的。 经过刚刚那么一闹,江伩心里原本的那些尴尬和别扭算是彻底消散了。 哪怕两人现在在一起了,许寂还是那个许寂,依旧是个狗逼,呵。 吃完饭后,江伩陪着许寂回房间换衣服,一路上顺便跟他叨叨着自己这段时间参加冬令营的琐碎小事,直到走到了房间门口,江伩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我们那个领队老师也特搞笑,你不知道——诶?等等....”江伩语气一顿,突然皱眉道,“不对啊...今天不是大年三十吗?” “嗯。” 许寂将房卡掏了出来。 “今天是大年三十!”江伩再次强调。 “嗯。”许寂将房卡插了进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你为什么不在家过年跑到这里来了?” “这很重要吗?”许寂不置可否,伸手推开了房门。 “这当然重要啊!”江伩拉住他的胳膊,眉头紧锁地盯着他,“过年你爸妈不在家吗?你就这么跑过来,万一他们要是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 话音未落,许寂就挑眉看向他:“在一起?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见许寂一脸坦然,江伩一愣,心一下揪紧了。 什么时候...... 江伩茫然了几秒,紧接着一股莫名的愤怒就涌上了心头。 什么时候?不就是大半个月前在机场的时候吗?这人跟他玩什么失忆? 江伩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 两人那时匆匆分别,后来也没再联系,的确没有说过什么在一起之类的话...... 想到这里,江伩不禁有些心凉。 他没有谈过恋爱,上次的亲吻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许寂心里是怎么想的...... 是啊,或许那对于许寂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就是两张嘴皮子一嗑吗?人家可是恋爱达人,情场高手,还是片叶不沾身的那种! 汹涌的失落感与羞耻感几乎要将江伩淹没,他抬头瞪了许寂一眼,对方却只是靠在门框轻笑着,轻浮戏谑的样子真让人想给他一拳。 “呵。”江伩自嘲一笑,盯着许寂一字一句道,“打扰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 许寂:??? 不就开了个玩笑吗?怎么真生气了? “喂,你去哪儿啊?” 许寂连忙上前抓住江伩的手,江伩反手就要甩开他,许寂却提前一步将他拽进了怀里。 直到撞进一个温暖的胸膛,江伩的心一下就空了。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响起许寂略带委屈的声音:“就是开个玩笑,着什么急啊......” 等到把江伩的毛捋顺了,许寂就拉着他进了房间。 见许寂在收拾自己的背包,江伩就坐在床边看着他忙来忙去。 从见到许寂的那一刻开始,江伩嘴边就一直挂着一抹笑意,他觉得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以前也没觉得谈恋爱有什么好玩的(虽然他从来没谈过),但真的轮到自己的时候,那种多巴胺在脑中分泌的快感,简直让人恨不得永远沉溺在此刻。 许寂蹲在地上草草的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两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一旁的江伩就一直盯着他傻笑。 江伩本身就长了一张笑脸,深入眼底的笑意任谁看了都觉得亲切,但被这双大眼睛盯久了也挺让人发毛的。 许寂收拾东西的动作越来越慢,几秒后,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床边的江伩。 “喂。”许寂伸出两根手指在江伩眼前晃了晃,“傻了?” 江伩此刻正趁机在爱情的美妙滋味中,也懒得跟他计较,只是忽然灵机一动地问道:“嘿,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喜欢上我的啊?什么时候?” 看着江伩得意洋洋的表情,许寂嗤笑一声,选择扭头回去接着收拾东西。 见许寂闭麦,江伩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接着道:“之前还一直不承认,还说什么讨厌我,我看许大少爷就是害羞了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其实你也不用——” 话音未落,许寂突然打断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吗?” 许寂半蹲着,一只手随意的搭在腿上,他偏头看向江伩,头顶的冷光打在他的身上,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满是戏谑,江伩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江伩愣愣的问道:“为什么啊?” 许寂慢悠悠道:“因为....” 许寂尾音拖得老长,他身体前倾一些,单膝跪到了江伩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不知是不是被江伩的情绪感染,许寂勾着嘴角,细长的眼尾都翘了起来。 见许寂迟迟不回答,江伩疑惑的歪了歪头:“嗯?” 许寂轻声道:“因为——” 话音未落,许寂突然伸手勾住了江伩的脖子,在唇瓣相贴的那瞬间,江伩感觉到什么东西滑进了口腔,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江伩整个人就被压到了床上。 因为我忍不住了。 从此以后,开心也好,痛苦也好。 我都担着。 - 当天晚上,一向失眠到深夜的许寂难得睡了个好觉,只是第二天早起的时候,自己独自去酒店门口的便利店买了条新内裤,顺便还叫了些早餐。 许寂的动作过于麻利,以至于第二天起的迟了些的江伩,刚从隔壁房间出来,就看到许寂一身清爽的站在走廊上。 “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江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还这么有精神?” 他们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江伩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嗯...”许寂随意道,“昨晚睡得好呗。” “拉倒吧。”江伩翻了个白眼,“你晚上睡得着觉吗?” “不信我?”许寂挑了挑眉,“我昨晚不仅睡得好,还做了个美梦呢。” “美梦?”江伩嗤笑一声,“梦见中彩票了?” “梦见你和我......” 许寂语气一顿,眼神暧昧地扫了江伩一眼,江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梦里我们在做——” 话音未落,江伩就一把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江伩咬牙:“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不要脸啊?” 许寂扯掉他的手:“那是因为你以前不了解我。” 呵。 谁能想象眼前这个满嘴骚话的人和之前多说一句话都嫌累的许大少爷是同一个人。 问题是,他还吵不过他。 沉默了几秒后,江伩面无表情道:“大过年的,别逼我扇你。” 许寂低头一笑,没有再说话了。 - 许寂在B市陪了江伩两天,初二下午,江伩送许寂去了机场。 一路上,江伩还在不服气的小声念叨着:“你他妈绝对是个纯gay,谈起恋爱来这么骚,以前的样子绝对都是装的,套路太深了,都怪我太单纯......” 许寂闻言默不作声,只是低笑了两声,拉他下了出租车。 以前许寂总是格外的讨厌阳光,灼热又刺眼。 但此时此刻,天气格外的好,连带着洒在身上的阳光都暖洋洋的。 “那我走了。” “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人口回归!给各位读者老爷跪了,five小末断更太久了! 第58章 木头 江伩从冬令营回来后没多久,短暂的寒假就结束了,大家也都进入了高二下学期的课程。 新学期开学,照例要重新换座位,江伩和许寂再次成为了同桌。 当江伩拎着书包来到许寂旁边时,看着许寂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就知道许寂肯定提前跟老班打过招呼了。 “砰——” 黑色的背包落到了桌子上,江伩双手环抱,一脸不爽的看着许寂:“喂,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喜欢就做同桌,烦了就换座位。 许寂低头一笑,没有吭声。 他从小到大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哄人,也从来不会对别人说自己的心事。 江伩早就习惯了许寂这个样子,见他没回答,也不过多计较,自己乖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寂哥伩哥!” 粗犷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江伩一抬头,就看到时易搭着苏闵的肩膀走了过来。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时易冲江伩抬了抬下巴,“伩哥,这学期我和敏敏还是坐你们前面,我们——” 话音未落,苏闵就嗤笑一声打断道:“什么有缘?十一,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在张东旭面前撒泼打滚求他给你排座位了?” 闻言,时易恼羞成怒地拍了他一巴掌:“敏敏,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豪横了?是不是看边予辰走了,没人治得了你了?” 一提某人,苏闵必炸毛,他立刻咬牙道:“十一,故意找茬是吧?是谁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在我面前提他的?你给我...” 时易和苏闵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一样,一直吵到了上课,许寂和江伩就静静地坐在后面看戏。 开学第一天,老师们还在忙着新学期的各种教学事项,学校就给同学们安排了一下午的自习课来上,大家也正好利用这个时间疯狂地补着假期作业。 整个教室里都是圆珠笔在本子上划过的声音,只有江伩和许寂这一桌安静到极点,一个因为闲的没事在看书,另一个也因为闲的没事在睡觉。 睡了大半节课后,许寂迷迷糊糊地蹭着胳膊睁开了眼,一偏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台外面检查纪律的学生会同学,对方拿个本子一脸严肃地记录着教室里说话睡觉开小差的学生。 因为离得远,对方还没有注意到许寂,许寂却蓦然想起了什么,不经意间轻笑了一声。 听到动静的江伩下意识看了他一眼,这一扭头就跟许寂对视上了。 许寂撑着脑袋,轻声对他说道:“喂,你还记得上次那个女生吗?” 江伩一脸迷茫:“什么?” 许寂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凑到江伩耳边:“就上次那个[让我们继续]的女生啊。” “啊?” 听了这话,江伩本来还有些不解,但当他偏头看到窗台外面的学生时,一下就想起了那次尴尬的经历。 “你说,”许寂低声道,“她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啊?” 心中腾起不祥的预感,江伩出声警告:“你可要点脸吧,现在——” 话音未落,许寂就一条腿伸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 晚上放学后,当荣晓英接到江伩时,她见江伩一直在笑,便随口问道:“大宝,什么事这么高兴啊?都笑了一路了。” 江伩看着车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不自觉透露出的笑意盛满了眼睛。 “没什么。”江伩勾了勾嘴角,随口转移了话题,“对了妈,今天老班跟我说这次冬令营的综合排名出来了,我拿了第一。” “哦。” 荣晓英应了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在意。 “对了,”荣晓英问道,“你的转理考试成绩出来了吗?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啊?什么时候可以正式转班啊?” 江伩参加的B大冬令营活动其实就是为了半年后的保送生考试争取一张‘入场券’罢了,荣晓英也听说过B大公共外交专业的保送生考试,但是她一向对这些文科类的大学没什么兴趣,当初江伩坚持要参加这个活动,荣晓英就硬逼着他先参加了学校的转理考试。 高二下学期可以通过考试重新选择文理科,荣晓英是铁了心要让江伩转理,至于什么冬令营的,自己儿子想要多尝试多锻炼一下也无所谓。 听到这话,江伩脸色一变,勉强道:“这才刚开学,转科考试的成绩要过两天才出。” 荣晓英皱眉:“这次你没有交白卷或者故意考差吧?” 江伩眉眼一敛,低声道:“没有。” 放假前的转理考试荣晓英十分重视,又是和老师打听消息,又是亲自到学校盯着江伩进了考场。 车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沉默,江伩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了。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了家,此时的江建忠也早早就下了班,见到儿子回来了,江建忠难得乐呵呵地打起了招呼。 “大宝回来了。”江建忠招呼江伩坐到自己身边,伸手将茶几上的点心递给了江伩,“快尝尝这个,你李叔叔今天来咱们家带了好多东西呢。” 李叔叔是江建忠的多年好友,以前在D市的时候,两家人也都是住在一个小区。 一旁的荣晓英说道:“老李怎么来S市了?” 江建忠道:“老李的儿子不是在F大读博士吗,这孩子前两年谈了个本地的女朋友,今年准备结婚了,老李和他老婆就过来和女方家长见见面。” 荣晓英称赞道:“我记得那孩子,从小就是个懂事聪明的,这一转眼都要结婚了...” 说到这里,江建忠突然提起了江伩:“我还跟老李说呢,到时候等大宝考上了F大,还要让他儿子多多照顾大宝呢。” “唉...其实读不读F大倒无所谓,”荣晓英似有所感道,“我就盼着他读完硕士就结婚,找份体制内的工作,趁我腿脚还灵便的时候帮他带带孩子...” 江伩看着他们越说越起兴的样子,整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 他的爸妈,一个只关心他以后大学读什么,一个只关心他以后大学在哪读,两人一起给他的未来画了一个圈,将他的一生都困得死死的。 “没事,”江建忠毫不在意地说道,“S市这么大的地方,好学校多了去了,F大也只是选择之一,以后——” “也不一定。”江伩突然打断道,“以后也不一定在哪儿上大学。” 此话一出,江建忠和荣晓英立刻安静了下来。 江建忠皱眉道:“那你以后想去哪儿啊?” “爸,”江伩将手中的点心放下,认真地看向江建忠,“这次B大的冬令营活动我拿了第一名,下学期我要参加B大的保送生考试,我要读B大的公共外交专业。” 闻言,江建忠没有立刻反对,只是斟酌了两秒道:“B大倒是不错,就是离家太远了,你——” “你想都不要想!”荣晓英盯着江伩,飞速打断道,“学什么公共外交?过几天给我赶紧转到理科班去,踏踏实实的参加竞赛争取S大的本硕连读,实在不行还有Q大T大F大这些好学校,去上什么B大?” 直到现在,这两人都没对他获得冬令营第一名感到任何高兴,仿佛他的所有努力都像是一场笑话,而他也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只能在他们规划的领域里面做事情。 想到这里,江伩本来有些失望愤怒的情绪反而平复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荣晓英:“申请表都没填,还怎么转理?” 荣晓英的表情僵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虽然参加了转理考试,但考完试后发的转科申请表,我没填。”江伩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转不了理,我也不想转。” “江伩!”荣晓英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就跨到了江伩面前,“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考试都参加了申请表没填?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跟你说过了,我从来都不想转理!”江伩也站了起来,他皱紧眉头和荣晓英对视,“你能不能认真地听我说一次,哪怕一次?!别再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身上了!” 听到这话,胸闷气短的感觉立刻冲了上来,一阵头晕目眩之际,荣晓英整个人都向后倾了倾。 见状,江建忠连忙站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荣晓英。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荣晓英靠在江建忠怀里,拖着语调哭喊道,“我这是养的什么儿子啊...” “大宝,你怎么回事?”江建忠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我们最近对你是不是太放纵了?” 放纵? 江伩自嘲一笑,转身往玄关处走。 “大宝,你去哪儿啊?” “江伩,你给我回来!” ...... “砰——”的关门声响起,江伩出了家门。 - 当许寂接到江伩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网吧打游戏,听到江伩的话后,他立刻去了江伩在的地方。 江伩也没走远,出了家门后,就在附近的广场找了个台阶坐着。 当许寂赶来的时候,他看到江伩坐在白色的路灯旁边,整个人愣愣的发着呆。 “怎么了?”许寂坐到他旁边,语气轻松,“和你爸妈吵架了?” “其实也没什么,翻来覆去还是因为那些破事。”江伩叹了口气,“荣女士想让我转理,我爸又吵着让我念F大。” 许寂抬头看天,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光亮。 “他们就是太自以为是了,总是做一些自认为对我们好的事。”许寂嗤笑一声,“许斌还想着等我毕业就把我送出国呢。”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低落的情绪不经意间蔓延开来。 许寂偏头看了看江伩,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 许寂一向强硬惯了,面对许斌那样的他只管冷脸不语,但是面对江伩,他真的有些无措了。 要是十一也在就好了,许寂第一次这么希望。 “你别听他们的话。”许寂低声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憋了大半天,许寂就憋出了这么两句话。 低沉的气氛突然被打破,江伩忍不住笑了两声。 “不过他们有一句话是说对了。”江伩咧嘴笑了笑,“我最近确实太放纵了。” 放纵到,以为有你在身边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是换在以前,我才不会伤心难过呢,”江伩的声音有些轻颤,“也不会感觉累...” 听到这话,许寂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 “我当了他们心中的江伩当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几年了。”江伩深吸了一口气,“反正最后我一定会赢的。” 江伩就是这样,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打击,他永远会第一时间鼓起信心,坚定向前。 “等我爸妈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的时候,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江伩挑了挑眉,有些得意地看向许寂。 许寂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他们...”江伩脸上的笑意不减,原本调笑的语调却降了下来,“一定会很失望吧。” 明明是在笑,却让人看的十分心疼。 许寂沉默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道:“江伩,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真的很感谢你没有杀死自己心中那个真实的江伩。” 许寂起身蹲到江伩面前,认真地扶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 “江伩,原本的你就很好,是我这么多年来遇过的最好的。” 这他妈是什么非主流语气。 江伩又一次笑出了声,眼眶却跟着红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原本的你就很好。 江伩一直坚定不移地走着自己相信的路,内心深处却总有着挥之不去的不安和恐惧—— 如果他爸妈知道好学生皮囊下的江伩是这样一个人,他们会不会感到失望?周围的人又会怎么看他呢? 仿佛装得越久,就越害怕被人看到另一个自己。 “小时候和荣女士出去玩,我喜欢上了一个机器狗的玩具,我求荣女士买给我,她却死活都不肯,说不能惯着我的毛病,无论我怎么哭闹都没用,后来她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玩具商店坐到了晚上,最后还是警察送我回家的。” “从那以后我就明白,无论是我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荣女士心里的那个儿子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她要任何东西了...” “你说,”江伩声音轻颤,有些委屈地控诉道,“她太过分了,是不是?” 看着江伩急于得到肯定的眼神,许寂顺从道:“是是是...” “还有一次,那时候我才五岁,他们吵着要离婚,那时我一个人发着高烧躺在房间里,听他们在客厅大吵大闹地摔东西,我头疼的要命,一直在不停地哭,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来看看我,最后还是我爷爷过来把我送到了医院...” 许寂惊叹:“原来我们大宝五岁就记事了吗?好厉害!” “这是重点吗?你有没有好好听?!” “对于我来说,与你有关的细节才是重点。” “花言巧语。” 江伩朝他翻了个白眼。 “还有你别叫我小名,土死了,我从小到大最烦别人叫我大宝...” “我平时做作业的时候也很讨厌旁边有人盯着我,时不时地打扰真的很打乱人的思路...” “而且你不觉得时时刻刻把一家人都拴在一起真的很烦吗?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都不行...” “我真的很讨厌吃芹菜,也不喜欢吃冬瓜和菠菜,更不喜欢被人逼着吃东西...” “其实我周末也挺想睡懒觉的,不想早上五六点就起床去上奥数...” ..... 江伩发泄起来没完没了,像是要把过往十几年的心事都吐出来。 而许寂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小朋友一样,一直在顺着他说话。 直到江伩将心里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许寂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低声道:“从今往后,你在我面前想怎么样都可以。” 寂哥宠你。 作者有话要说:江伩:我恨你像块木头(bushi) 第59章 开心 当徐菁接到江建忠的电话后,她立刻赶到了江伩家里。 一见到徐菁,荣晓英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满脸焦急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都这么晚了,这孩子能跑到哪儿去啊?”荣晓英急的皱紧了眉头,“小菁啊,江伩没去找你吗?” 徐菁还没来及回答,江建忠就愤愤道:“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听话了,都敢跟父母甩脸耍脾气了!自己甩袖子出门,现在连个电话也不接,我看就由他去好了!管他做什么!” “你快闭嘴吧!”荣晓英气急,伸手打了江建忠一下,“儿子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有你后悔的!” 荣晓英就是平时强势了一些,真遇上这种时候,她当然急得要死,毕竟这唯一的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 “二舅,二舅妈,你们先别急。”徐菁连忙安抚两人的情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宝出去了多久了?” “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随便说几句就闹脾气...”说到这里,荣晓英忍不住带上了些哭腔,“他都出去快一个小时了...” 徐菁:“......” 听到这里,徐菁有些沉默。 想她以前叛逆期和家人闹脾气,就算她离家出走一晚上她妈都不会出去找她的,这江伩才出去一个小时,她二舅和二舅妈就要急疯了。 不过毕竟家庭环境不同,二舅妈对江伩变态的控制欲她一直都很了解,不过她也更加了解江伩,这小孩儿平常最沉稳隐忍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的情绪起伏变得越来越大了,可能真的是到了叛逆期了吧。 “他一直不接电话...”荣晓英低声呢喃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些不好的想法,立刻话锋一转道,“大宝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看着荣晓英着急忙慌的样子,徐菁立刻沉声道:“二舅妈你先别瞎想了,大宝都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什么事的。” 话音一落,她又扭头看向江建忠:“二舅,大宝一向都懂事听话,我相信他也不会跑太远的,可能就是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吧...要不我们先在小区附近找找,然后二舅妈就留在家里,一边给大宝的同学朋友们都打打电话,顺便有什么消息了也可以及时联络我们。” 听了徐菁的话,江建忠和荣晓英也稍稍安下心来,开始了全方位寻找江伩。 江建忠和徐菁在小区附近的餐厅、咖啡店、公园等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直到路过一个十字路口旁边的露天广场,徐菁才不经意间扫过两个模糊的身影。 不远处,昏暗的白色路灯下有两个依偎着的身影,其中一个看上去还有点眼熟,徐菁站在交通灯下望了好久,直到其中一个从另一个人的怀里退出来,徐菁才看清楚了那人的脸。 “怎么样小菁?” 身后突然传来呼唤声,徐菁吓了一跳,她转身一看,江建忠就站在她身后。 江建忠看了看徐菁,又顺势望了眼她身后的广场:“大宝在这附近吗?” “那个——”徐菁赶紧上前挡住江建忠的视线,“二舅啊,我刚才好像在前面那条街上看见江伩了...” “是吗?”江建忠眼前一亮,“那我们快去看看吧。” “二舅你先去吧。”徐菁眼神飘忽,“我去...去旁边的商场上个洗手间。” 江建忠也没发现徐菁的异常,爽快应道:“行,那我先去了,你也快点。” -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许寂问道。 发泄完情绪的江伩显然好多了,他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现在已经不能再转班了,荣女士顶多说我几次再去学校闹一闹呗,没事...她就是急脾气,过了这阵就好了。” 许寂刚想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江伩——” 江伩抬头,徐菁正隔着许寂站在他面前。 “姐?”江伩面带疑惑,缓缓从台阶上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徐菁皱眉上前,许寂自觉站起来退到了旁边。 “你大晚上自己跑出来,怎么连个电话也不接?你爸妈都快急死了。” “啊?” 江伩有些惊讶,他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发现手机已经自动关机了。 “手机没电了,我都忘了...” 江伩有些懊恼,他原本就是一时气急而已,也没想着真让荣晓英和江建忠多担心。 想到许寂还站在一旁,江伩轻咳两声,佯装不经意道:“那个许寂,你先走吧,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看着江伩拙劣的掩饰,徐菁都有些想笑了,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勉强维系着一个作为大人的沉稳。 许寂看了徐菁一眼,又对江伩点了点头,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小寂。”徐菁出声叫住许寂。 许寂回头,徐菁朝他笑了笑:“我们加个微信,找个时间单独聊聊吧。” 听到这话,江伩心下一惊,突然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姐,你——” 话音未落,许寂就打断道:“好。” 他看徐菁的眼神坦荡坚定,没有半点遮掩。 - 第二天上午,江伩向学校请了半天假,直到下午才过来上课。 许寂今天也难得一整天都没有睡觉,他心里一直担心着江伩的事情,直到看见江伩来上学了,他才稍稍安下心。 下午第一节 是心理课。 随着大家课业压力的逐渐加重,学校也应教育局的要求开设了心理课,专门请了些专业心理老师来为大家进行心理疏导。 但是这种课一般都是走个过场,老师们在开始上课时随便讲几句,然后就引导大家做一些互动游戏。 而下面的学生都会趁机闲聊说话,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给同学们放松心情的时间了。 扫了眼乱哄哄的教室,许寂蹭到了江伩面前。 “喂,”因为一整天都没睡觉,许寂说话有些懒洋洋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江伩知道他说的是昨晚的事,随即语气轻松道:“放心吧,徐菁姐已经帮我说服荣女士了,以后她不会再闹着让我转理了。” 这个结果倒是让许寂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你妈居然会这么轻易被说服吗?” 凭他的经验和直觉,荣晓英可不是那么好搞定的人。 江伩也凑近了些,表情得意道:“我姐说了,拆散敌人的盟友是成功的第一步...” “也不知道她跟老江同志说了什么,反正我爸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妈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再加上大势已定,她当然撑不了不久...今天上午,我们三个人轮流轰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了好半天才勉强把荣女士安抚好。” 看见江伩是真的开心,许寂也不由得舒心了许多,他扬着语调戏谑道:“不愧是我们的大学霸啊,一如既往的牛逼。” 最近许寂的情绪好像特别容易受到江伩的感染,江伩看着他眉眼俱笑的样子,忍不住又凑近了些:“嘁,你今天才知道啊?” 两人相距不过一拳,声音低的只有彼此能够听见,微妙的气氛也缓缓蔓延开来。 许寂努了努嘴角,尽量让它上扬的不要太明显。 就在两人的肩膀马上要靠到一起的时候,前排突然猛地甩过来一个脑袋—— “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江伩一跳,他‘唰’地撤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许寂岿然不动地保持着原始位置,他先是眼神阴郁的扫了下惊慌失措的江伩,又一脸阴沉的转向了罪魁祸首。 而时易显然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他兴奋地拍着许寂和江伩的桌子:“寂哥,伩哥,咱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 心理课的后半节,整个教室都开启了人声鼎沸模式。 老师悠闲地坐在讲台上喝着茶,下面的同学就随心所欲地闹成了一团,时易更是大喇喇地带着苏闵、许寂、江伩、向文良和杜弘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六人围成了一个圈,桌子中央放着一支圆珠笔,笔尖指到谁,谁就要接受其他人的提问或惩罚。 第一把,笔尖指到了苏闵。 其他人或是好奇苏闵以前的‘传奇’事迹,或者逗着他说出小时候的糗事,轮到江伩提问的时候,江伩反而提出了个特殊的问题。 “在你心里,”江伩认真地看向苏闵,“你到底是怎么看待边予辰的啊?” 通过之前和边予辰时不时地接触,江伩和他莫名有种共鸣共情的感觉。 苏闵还没回答,一旁的时易就哈哈大笑起来:“伩哥,都这么久了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俩就是前世的仇人,今生的冤家啊!” 闻言,苏闵也撇撇嘴,满脸嫌弃道:“就是,那家伙就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江伩:“......” 追一个人追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那他...”江伩绞尽脑汁在想措辞,“他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不一样的话吗?” 苏闵:“哈?” “就是...就是那种....” 苏闵:“嗯?” 看着苏闵一脸懵逼的样子,江伩只好拐着弯的暗示道:“这么说吧,难道你就没想过边予辰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吗?” “对我好?你可千万别吓我!”苏闵一脸恶寒,“他哪里对我好了?” “不如说...”江伩尽心尽力地为边予辰说着好话,“他会三不五时的来找你?经常帮你解一些你不会的题?还有——” “我呸!” 江伩还没说完就被苏闵打断了。 “边予辰那老狐狸最会装了!平常就在我爸妈面前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从小到大因为他我都被我妈骂了多少次了?他就是爱谝爱现爱装逼,处处都要压我一头,我爸妈被这个衣冠禽兽的花言巧语骗了就算了,现在居然连你也被蒙蔽了......” 看着苏闵气呼呼的样子,江伩心想,如果告诉他边予辰喜欢他的话...... 苏闵会当场裂开吧? ...... 第一把就在苏闵的吐槽声中度过了,第二把,笔尖指向了许寂。 苏闵和时易跟许寂太熟了,也没什么好问的;而向文良和杜弘又因为畏惧许寂的‘威名’,自然也不敢问什么奇葩问题。 所以,爆猛料的重担又落到了江伩身上。 “你以前...”江伩饶有兴致地看着许寂,一字一句的问道,“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咳咳咳...” 话音未落,许寂脸色一僵,不自然地轻咳了几声。 “哇哦——” “伩哥威武!” .... 看着许寂吃瘪的表情,其他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看着江伩的审问的眼神,许寂莫名心虚:“...两、两个。” “诶!”时易蓦地出声,抚掌大笑,“寂哥,你别说谎啊!明明是四个来着!” 闻言,周围的人都跟着起哄起来,江伩也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许寂脸色一沉:“滚蛋!哪儿来的四个?” “初一上学期,是不是有个校花一直追你来着?后来你们没好两天,隔壁班那个班长不是又来缠着你来吗...”说着,时易就开始掰着手指数起来,“初二下学期的时候,三中那个女混混老是来找你——啊!” 话音未落,时易就吃痛地弓起了腰。 他用力搓着桌子底下的小腿,皱眉看向了对面的向文良:“向文良,你踢我干嘛?” 向文良一脸懵逼:“我没有啊!” 时易一愣,随即狐疑的将视线转向身旁的苏闵:“苏闵?你踢的?” 苏闵嗤笑一声:“滚蛋!谁踢你了!” “行了!”许寂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争吵,“还玩不玩了?” “当然要玩。”江伩慢悠悠的伸手转起了笔。 - 晚上放学的时候,许寂一出教室就开始和江伩解释。 “喂。你别听十一瞎说啊!”许寂有些紧张的解释道,“我保证,我真的就谈过两个,十一说的那个隔壁班的班长就是个疯子,天天在外面造谣我跟她在一起了,老子就是懒得跟小姑娘家计较!至于那什么三中的女混混,我连她长什么样我都没印象......” “况且,初中的恋爱都是瞎起哄闹着玩罢了,我就是图个新鲜,其实连手都没拉过,那些女生都太烦了,整天叽叽喳喳的,都没在一起两天就分了,我真的——” 话音未落,江伩就打断道:“许寂你知道吗,你现在这样特像出轨的丈夫在跟妻子拼命地解释,你觉得有公信力吗?” “这...我...”许寂一时语塞,只能小声反驳,“我又没出轨...” “行了。”江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又不介意。你慌什么?” 看着江伩坦然的样子,许寂感觉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 许寂挑挑眉:“你真的不介意?” 江伩点点头。 许寂想起自己之前看到江伩和胡坚稍微亲密一些都会感到不适,现在江伩居然这么无所谓...... 怎么感觉有些不爽呢? 想到这里,许寂慢慢停下了脚步。 前面的江伩走着走着就发现身旁的人突然没了,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许寂比夜色还黑的脸。 江伩折回来走到许寂身边:“愣着干什么?冥想呢?” 许寂抬眼看他:“你真的不介意吗?” 稀疏平常的一句话,眼神却透露着‘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的警告意味。 看着许寂别扭的样子,江伩笑出了声:“你这人事儿怎么这么多呢?介意不行,不介意也不行?” 见许寂还是默不作声,江伩想了想,认真答道:“其实之前也隐约听说过许大少爷的种种事迹,刚开始是有那么一点别扭....” 尤其是发觉自己喜欢上许寂以后,失落感伴随着内心的酸涩几乎让他低进尘埃里。 不过男人天生的好胜心和面子,让江伩选择了云淡风轻地谨慎用词。 这听着倒像是真心话。 许寂心里释怀了些,等着江伩接着往下说。 “不过后来啊...”江伩语气一顿,忽然倾身靠近许寂的耳边,语气十分诚恳道,“因为你的吻技真的太差了,看上去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的样子。” 所以也就不觉得吃亏咯。 话音一落,江伩就大笑着转身跑开了。 许寂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 “江伩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傻子才会听你的...” 此时正值放学,教学楼里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所以江伩的笑声再大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第60章 噩梦 月末的周六,又到了一群富家太太相约打麻将的时候。 六七个人围坐在小花园里,几人聚着一起打麻将,剩下的就随意在一旁闲聊喝下午茶。 一个卷发女人一边洗牌,一边八卦道:“诶,你们听说了吗?苏姚她老公前段时间被查了,判了十年呢。” “十年?”旁边的短发女人惊讶道,“她老公不是刚调任到B市那个新能源公司吗?听说还是党委书记?” “原来在S市的屁股没擦干净呗。”另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轻哼一声,“刚调走就被人检举了,收受贿赂又挪用公司财产,吞了好几百万呢,能放过他吗!” “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吧?老底都被掀了...”短发女人‘啧’了一声。 “活该呗!”卷发女人幸灾乐祸道,“估计是把钱都拿去养他那些情妇了!外面莺莺燕燕一堆,苏姚都被他折磨了多年了?我看啊,说不定就是苏姚找人——” 话音未落,一旁的短发女人连忙打断道:“快点摸牌,该你了!” 卷发女人笑容一僵,突然想起了坐在对面的孙文静。 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文静见三人都不说话了,自己慢悠悠打出一张七条,语气闲散:“多行不义必自毙,又能怨得了谁呢?” 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都互相对视了一眼。 在座的几人,谁不知道当年孙文静家里的那些事? 凤凰男上位反夺家产,落魄大小姐被逼养小三的孩子,这可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卷发女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诶,静姐,听说丹丹前段时间出国留学了?” “她就是犯懒。”孙文静随口答道,“三十多岁了还整天没个正型,就是找个借口出去混日子罢了。” 卷发女人尴尬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短发女人打起圆场:“丹丹还年轻,多出去学习学习是好事。” 就在气氛即将陷入新一轮的尴尬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没过多久,一个高瘦的身影就从不远处的落地窗前一晃而过。 孙文静向屋里看了一眼,随即将手里的麻将放到了一边:“行了,我儿子回来了。你们先玩着,我去看看他。” - 今天学校照例放月假,许寂本来不打算回家,可许斌让助理一放学就在门口堵他,硬是把他接了回来。 许寂一进房间就瘫到了床上,他正拿手机琢磨着跟江伩发个消息,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许斌现在不在家,阿姨也从来不会上楼来敲他的门,那就是—— 许寂眉头一皱,起身去开了门。 “小寂回来了?”孙文静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李阿姨快把饭做好了,等下记得下楼吃饭啊。” 许寂扯了扯嘴角,漠然道:“不用了,我不想吃。” 就在许寂准备关门的时候,孙文静伸手扶住了门框。 “今天你们老师给家里打电话了,我接的。”孙文静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古怪,“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好了...” 看着孙文静意味深长的样子,许寂嗤笑一声:“怎么?怕我以后会摆脱你的控制吗?”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孙文静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妈当然是希望你越来越好啊。” 一个‘妈’字咬的极重,许寂的神情一僵,像是被人戳中了心结。 厌烦的情绪达到了极点,他一字一句道:“你每天演戏,不累吗?” 没等孙文静回答,许寂就飞速补充道:“你以为许斌真的看不出来吗?他这几年来在外面找了多少女人,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吧?你整天盯着我是没用的,懂吗?你要明白,哪怕我以后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许斌也不会给你们母女留一分钱的!为的不只是他那重男轻女的狗屁思想,更是你和你们孙家过去几十年里对他的所有欺压和侮辱!就凭他那自私自利的性格,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了...” 许寂每说一句话,孙文静脸上的笑意就褪去一分。 这也算是这几年来,许寂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的话吧? 看着许寂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连眼神都透露着对她的厌恶。 孙文静一脸平静的自嘲道:“男人不是都这样吗?刚开始还会小心翼翼的遮掩,等到被发现的时候,就像终于撕下了伪装的面具,连半点样子不愿意做了...” 许寂一言未发的看着孙文静,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两人第一次彻底撕破脸来讲话,再没有任何假惺惺和逃避。 “刚嫁给许斌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幸福...”孙文静像是陷入了回忆里,语气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感叹意味,“婚礼上,我爸对他说‘我就把我的小公主交给你了’,许斌信誓旦旦的保证会一辈子疼我爱我...于是我就真的无忧无虑地当了二十几年的公主,为他放弃了事业,在家相夫教子,每天都沉浸在虚幻的幸福里...” 孙文静语气一顿,直直的看进许寂眼里:“直到我发现许斌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养了你们母子三个,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多么可笑...枕边人从来没有爱过我,还一直觊觎着我孙家的财产,二十多年的婚姻就是一场骗局...可一切都晚了,我爸死了,孙家也败了,连我也——” “你还有事吗?”没等孙文静说完,许寂就皱眉打断道,“我没有心情听你讲你的‘心路历程’。” 闻言,孙文静没有丝毫不悦,她只是对许寂笑了笑,说:“我已经跟许斌协议离婚了。” 许寂眉头皱得更深了。 孙文静神色不变,接着道:“过两天我和丹丹就离开这个家了。” 惊讶和不解的神情一闪而过,许寂再次勾起了嘲讽的笑:“怎么?不想要许斌的钱了?” 孙文静脸上划过不屑的表情,没有回答许寂这个问题。 懒得跟她再多纠缠,许寂抓住门把准备关门。 就在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孙文静低声说了一句:“当年我没有想到你妈会跳楼。” 什么? 许寂动作一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寂抬眼看她,孙文静把头低的很低,低到看不清楚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抓着门把的手渐渐收紧,看着眼前再没有当年那般骄横锋利的女人,许寂真想问一问她—— 你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吗? 开心吗? 目的达到了吗? 有过后悔的时候吗? 可许寂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平复了一会,他轻声道:“杀人凶手在法庭上,也会说自己没有想过要杀人。” “啪——” 门关上了。 - 许寂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八年前的自己。 他离开小镇,到了一个新家。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有一些不适应,可渐渐的,他发现新家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这里没有人每天逼他上学写作业,也没人强迫他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没有每天歇斯底里不时发疯的妈妈和令人难以忍受的打骂声和哭喊声。 哦对了,他还改了姓,从何到许。 许寂很快乐。 他去了新学校,有了新朋友,每天都有各式各样新奇有趣事物在等着他,哪怕他每天吃冰淇淋、每周都去游乐场,也再没有人管着他了...... 新家还有一个漂亮阿姨,她对许寂很好。 她会接他上下学,会给他买新衣服和新玩具,会在他害怕的时候哄他睡觉,还会带他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东西。 每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漂亮阿姨都会给他拍很多很多的照片,也会为他录一些日常玩乐的视频。 许寂很喜欢新家,也很喜欢漂亮阿姨。 但是,他偶尔还是会想妈妈和妹妹。 “阿姨。”许寂有些难过,他问漂亮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傻孩子,”漂亮阿姨摸摸他的头发,“这就是你的家啊。” 许寂撇了撇嘴:“可妈妈和妹妹都不在这里...” “小寂别难过,阿姨过段时间就带你去找她们。” 漂亮阿姨伸手抱住了他,许寂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这让许寂微微安下心来。 后来,许寂想起妈妈和妹妹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可每当他想念起小镇的生活时,他就会把自己闷在房间里画画。 漂亮阿姨拿着他的画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温柔劝说道:“小寂啊,累了就别画了,阿姨带你去海洋馆玩好不好?” 闻言,许寂摇了摇头。 平时阿姨带他翘课出去玩他都会很开心,但只有在画画的时候,他一定会坚持画完每一幅画。 再后来,许寂在新家待了快一年的时间。 这些日子里,许寂一直没有见过妈妈和妹妹,他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和联系方式,每次他问爸爸和漂亮阿姨的时候,大人们也只会敷衍着跟他说,过段时间再带他去见妈妈和妹妹。 他有些着急了。 于是在十岁生日这天,许寂决定偷偷跑回小镇上。 但他只是大概记得小镇的位置,所以他只好拿着他的零花钱边走边问路。 就在他走了很久很久,还走错了许多路的时候,一个路过的司机叔叔以为他迷路找不到家了,特意好心的将他送到了小镇上。 漆黑的夜色像一块密不透风的幕布一样罩在天上,直到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完了的时候,许寂终于踏着月光找到了回家的路。 “妈!妈——!” 许寂抱着自己带来的礼物和画站在门口,兴奋地敲着门。 没过多久,房门打开了。 一个醉醺醺的女人靠着门框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寂,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落下的刘海挡住了一半的脸,嘴角上还留着暗红色的酒渍。 看着女人有些阴郁的脸,许寂的笑一下僵住了,以前在小镇生活的记忆铺天盖地的涌进了脑海里。 许寂突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妈,”许寂伸手抓住何玲的衣角,“我回来了。” “哟。”何玲讽刺一笑,“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个妈呢?” 说罢,何玲晃晃悠悠地拎着酒瓶子折回了房间。 面前的身影移开,许寂看清楚了房间的全貌。 目光所及之处都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地板上也连一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狭小的屋子因为杂乱无章显得更加局促了。 狼藉、灰暗、破败。 比许寂离开前更加死气沉沉的氛围盈满了屋子。 余光一撇,许寂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何玥。 她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小猫似的抽泣着,白裙子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见状,许寂连忙跑了过去。 “小玥,小玥...”许寂抓着她仔细察看,“你怎么了?” 看清许寂的脸后,何玥立刻哭着扑进了他怀里:“哥哥...” 见两个孩子抱作一团,一直沉默阴郁的何玲突然扔掉了手中的酒瓶,骂骂咧咧地冲向了他们。 许寂的衣领被人死死揪住,一阵窒息感蓦地将他包裹。 紧接着,何玲惨白的脸就压了下来,她盯着许寂一字一句道:“你还回来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 许寂被勒的喘不过气,他满眼惊恐的看着何玲,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着。 “...妈...妈妈...” 一旁的何玥哇哇大哭起来,何玲却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似的,一路拖着许寂的后领往屋里走。 后背和地板摩擦出火辣辣的痛感,许寂整张脸涨的青紫。 下一秒,天旋地转,许寂被翻过来摁到了床上,鼻尖触碰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铺了满满一床的照片随即映入眼帘。 而贴着他鼻尖的这张照片,画面里坐着玩具摩托车的男孩正朝镜头开怀大笑着。 这不是漂亮阿姨给他拍的照片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细想,许寂的头发就被狠狠扯住,痛得他立刻大叫了起来。 “扬扬,你在新家待的可真开心啊...”耳后传来何玲阴沉的声音,许寂听得越来越心惊,“瞧瞧,离了我这个落魄的妈,一转眼就成了许家的大少爷...不愧是许斌的儿子,你们父子俩都是一路货色!见利忘义、翻脸不认人!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养了你这个白眼狼...” 许寂哭了起来:“...妈...妈妈,我没有...” “别叫我妈!”何玲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你不是已经认了那个老女人当你妈了吗?她还抱着你,拉着你的手一起去游乐园...” “对了,你们不是还拍了全家福吗?”何玲再次将许寂摁到了床上,她一只手桎梏着许寂,一只手翻起了照片,“那个贱女人把照片都寄给我了,你们一家人想把我抛下自己过得和和美美,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话音未落,何玲的手臂就被人抱住了。 跑过来的何玥死死的拖着何玲的手,大哭着哀求:“妈妈...妈妈你放开哥哥吧...” “滚开。” 何玲冷斥一声,毫不留情的甩开了她。 一来一去之间,许寂挣扎的力度更大了。 何玲像是魔怔了,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照片,发了疯似的翻个不停。 何玥忍着痛重新站了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模糊了妈妈的声影。 下一秒,她扑上去一口咬住了何玲的胳膊。 “啊——!” 何玲发出一声惨叫,许寂趁机挣脱了她的桎梏。 何玥将何玲扑到了,许寂上前拉她,兄妹两人立刻抱作一团缩到角落里。 见状,何玲突然停止了动作。 她愣愣的坐在地上,像是大梦初醒般失魂落魄。 “我这是在做什么...” 何玲语气轻的宛若叹息一般。 她怔怔道:“何远茂从小就骂我是赔钱的贱货,上赶着给人家当后爹也不肯要我....许斌他骗我给他生孩子,到头却反过来嫌弃我是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而我的亲生儿子,不到半年就认了别人当妈...天底下的男人果然都是一个德行...你们每个人都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是想要活生生把我逼死啊...”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嘴角咸而涩的味道刺激着她的神经。 “这一辈子...”何玲扭头望向了身后的窗户,“活该我被人玩弄被人骗——” 话音未落,何玲就猛地起身奔向了身后的窗户。 “砰——”的一声巨响。 一切都结束了。 - 许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许斌和漂亮阿姨将他接了回去,许寂很害怕,漂亮阿姨就一直在房间里陪着他哄他睡觉。 半夜的时候,许寂没睡多久又被噩梦吓醒了。 他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脑子里全是妈妈阴郁而古怪的脸。 许寂的心凉的发颤,他想要找漂亮阿姨来陪他。 离开房间下了楼梯,许寂停在了漂亮阿姨的卧室门前。 房门露着一道细缝,暖黄色的灯光透过来,映出了房间里的两个人影。 今晚许斌不在家,房间里的两人是漂亮阿姨和漂亮姐姐。 许寂刚想抬手推门,就听见漂亮姐姐压低的声音:“妈,你真的给那女人寄了照片啊?” 许寂动作一顿,突然想到了什么。 漂亮阿姨嗤笑一声:“何止啊,我给她儿子拍的视频也寄过去了...对了,还有她儿子做梦喊妈妈的音频...我随便处理了一下,估计她还以为她儿子不要她了呢...” 漂亮姐姐有些紧张道:“那她是因为这个才——” 话音未落,漂亮阿姨就打断道:“别胡说!她本来就是个疯子,没人逼她跳楼。” 漂亮姐姐松了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妈,你之前对那野种那么好,我还以为你要接纳他了呢。” 漂亮阿姨嘲讽道:“一个小三的孩子还想抢走我女儿的一切?别做梦了。” ...... 许寂的身体都变僵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只是觉得脑子一片混乱。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 许寂像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 忽而一阵风刮过,许寂一下子又回到了小镇上。 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子,他的手被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何玲蹲下来看着许寂,她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清明。 “好孩子,”何玲认真叮嘱道,“你以后要好好听爸爸的话...” 这是许寂第一次离开小镇,跟着许斌回新家的场景。 看着眼前依旧温柔的妈妈,许寂忍不住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何玲握紧了他的手:“扬扬,你以后千万不要像妈妈一样成为别人的工具,你一定要离开这里......” 何玲的声音慢慢变得悠远,像是有一股力在拉扯她似的,整个人突然离许寂越来越远。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许寂拼命往前跑,只想快点抓住何玲。 何玲的身影越来越远了,直到化成一个光点消失在黑暗里。 - “许寂,你怎么了?许寂——”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许寂猛地惊醒。 许寂直起身子,一偏头就看到了坐在身旁的江伩。 他微微喘着气,像是还没缓过神,只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江伩。 见许寂失神惊惧一副的样子,江伩有些担心。 “你没事——” 话音未落,许寂就伸手抱住了他。 愣了两秒,江伩立刻低声反抗道:“卧槽,许寂你干嘛?周围还有人呢!” 第61章 未来 “许寂!!”江伩用力挣脱着,咬着牙在他耳边提醒,“这是在教室啊!你他妈——” 话音未落,许寂抱得更紧了。 江伩动作一僵,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周身都被许寂的气息紧紧包裹,江伩不自觉地停下了反抗。 ‘砰砰’的心跳声大的仿佛要将周围的其他声音全部淹没,江伩缓缓伸手搂住了许寂的腰。 就在江伩刚刚放松下来的时候,身侧突然扑过来一个巨大的身影,蓦地将两人一把抱住。 “耶——!!!” 时易这一嗓子把江伩吼得够呛,吓得他赶紧脱手,无奈时易抱得太紧,三人只能无比滑稽地抱成一团。 “卧槽,我太他妈高兴了,放三天假啊!!寂哥伩哥——!” 时易这一下算是彻底把许寂弄清醒了。 许寂看了看怀里生无可恋的江伩,又扫了眼在他肩膀上拱来拱去的时易。 许寂眉头一皱,单手拎着时易的后领就将他扯开了。 感觉到肩上的压力消失了,江伩连忙挪着椅子远离这两个危险人物。 许寂扫了眼教室,发现大家都在甩在书本校服欢呼着。 气氛这么热闹,也难怪没人注意到许寂刚才的行为。 “学校总算还记得寒假欠我们的假期,年级主任终于做个人了!” “淦!这次放假老子绝对一本书都不带回去!!” “放假回来就要月考了,你可悠着点!” ...... 转眼就到了六月底,高二下学期的课程也接近尾声了,随着大家的学习进度越来越紧张,学校特地给大家放了个三天的小长假。 不过一想到七月底就要期末考试了,大家心里也是兴奋与压力并存。 “诶?”时易瞪大眼睛凑到了江伩面前,格外好奇道,“伩哥,你怎么脸红了?” 江伩还没有从刚才的拥抱中缓过神来,他眼神躲闪,随手从抽屉里掏出一个本子甩到时易脸上:“管好你自己吧,赶紧把数学作业写完交给我。” 看着数学课代表尽职尽责的样子,时易瞬间泄了气,哭丧着脸回座位上补作业了。 见时易把头转回去了,江伩刚松了口气,一旁的许寂却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没等许寂开口,江伩就自顾自道:“对了...老班刚才叫我去办公室来着...” 说着,江伩就起身离开了。 - 望着江伩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许寂陷入了沉思。 前排的时易沉不住气,还没划拉两个字就待不住了,他翘着椅子靠到后排,伸手在许寂面前晃了晃:“寂哥,想什么呢?” “十一。” “嗯?” 许寂认真问道:“你说,我跟江伩考一个大学怎么样?” 时易翻着江伩工整完美的作业本,又看了看自己空白的本子,随口敷衍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许寂眼前一亮,挑了挑眉:“你也觉得我有希望是吗?” 时易动作一顿:“......”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听到这里,时易才察觉出不对味来。 本来他以为许寂就是在跟他开玩笑,所以他也没当回事,可听着许寂这无比认真且盲目自信的话,他也有点拿不准了。 随着高三的临近,以许寂和时易为首的刺头们都知道收敛了,就连隔壁老找他们约架的七中混混们也知道出门带本五三做做题了。 再加上张东旭孜孜不倦的教导和江伩身上学霸气质的感染,许寂和时易也慢慢从年级的吊车尾开始逐渐往前进步,尤其是许寂,在最近一次的月考中,他甚至可以排在班级的三四十名里。 然而...... 如果说别人是在进步,那么江伩就是在大跨步。 作为常驻于年级第一的大佬,江伩一直致力于拉大和第二名的距离以及刷新一中历史最高分的记录,更别提他寒假还拿了B大冬令营的第一名,基本上是已经一只脚踏进了B大。 想一下许寂考进B大的可能性...这大概比苏闵突然脑子抽了不再和边予辰作对的可能性还要低。 想到这里,时易转过身老老实实地坐好,态度十分认真且诚恳的回道:“寂哥,我妈最近老去庙里拜神求佛的,不如我帮你找她要两本佛经来念念?” 许寂:“......” 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清心静气,没事少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许寂刚想给他一巴掌,江伩就回来了。 “你们在聊什么呢?” 江伩抱着老师批改的小测卷子回到了座位上。 时易张口就道:“就是——” 话音未落,许寂就伸脚踹了他的凳子。 “就是我们在说,”许寂抢先一步,盯着时易一字一句道,“十一你为什么只顾着扯淡,还没写完数学作业?” 看出了许寂眼中的警告意味,时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转过身补自己的作业了。 江伩耸了耸肩,没有怀疑。 他还要帮老师统计小测成绩,于是又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没过两分钟,上课铃就响起了。 这节课是自习课,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学着习,只有许寂还在若有所思的发着呆。 江伩做起事情来十分专注,就像是自动关闭了其他感官,只知道盯着眼前的事。 许寂就这么大喇喇的撑着脑袋,望着他的侧脸出了神。 不知怎么的,许寂莫名想起了那天徐菁对他说的话。 自从那天徐菁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之后,没过两天她就约了许寂出来见面。 徐菁带他去了一个大型的溜冰场,两人一见面也没说什么客套话,上来就一起上冰玩了几圈。 许寂是个冷感的人,徐菁脸上却一直挂着笑。 从上个暑假第一次和徐菁见面的时候,许寂就一直在想,江伩那么戒备心重且缺乏安全感的人怎么会和这样的表姐玩到一处去。 直到滑累了,两人才在冰场外围的休息座闲聊起来。 周围很吵,就算大声说话也没人会注意到。 徐菁毫不避讳在公共场合聊起弟弟恋爱的事情,许寂自然也不会在意。 两人就好像在聊家常一样稀疏平常。 徐菁跟许寂讲了她上高中的时候谈恋爱被大人抓包的事情,那时候她可比江伩疯狂多了,凭着几个月的相处就跨了大半个中国去见她的网恋对象。 对方也是跟她同龄的高中生,两人在网上相识,有同样的兴趣爱好和聊不完的话,那时候徐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天天抱着手机和对方聊天,甚至在见面以后也依然天天黏在一起。 不过这段感情最终也以她妈把她拎回家打了一顿,且她不吃不喝闹了几个月而告终。 徐菁在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也没带什么情绪,许寂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还是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话。 “我现在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了当时的我,所以我还是挺能感同身受的...当时我也是爱的死去活来,非他不嫁,自以为离了他就过不下去了的那种,可现在——” 徐菁语气一顿,有些满不在乎的耸耸肩,“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有些记不清了。” 听了这话,许寂总算明白了几分意思。 他轻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和江伩就像那时候的你,自以为感情很深,其实就是年少无知外加荷尔蒙的冲动罢了。” 没想到许寂这么直言不讳,徐菁意外的挑了挑眉,但并没有感到不舒服。 徐菁嘴边的笑意丝毫未减:“大宝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会投入多少感情我并不怀疑,我只是不太信任你这个小孩......” 虽然语气温和,但暗示意味十足。 许寂眉目一敛,神情有些冷了。 他一直是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人,也从不屑于向外人展现他的心思。 “所以,”许寂冷冷道,“你想让我们分开?” “不不不——”徐菁连忙否认,“虽然我并不看好你们,但我肯定不会做棒打鸳鸯这种事情,毕竟我也很烦那些大人们的嘴脸。” 看着徐菁宽和的神情,许寂心中的戒备降低了一些。 “其实今天来呢,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话,”徐菁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认真,“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他,不要让他失望。” “你应该知道,江伩和你在一起都承担着什么压力、面临着什么难题,他和你不一样,他有着好学生乖孩子的包袱,并且包袱越重风险越大,更别提还有我二舅妈这么一个好面子的人在,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过了这么多年,走错任何一步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 “江伩对你抱有什么样的感情我相信你是能感受到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一样,能够认真、仔细并且慎重的考虑清楚...我并不是在要求你或者命令你,而是在拜托你......” - 临近下课的时候,江伩的其他感官终于渐渐苏醒,他自然也意识到了身旁这道直愣愣的目光。 江伩环顾四周,确认没有老师以及纪律检查员后,他偏头凑近许寂:“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许寂回过神,他看着江伩清澈的眼神,轻声开口道:“江伩,我跟你考一个大学怎么样?” 江伩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 “我说,我跟你,我们两个考一个大学怎么样?” 我跟你一起,我们离开这里,走很远很远的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江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吓到了,一直愣愣的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许寂忍不住磕了磕他的胳膊。 “嘿,你发什么愣呢?” 江伩回过神来,立刻正襟危坐,十分郑重的看着他。 “许寂,”江伩认真问道,“你还记得牛顿第一定律吗?” 牛顿对于许寂来说,还没有牛肉火烧来的熟悉。 许寂没听清:“什么驴?” 江伩耐心解释:“就是说,一切物体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或静止状态,除非有外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 许寂:“......” 所以这和我们的谈话有什么关系? 许寂:“......你能不能说人话?” “也就是说,”江伩十分认真,“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不会沦落到跟你上同一个大学。” 许寂:“......” 作者有话要说:许寂: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让你高攀不起! 第62章 努力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不会沦落的和你上一个大学。” 第一,以咱俩目前的差距是不可能上同一个大学的,因为你不可能考上B大。 第二,如果你考不上B大的话,那么就只能由我主动降分来迁就着你一起考大学了,这就更加不可能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露声色的表达了一个学霸对学渣最大的轻视。 许寂足足细品了一个课间才明白出其中的意思。 许寂愣了十几分钟,直到上数学课的时候才低声咒骂了一句:“...靠!” 看着许寂呆呆傻傻的样子,一旁的江伩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边笑还要顾忌着讲台上张东旭,只能借书死死的挡住嘴巴不能被发现。 其实江伩也不是故意调侃许寂的,自从他高一暑假见识过许寂的学习状态和成绩后,他对于许寂就再也不抱有一点希望了。 虽说许寂最近用功了很多,但成绩这回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高的,更何况是要考B大那种顶尖的大学。 做人不能盲目自信,踏踏实实才是硬道理。 江伩看事情总是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态度,十分冷静且不留情面,这倒显得许寂有些异想天开了。 直到晚上放学的时候,许寂还是一脸冷冷的表情,硬是一整天都没跟江伩说一句话。 眼见人就要哄不好了,江伩只能变着法的跟他搭话。 江伩:“你明天早上记得去老地方等我,我陪我爷爷吃完早饭就过去。” 许寂:“嗯。” 江伩:“记得把上次小测的卷子也带上,我顺便给你讲讲错题。” 许寂:“嗯。” 江伩:“许寂是个傻子。” 许寂:“嗯。” 江伩:“......” 不管江伩说什么,许寂的反应都极冷淡。 看着许寂这个状态,江伩真的是既无奈又好笑。 许寂这人看似高冷,实则比任何人都傲娇,他就把所有事往心里一揣,只等着别人主动来猜。 见许寂一时半会也消不了气了,江伩也不着急哄了。 此时夜色微凉,所有班级都在上着晚自习,只有零星几个走读生穿梭在林间小路里,整个校园都寂静的像身处一望无际的深海之中。 这是江伩每天最开心的时候。 很久很久以前,江伩曾经做过这辈子都不再结婚恋爱的打算,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正常的男人”不一样,并且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为此妥协。 真实的江伩从来不是个听话的乖孩子,他只是想永远做自己想做的事罢了。 他以前想过,只要到了他能够完全掌握自己人生的那一天,他就要彻底跟父母摊牌,哪怕孑然一身穷尽一生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现在,他正和自己喜欢的人并肩走在一起。 这样的场景,江伩做梦都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再往前走不远就是十字路口了,又到了两人要分别的时候,江伩隔着大老远就能看见北门外面停着的荣女士的车。 “许寂,你知道吗...”江伩突然感叹道,“我小学的时候很喜欢看课外书,那会儿吧...我就觉得我妈特像书里描写的那种欧洲中世纪的大主教,又残暴又□□,嘴上还一直说着是为了大家好......” 许寂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江伩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有时候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以后呢...我觉得我就像是背叛了主教的异教徒。” 等了两秒,一直沉默的许寂嗤笑了一声:“学霸就是不一样啊,讲话都这么——” 话音未落,江伩突然一个箭步跨到了许寂面前,猝不及防的许寂一下就撞到了他的鞋尖。 没等许寂站稳,江伩就踮着脚贴上了他的鼻尖。 接着就听见江伩轻声道:“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异教徒。” 许寂抬眼对上江伩的眼神。 干净的,认真的,坚定的。 那一刻,一股电流莫名击中许寂。 刚开始就像听了土味情话一样让人浑身发麻,下一秒刚想笑,又对上了江伩清亮的眼神,瞬间就又忍不住心软起来。 复杂的情绪郁结心头,许寂憋了半天,最后无奈咬牙道:“你他妈...” 真拿你没办法。 江伩大笑起来,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 第二天早上,江伩顺利离开爷爷家去和许寂会合。 这个学期以来,江伩为了能多和许寂见面,一到放假就找借口去爷爷家住,从而顺利躲开荣女士。 刚开始荣晓英是有点不情愿的,毕竟她对江伩的行踪一向控制的死死的,但江建忠得知了江伩愿意多和爷爷亲近后,他立刻成功劝说了荣晓英,并且顺带把江伩的部分生活用品打包到了爷爷家。 琐事上江建忠一向不愿与荣晓英争吵计较,遇事当怂则怂,但一涉及到切身利益的大事,江建忠还是要主持大局的。 而江伩与许寂多见面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陪他去医院。 S市第一医院精神科。 顾明川看着许寂的检查报告,满脸都是欣慰。 “你最近状态越来越好了,只要按照医嘱定时定量的减少用药,不出三个月你就可以停药了。” 听到这话,江伩比许寂还激动,他按捺住兴奋问道:“真的吗?那、那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keep in a good mood.”顾明川笑道,“保持心情愉悦对他的病情非常有利。” 这很简单嘛。 江伩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冲许寂挑了挑眉:“你的病快好了诶!” 整整将近半年的时间,江伩一直在坚持不懈的陪许寂治疗。 许寂每晚都会失眠,江伩就躲在被窝里和他打电话开视频,困得睡过去也一直不挂电话;许寂吃药看医生总是随心所欲,江伩就硬带着他按时来见顾医生,盯着他按照医嘱好好吃药;许寂偶尔发病的时候会很凶很暴躁,江伩就紧紧的握紧他的手,一遍一遍的安抚他的情绪...... 在许寂治疗躁郁症的第七年里,这一切终于彻底有了的好转。 许寂被江伩的情绪感染,也忍不住弯了嘴角。 顾明川提醒道:“不过还是要多加防范啊,这病非常容易复发,等到病情完全好转后还要再观察几个月才行,这期间一定要避免较大的情绪波动...” 话音一落,江伩忍不住又紧张起来。 一旁的许寂却一脸无所谓,他蹙眉看向顾明川:“行了,你就别吓他了。” 见许寂这么护短,顾明川便笑着看向江伩:“没事没事,你千万别担心啊,只要保持现在这个状态,一切都没问题的。” 等交代完医嘱,顾明川突然话锋一转道:“江伩,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江伩和许寂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许寂先去走廊外面等着,留下顾明川和江伩在办公室里单独说话。 顾明川往江伩面前的杯子里重新蓄满了水,做出要长谈的姿态。 “你是我见过的第四个陪许寂来这里的人。”顾明川冲江伩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许寂的时候,他当时才十岁......” - 顾明川以前是在国外念的临床医学和心理学,博士毕业后直接进了S市第一医院的精神科。 在国内,人们对精神病的定义总是存在着异常严重的偏见,要么是羞耻遮掩,要么是满不在乎。 尤其是像抑郁症这种难以判断的病症,更是不为大家所理解。 七年前的春天,顾明川接触到了他从诊以来最小的一位抑郁症患者。 那时候许寂才十岁,他被带过来的时候状态十分糟糕,长期的失眠和食欲不振让这个孩子看起来非常的孱弱,他整个人瘦脱了相,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失焦且麻木的,而且因为他在学校表现出了自残和暴力的倾向,现在已经休学回家了。 那时候是孩子的父亲带他来的医院,但对方显然不是很理解什么是抑郁症,只是焦急于什么时候能从医生这里拿到病情好转的诊断证从而帮助孩子快点复学。 于是抽血、心电图、脑电图、测量表...在父亲着急忙慌的催促下,不到几个小时就确诊了抑郁症并开好了相应的药。 男人拿着诊断书看着上面眼花缭乱的数据,蹙眉询问道:“医生,我儿子的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这个我没法给您准确时间,毕竟要看孩子——” 话音未落,男人兜里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着就出去接电话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和许寂,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顾明川看着眼前一脸漠然的许寂,这个孩子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生气的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仿佛对周围的事情毫无兴趣。 从刚才和孩子父亲的交流中,顾明川大致了解到许寂是因为母亲突然去世才会变成这样,但具体的情况他还不是很清楚。 “扬扬。” 顾明川轻声开口。 他刚才听到男人这样叫了孩子,于是便推测这是许寂的小名。 “你愿意和叔叔聊聊吗?”顾明川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话,“刚刚叔叔听爸爸说,扬扬的妈妈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扬扬愿意和叔叔说说妈妈的事吗?妈妈是不是对扬扬很好啊?她会每天牵着扬扬的手上下学,会给扬扬做很多好吃的,还会在周末带着扬扬去游乐园......” 顾明川善用心理学来让对方卸下防备,他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突破许寂的心理防线。 而许寂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也开始有所波动,嘴角跟着慢慢紧抿了起来。 “扬扬,一定很想妈妈吧?” 这句话刚一说完,许寂就像是受到了什么震动,他浑身一颤,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顾明川不再说话,他静静地盯着许寂,看着许寂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睛眨的也越来越快。 下一秒,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顾明川听着许寂压抑着哭腔一字一句道:“妈妈...妈妈...是我害死了妈妈...” 从那以后,许寂每次过来接受治疗都会哭个不停,顾明川也听他讲了很多很多的事。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好与坏的分别,他们不太明白大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们的心思又往往最敏感,也最能感受到身边每一个人的情绪变化。 许寂在顾明川的帮助下慢慢敞开了心扉,病情也有了缓和。 但许寂的家长似乎很忙,总是不能按时带许寂来医院来检查,因此顾明川的治疗也只能断断续续的,这一拖就治疗了大半年。 中间许寂的父亲带孩子来过几次,剩下都是家中的保姆带孩子来的医院。 再后来,许寂来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少,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一个月一次...后来的后来,许寂就再也没来过医院。 顾明川尝试和许寂的爸爸打电话沟通,但对方总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言语间还透露着对顾明川医术不精的抱怨和质疑。 顾明川无可奈何,总不能逼着家属带病人来治疗。 直到那年冬天,在距离最后一次见到许寂的三个月后,家中的保姆再次带孩子来了医院。 那时的许寂似乎精神了很多,整个人不再瘦骨嶙峋,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一见到顾明川,保姆就兴致勃勃道:“顾医生我跟你说啊,我们家小寂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之前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生病,而是被小鬼上身咯!前两个月,许先生带小寂去泰国找大师算了命,回来后又是做法事又是改家里的风水,这不没过多久这孩子就好了......” 听到这话,顾明川一时哑然。 宁愿相信这些东西也不愿意医生...顾明川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 接着,抽血、心电图、脑电图、测量表...顾明川再次给许寂做了一遍全面的检查。 令人意外的是,诊断报告的结果显示,许寂确实痊愈了。 “扬扬,”顾明川看向许寂,“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还会失眠做噩梦吗?还会想到妈妈——” 话音未落,许寂就打断道:“顾叔叔,我最近很好。” “就是就是。”一旁的保姆催促道,“我们家小寂已经好全了,顾医生你快给我们开诊断证明吧,孩子还等着上学呢。” 顾明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给他们开了证明。 看着许寂离开的背影,顾明川陷入了沉思。 这孩子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言语间总透露着冷冷的意味,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波澜不惊的,宛若一潭死水。 顾明川以前听说有的精神病人会开启自我保护机制,以至于他们在表面上看上去会“十分正常”,尤其是想抑郁症这种主观意愿占主导的精神疾病,如果病人彻底建立起心理防备不愿配合的话,连医生也是无可奈何。 真不知道他是真的病好了,还是病的更重了。 ...... 从那之后,顾明川就再也没见过许寂,他也渐渐忘了这个小病人。 直到四年后,顾明川在某个下班的午夜,刚走到医院大厅就迎面遇上了被送到医院洗胃的许寂。 一 听到这里,江伩的心不由得一紧。 “当时许寂是被救护车拉过来的,一堆医生护士围着他一路冲手术室,我刚走到大厅就听见时易大着嗓门跟医生报备‘他叫许寂,今年14,刚刚吞了好多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片...’听到这里,我立刻就想起了四年前的许寂。” 顾明川感叹道:“那时候的许寂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天抽烟喝酒打架斗殴,和家里人的关系也很差,像个小大人一样倔的要命...他们没成年,洗胃手术和开药都需要有监护人在旁边,当时许寂的家里没人,他爸和他那个‘妈妈’都出差了,时易要打电话联系家里大人,许寂死活不让,他当时还有点意识清醒着,就死死的扒着手术室的门边不愿意进去...” “后来我假装是许寂的远方亲戚,又找关系打点了一下医院上下,这才瞒住了许寂的家里人...”顾明川看向江伩,“再后来你也都知道了,我就这么一直断断续续的给许寂治疗着。” 听到这里,江伩大受触动,他诚恳的对顾明川说道:“顾医生,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没事,许寂可是一分钱都没少给我,”顾明川笑了笑,半开玩笑道,“说起来还是我擅自给病人用药呢,违背了身为医生的职业道德,说不定哪天就被告发了。” 江伩认认真真一字一句道:“顾叔叔,您的用心我们都清楚,真的很感谢。” “我跟你说这么多可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顾明川的神情稍稍收敛,有些严肃的看向江伩,“江伩,我想你也应该清楚了,许寂得病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亲生母亲。” “从小到大,许寂在内心深处都认定了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妈妈,连带着让妹妹也过得十分不幸。”顾明川分析道,“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认为如果不是自己让妈妈失望的话,那么妈妈就不会死,而妹妹也不会因此受到伤害,更严重的时候,他甚至会觉得如果自己没出生的话,那么一切的悲剧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深深的自责让许寂变得无所适从,他对自己的人生做出了全面的否定,无能为力的他没有改变败局的能力,就只能混沌不堪的活下去。 想到这里,江伩抑制不住的心疼起来,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这一瞬间,江伩感觉自己离许寂很近很近,近到他能感同身受许寂承担的痛苦。 到了今天,江伩感觉他和许寂就像是在玩拼图,两人一直在从不同的人口中找到对方缺失人生,然后一块一块拼成彼此完整的模样。 - 当江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看到许寂正站在走廊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指在玻璃上勾完了最后一笔。 江伩走到他身边,看到许寂利用玻璃上的灰尘画出了一幅画。 手指一笔一笔勾勒出完美的线条,江伩大笑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玻璃上。 许寂听到了脚步声,他问道:“好看吗?” 江伩笑了笑:“好看。” 江伩顿了顿,开口道:“江伩,外婆说过,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因为很害怕。”江伩看着玻璃上的画,轻声道,“我的画画启蒙是我妈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笔教的,从她去世以后,我只要拿起画笔就会想起她,然后就一笔也画不下去。” 江伩想起之前在外婆家看到的画,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所以,现在不害怕了吗?” 这个问题许寂没有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许寂突然开口道:“江伩,你知道B大美术类专业有哪些吗?” 江伩一怔,没反应过来。 “美术学、绘画和艺术设计,”许寂不疾不徐的说道,“B大的这三个专业面向全国一共招79个美术特长生,其中在S市招七个,他们去年文化课的最低分数线是475分,而我上次月考的成绩是305分。” 听完这话,江伩仿佛明白了什么。 许寂看着江伩,嘴角勾起的笑有些得意。 “江伩,你还记得牛顿第一定律吗?” 一切物体总保持匀速直线运动状态或静止状态,除非有外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 江伩不知道许寂想说什么。 下一秒,只听许寂低声道:“江伩,你就是让我改变的动力。” 第63章 发现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份,不知不觉间,高三上学期的课程也临近了尾声。 高考倒计时的牌子一天天翻过,曾经既期待又害怕的高考就这样悄然临近。 “诶,伩哥,”时易伸筷子夹走江伩餐盘里的一块肉,边嚼边道,“你说寂哥最近是不是着魔了?天天就腻在画室里也不出来了。” 一旁的苏闵正抱着本五三边看边吃饭,闻言便悠哉道:“十一啊,你怎么自己不上进还怪别人太努力呢?” “你可拉倒吧!”时易朝苏闵翻了个白眼,“您老也不看看您那英语成绩退步成什么样了?我上次月考英语还比你高一分呢!照这么下去,就你这文化分还怎么考你心爱的播音专业啊?” 苏闵咬牙:“你——” 江伩连忙和稀泥:“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赶紧吃完饭接着回去学习!” 这就是他们现在所有人都秉持着的全员学习的态度。 随着高考的临近,学校对高三的管控越来越严格了,休息时间被一再缩短,江伩也就再没有回家吃过午饭了。 更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会在学校规定的学习时间基础上还要再‘加班加点’,真的是争分夺秒在学习,连往日的恰饭小分队也不再去校外觅食了,大家都悄悄的燃起了一股学习的动力。 江伩是三人中最先吃完饭的,他一吃完就去给许寂打包了一份午饭,准备一会直接带到画室去。 自从上学期许寂下定决心要艺考以后,许斌简直高兴极了,他本以为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估计要像滩烂泥一样过一辈子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他发愤图强的一天。 再过两个多月就要联考了,因为一中本身就为所有艺术生设立了不同的训练室,所以许寂就干脆待在了学校集训,为了保证许寂能安心画画,许斌动用了所有人脉给许寂找了最好的老师,顺带连齐贤一中的画室也重新翻修了一下。 看着江伩打包的满满一兜吃食,时易不由感慨道:“伩哥你对寂哥是真的好啊,本来我以为这辈子没有人会比我对寂哥更用心了,没想到还能遇上伩哥你这么够义气的哥们!” 闻言,江伩不由得有些心虚。 到现在时易和苏闵还不知道江伩和许寂在一起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他们要故意隐瞒,实在是两人一个懒的开口,一个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有段时间江伩简直纠结到无以复加,他真恨不得苏闵和时易能有一个人蹦出来,抓着他的肩膀大声质问他是不是和许寂有猫腻,那他也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实话实说。 可偏偏无论江伩和许寂怎么亲密,谁见着都要夸一句哥俩好。 其实江伩也反思过,或许是因为性格使然,两人谈恋爱谈的不是那么张扬,导致也不太像是一对...... 当江伩把内心的纠结告诉许寂后,许寂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他俩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许寂挑挑眉,“我们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时江伩内心:“......” 也不知道时易知道他的寂哥原来是这么想的话会不会生气。 - 随着天气逐渐变冷,S市接连几天飘起了漫天雪花。 在11月的月考结束后,齐贤一中给学生们放了两天假,久不见面的徐菁就趁机带江伩出门放松一下。 “发生么呆呢?”徐菁坐到江伩对面,一脸打趣道,“学习学傻了?” “没有...”江伩若有所思道,“我在想怎么给许寂过生日呢...” 自从徐菁知道了他俩的事以后,江伩算是彻底放开了,半点也不遮掩了。 徐菁好意提醒道:“诶,你可别太过分啊!在我这个姐姐面前,你好歹也要装装样子吧?” 知道徐菁在揶揄他,江伩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许寂的生日也是他妈妈的忌日,所以他每年都会照例去小镇上给妈妈上坟。 这不是什么好日子,许寂和他身边的人也从来不主动提及生日的事情,就只有外婆每年都会给他做一顿好吃的稍微庆祝一下。 现在外婆人在国外,就更没有人会在意许寂的生日了,江伩想让他可以稍微开心一点。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徐菁好奇道,“整天冷冰冰的也不爱说话,看着就无聊。” 江伩思考了两秒,开口道:“怎么说呢...他是挺无聊的,而且脾气还不好。”说到这里,江伩忍不住笑了笑,“老是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要生气,病的很严重也不知道按时吃药,抽烟喝酒熬夜打架就更不用提了,每次劝他他都不听,死要面子,倔起来更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来...” “那你——” “但他其实很心软单纯,非常有责任心也很会照顾人,暴躁只是他的外表,他实际上有点幼稚,有时候特别喜欢粘着我,要我哄着他的大少爷脾气...而且...”江伩的语气带着一丝小骄傲,“他还长得很好看。” 看着江伩如数家珍的样子,徐菁也忍不住跟着姨母笑起来。 等江伩说完了,徐菁抖着胳膊一脸恶寒:“咦...肉麻死了。” 江伩轻哼了一声,随即岔开话题:“又扯远了,你还没帮我想许寂生日的事情呢。” 没等徐菁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一个调笑的男声:“想给男朋友过生日还不简单?” 江伩一回头,看到胡坚正站在他身后。 江伩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胡坚坐到江伩身旁,伸手一把揽过了他的肩膀,叹着气装模作样道:“弟弟你这语气是多不想见到我啊?真是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江伩:“......” 虽然已经领教过胡坚说话的杀伤力了,但每次听着还是会被雷到。 胡坚这个中国好gay蜜经常和徐菁黏在一起,连带着时不时也会跟着江伩,所以江伩和许寂在一起的事情他自然也知道。 “弟弟,”胡坚神秘的看向江伩,“你要想给许寂过生日的话,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江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时,一旁的徐菁去门口接了个电话,胡坚就用出全身解数来说服江伩,等到徐菁回来的时候,江伩已经有所动摇了。 “大宝,你亲爱的姑姑临时有点事,正召唤我回家呢。”徐菁看向江伩,“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跟着胡坚?” 江伩迟疑了一下。 胡坚立刻揽住他的肩膀,笑着跟徐菁说道:“你就放心把你弟交给我吧!” - 三十分钟后。 看着眼前的酒吧大门,江伩就知道胡坚不会带他来什么好地方。 “这...”江伩咬牙道,“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早知道他就不跟胡坚过来了! 说着,江伩转身就要走,胡坚连忙伸手拦住他:“诶,别着急啊弟弟,里面可好玩着呢。” “这是酒吧大哥!”江伩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成年呢,怎么进去?” “弟弟,你也太没社会经验了。”胡坚拉着他把他往里拽,“现在哪个酒吧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还查身份证啊?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放心吧。” 就这样,江伩被胡坚拖进了酒吧。 江伩以前的确没有来过酒吧,胡坚带着他穿过了一个走廊,紧接着,一个巨大的舞池就映入了眼帘,这个酒吧是个三层楼结构,整体不大,但看着十分精巧。 现在还不是营业时间,酒吧里只亮着些昏暗的白炽灯,胡坚跟几个侍应生打了下招呼就带着江伩上楼了,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外,整个酒吧都安静的吓人。 感觉环境还可以啊...... 江伩好奇的四处张望,没过一会,胡坚就带他进了一个包间。 看着和KTV没什么两样的包间,江伩的心里又踏实了一些。 “怎么样?”胡坚轻车熟路的坐到沙发上,“这地方还可以吧?一楼舞池蹦迪,二楼包间唱歌,三楼还有桌球厅和休息室。” 江伩拒绝:“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轴呢?”胡坚拉着江伩坐到沙发上,“来,我给你分析一下。首先,许寂生日那天你们是不是得在大半夜过?” 江伩点点头。 那天许寂差不多要在小镇待一天,然后他还要在半夜想办法溜出来,是挺晚的了。 “到时候餐厅什么的也差不多要关门了,而且你们光简单的吃个饭多无聊啊对不对?你不是说那天是许寂的18岁生日吗?成人礼啊,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江伩点点头。 说的挺有道理。 “你们肯定不能在大马路上过吧?那晚上开门的娱乐场所总共就那么几个,酒吧、KTV、网吧、酒店、养生馆...你想想有哪个地方既适合制造惊喜又适合年轻人玩的呢?” 江伩一时语塞。 他现在还真想不出来。 平常江伩和许寂在一起待的最多地方不是学校就是医院,也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约过会,虽然他们俩也不是那种矫情兮兮的人,但好歹是18岁生日,总要好好过一下吧。 江伩有些动摇:“那...那这里不会很乱吧?” 他现在脑子里都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发生在酒吧里的二三事。 “想什么呢?大家都是文明人,文明娱乐。”胡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就放心吧,这家店我经常来,绝对是个正经地方。” “好吧——” 江伩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从沙发上站起来。 结果下一秒,后脚跟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轻微的摩擦声响起,江伩心中疑惑,于是弯腰伸手,捡起了一个深蓝色的盒子。 江伩定睛一看,上面印的标志十分显眼:Durex 江伩:“......” 胡坚:“......” 胡坚轻咳一声,刚想开口,一旁的江伩就飞速扔掉了手里盒子,然后一个箭步就往门口跑。 胡坚连忙起身抓住他的胳膊:“等等啊弟弟。” 江伩吼道:“等个屁,就不能相信你这个猥琐的老男人!” 胡坚被江伩的反应弄的哭笑不得:“你也太纯情了...” 江伩被他拽的挪不动步,只好停下了挣扎。 胡坚啧啧称奇:“本来以为你骨子里是个野性难驯的,没想到这么无趣啊?” 江伩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再好的粥也架不住有老鼠屎的破坏,林子大了当然什么人都有了...”胡坚语重心长道,“你也不能心存偏见对不对?到时候我提前跟老板打声招呼,给你们排一个最角落的包间,保证没人打扰,怎么样?” 江伩坚定道:“不,我不来了,我觉得简单吃顿饭就挺好的。” 胡坚挑眉:“我听说许寂以前可是很能玩的,你要一直这么无聊,不怕早晚被嫌弃啊?” 闻言,江伩神色一动。 许寂以前的‘事迹’他当然听说过,不过许寂从来不跟他提那些事,也从来不带他见以前的狐朋狗友,而且两人在一起后许寂就再也没有夜不归宿到处玩了。 胡坚感叹:“说不定人家以前是什么夜店小王子,结果跟你在一起以后只能天天做数学题。” 江伩瞪他:“我觉得挺好的,你有意见?” 说罢,江伩转身就往外走。 胡坚在身后追他:“那你到底来不来?” 江伩:“不来。” - 许寂看着眼前的酒吧大门,挑挑眉有些意外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对啊...”江伩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嘴硬道,“怎么,你来过?” 许寂看了一眼酒吧大门上挂着的‘深蓝’两个字,这个深蓝酒吧在S市还是挺出名的,以前许寂和时易他们每晚都出去闹腾,逛遍了S市的大小酒吧,这个地方倒是一直没来过。 “没有。”许寂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有些隐晦,“只是没想到你会带我来这里。” 闻言,江伩有些紧张的问道:“这里...不好吗?” 其实上次胡坚的话还是被江伩听进了心里的,江伩一直觉得他和许寂现在这样挺好的,不过就是因为觉得太好了,所以也就忘了问许寂好不好了。 万一许寂真的喜欢这些热闹的地方呢? 江伩回去深深思考了这个问题。 许寂无所谓道:“我都行,就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 以前外婆在的时候他就总不耐烦过生日,今晚江伩又要大半夜溜出来陪他,这在许寂看来就更没必要了。 麻烦? 江伩震惊了。 他绞尽脑汁给许寂过生日,结果对方嫌麻烦? 江伩默默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块挺无聊的?” 许寂疑惑:“嗯?” 江伩:“你最近的态度怎么越来越敷衍了?” 许寂:“...没有啊。” “你——” “好了!”许寂连忙出声打断他,“我们快进去吧。” 看着许寂的背影,江伩有些丧气。 完了,他肯定是不耐烦了。 江伩带着许寂去了定好的包间,里面放着他提前买好的蛋糕。 两人坐在蛋糕面前相顾无言,一时间气氛居然有些尴尬。 江伩也不懂什么浪漫,所以也没有在房间里布置什么惊喜,空荡荡的包间里没开点歌机、没开闪光灯,只有两个人外加一个蛋糕。 江伩轻咳一声:“那个,要不你先许愿吧。” 说着,江伩就要拿起打火机点蜡烛。 许寂伸手拦住他:“不用了,我没这习惯。” 对着蜡烛闭眼许愿的样子...许寂想想就觉得智障。 江伩迟疑:“那...我们吃蛋糕?” 许寂:“...吃吧。”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蛋糕太过甜腻,许寂和江伩随便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 吃完蛋糕后,江伩从背包里拿出了准备给许寂的生日礼物。 在拿礼物的这个过程,江伩也是绝望的,直到现在,两个人都像是在走流程一样僵硬而无趣。 江伩都能预想到许寂看到礼物后,波澜不惊的样子。 真是太他妈尴尬了。 没有那个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啊。 他真是脑子抽了才想着给许寂庆祝什么成人礼。 在江伩胡思乱想的时候,许寂已经自顾自地拆开了礼物,巴掌大的小盒子里躺着一对小小的蓝色耳钉。 江伩开口解释道:“这是月光石,帮忙安神助眠、镇定精神的。” 他也没什么钱,这是他在能力范围想到的最好的礼物了。 之前听顾医生说,许寂是一时冲动才去一口气打了八个耳洞的,打了之后也不处理,任由伤口反复的溃烂流脓......类似大大小小的身体折磨他还去做过很多。 江伩觉得他和许寂在一起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面,两个受伤的人互相舔舐伤口,默默在对方背后给予支持。 他想一直这样,帮许寂愈合每一个伤口。 但有些话也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就只能尽在不言中了。 许寂的耳洞只剩下了最下面的两个,他的耳钉也是时戴时不戴的,他看着盒子里的礼物,半开玩笑道:“安神助眠?我看还是安眠药快点。” 江伩:“......” 这就是洗过胃的人的自觉吗? 垮了。 今天算是彻底垮了。 看着江伩恹恹的样子,许寂倒是突然来了些兴趣:“你是不是没来过酒吧?” 江伩有气无力:“是啊。” “走。”许寂起身拽着他,“我带你去下面玩。” 江伩有些意外:“啊?” 刚刚许寂一直没什么情绪,但看着江伩一直努力在让他开心,即使在有些局促的环境里也笨拙而认真的用心准备,他也不想让江伩泄了气。 两人一起出了包间往楼下走,刚走到走廊的拐角,江伩就看到了昏暗的灯光下有两个依偎的身影。 狭长的走廊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三米开外的地方,一个男人将另一个男人按在墙上,一边将头埋在对方肩头,一边将手伸进了对方裤子里。 江伩吓傻了:“我——” 一个‘靠’字还未说出口,他就被人一手捂住了嘴巴。 “嘘。”许寂凑到江伩耳边,轻声道,“别打扰人家。” - 直到下了一楼,江伩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 江伩还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劲爆的场面,一时之间有点缓不过来。 两人坐到调酒台前,许寂看着江伩呆呆的样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傻了?” 江伩一手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脏,一手指着二楼,满脸不可置信道:“就俩男的...他们...就在酒吧?” “怎么了?”许寂挑挑眉,“这不很正常吗?” 江伩惊了:“正常?” 这半路变弯的人怎么比他这天生gay还镇定? 许寂耸耸肩:“这是gay吧啊,当然正常。” 江伩又惊了:“这...这是gay吧?” 看着江伩惊讶的样子,许寂有些意外道:“你不知道?” 江伩彻底傻了:“我不知道啊。” 深蓝酒吧是S市非常有名的gay吧,许寂虽然没来过,但也一直有听说过,今天江伩带他来这里,他还以为江伩是早有打算。 听完许寂的话,江伩连忙四处张望,果不其然看到舞池中央有很多男男和女女在贴身热舞,仔细观察一下,角落里也有几对正在热吻。 江伩咬牙:“胡坚这个骗子...” 以后他再也不要相信胡坚了,拉黑! “我们——” 观察完的江伩刚要回头和许寂说话,一转身却蹭到了他的脖子。 许寂不知道什么时候贴到了江伩身边,江伩后仰着想要拉开距离,许寂却伸手将他轻轻揽到了怀里。 许寂靠在江伩肩膀上,闭着眼睛慢悠悠道:“大宝,谢谢你帮我过生日。” 江伩身体一僵,突然感觉有点心酸。 许寂一直是个不外露的人,做什么事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喜欢是这样,讨厌是这样,甚至连告白的时候也是这样,他的情绪掩藏的太好了,江伩有时候感觉自己离他很近,有时候感觉又离他很远。 但此时此刻,江伩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许寂内心的愉悦。 想到这里,江伩也放松了身体,伸手揽住了许寂的腰。 “我以前生病的时候,有时走在路上都感觉自己产生了幻听,抑郁了就想立刻去死,嗨了又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消耗不完...”许寂轻声道,“那时候我没办在太安静的环境待下去,时易就每天晚上拉着我去各种热闹的地方,不停地想办法折腾...有时候我就想,可能外面吵一点,就会显得心里安静一点吧...” 失去了自愈能力的双向情感障碍患者,这是顾医生对许寂的病情的描述。 在遇到江伩之前,他一直以一种自我消耗的方式活着,指不定哪天就会突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选择另一种生活方式。 周围闪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到处都是深夜取乐的饮食男女,江伩本来有些浮躁的心却慢慢静下来,像是自动屏蔽了外界的人和事,只留下了身边这个人的一切。 等许寂说完后,一直也没听见江伩吭声,他轻磕了一下江伩的肩膀:“想什么呢?” 江伩也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你猜啊。” 许寂嗤笑一声,没有回答。 过了两秒,许寂慢吞吞道:“我猜...你想和我接吻。” 闻言,江伩像只受惊的兔子,立刻从许寂怀里跳出来:“你、你放屁。” 许寂语气有些轻佻:“我猜的不对吗?” 江伩冷哼:“你可要点脸吧。” 许寂也不吭声,上挑的狐狸眼隐隐含着笑意,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江伩心里发毛:“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许寂毫不遮掩道:“我想吻你啊,现在,就在这里。” 江伩舌头打结:“我...你...” 许寂气定神闲道:“顾医生说,保持心情愉悦有利于我的病情稳定,所以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江伩再次被他不要脸的程度震惊了。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再说话。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江伩终于败下阵来,他红着脸小声道:“亲就亲啊...还问——” 话音未落,许寂就揽过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许寂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温热的舌尖轻轻撬开了牙关,辗转于唇齿间的潮湿柔软,江伩甚至在他嘴里尝到了刚刚那个巧克力蛋糕的味道。 嗯。 太甜了。 - 等江伩和许寂从酒吧出来后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两人穿过小巷去马路边打车,许寂打算先把江伩送回去。 “砰——” 他们刚出了路口,就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影。 江伩吓了一跳,连忙回头,他看见身后漆黑小巷里空无人影,只是几步外的岔路口倒下了一个圆形木桶。 江伩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 许寂安慰道:“没事,应该就是个垃圾桶。” 这条小巷里住满了居民,过道里摆的东西也杂七杂八的,指不定是什么东西掉下来给磕倒了呢。 “去扶一下吧。” 说着,江伩就想往回走。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惊讶的男声—— “寂哥?!伩哥?!” 江伩和许寂回头,时易和苏闵正站在马路边上看他们。 第64章 送别 “啪——” 时易一巴掌拍到栏杆上,不可置信的悲愤嘶吼道:“所以你们就这样瞒了我和敏敏整整一年?!!” 看着时易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江伩于心不忍的上前捂住他的嘴:“这可是在学校,你他妈倒是小点声啊。” 许寂勾了勾唇,慢悠悠的对时易说道:“准确来说,应该是343天。” 江伩眼睛一亮,偏头看向许寂。 他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时易:“!!!” 妈的,好气哦。 时易更多的气愤,而一旁的苏闵已经是大脑一片混乱了。 他一直是他们几个人里最钢铁的直男,像许寂和时易的圈子都比较杂,身边偶尔也会有一些同性恋朋友一起玩,对此是不见怪也不排斥,但苏闵是完全没有在现实生活中接触过同性恋的,所以整个人现在有点小崩溃。 见时易和他们争执不休,苏闵一脸麻木的举起手申请:“我现在有点缓不过来,就先退出群聊了。” 说罢,苏闵就转身往楼梯口走。 看着苏闵有些萧瑟踉跄的背影,江伩不由地有些担忧:“他这样不会有事吧?” “我们这是在帮他树立新的认知。”许寂无所谓道,“边予辰要是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感谢我们呢。” 看到许寂和江伩自顾自地互相搭腔,完全把他这个大活人当成空气,时易上前一把抓住许寂的肩膀,神色凄凉的问道:“寂哥,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终究都错付了吗?” 许寂不耐烦地把时易从身上扯开:“没想瞒着你,是你太笨了,一直没发现。” 时易:o(╥﹏╥)o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十一你别生气了。”江伩好心安慰道,“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就是...就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在江伩的认知里,他和许寂的这段感情注定是不被祝福的,要小心翼翼的掩藏在角落里不能见光,一旦被揭开就会走向无法挽回的深渊。 所以江伩心里一直很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身边的人会怎么看他们,虽然江伩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对于重要的人来说,江伩不想让他的朋友失望。 “等等,让我好好想想...”时易用手扶住脑袋,仔细回忆起了以前的种种细节,“所以寂哥,你之前总是半夜在网吧打游戏打到一半就跑路,就是要去见伩哥是吗?” 许寂上学期有一阵每次出来玩都是心不在焉的,经常玩着玩着就说要去见个人,时易也知道许寂一向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情,所以时易也从来没在意过。 许寂懒洋洋的应道:“嗯。” “然后伩哥,”时易看向江伩,“你上上学期一直变着法的问我寂哥的所有喜好,所以你们那时候就有苗头了?” 江伩有些不好意思:“嗯。” “还有,”时易再次看回许寂,“寂哥,之前你说有人会陪着你按时去医院,然后让我不用管了,所以这个‘有人’也是伩哥?” 许寂应道:“嗯。” ...... 在时易穷追不舍的追问下,许寂和江伩把过去一年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等全部问完后,时易发现他们真的没有故意要瞒着他,当然也没有主动提及过两人在一起的任何细节。 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时易就被这俩人默默抛弃了。 还是好气哦。 时易还在兀自回味着,上课铃已经急促的响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好了,回去吧。”许寂拍了拍时易的肩膀,“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在我走之后,记得好好照顾江伩。” 过两天就要放寒假了,许寂在1月21号的时候要参加美术联考,紧接着后面还有一系列的校考在等着他。 许斌专门给许寂在B市找了个专业的辅导老师,准备让他在联考前再参加一个小小的集训,所以许寂马上就要起身去B市了。 闻言,没反应过来的时易乖乖的点了点头,许寂和江伩也就满意的双双离开了。 过了两秒,时易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你们怎么能这样?!!” 虐完了狗还要留着继续使唤! - 在即将放寒假的前两天,许寂向张东旭请好假准备去B市了。 因为第二天不能送机,时易和江伩就偷偷翘掉晚自习去送了送许寂。 一想到要分离近两个月的时间,某些莫名的心绪忽然涌上了心头。 许寂看着身边乖乖帮他抱着复习资料的江伩,突然低声开口道:“你的第二副眼镜我放在你书包的侧兜里了,上面系着的绳子不要解开,在家的时候老老实实跨脖子上,不要再丢三落四了。” 江伩有些小迷糊,眼镜经常找不到或者弄坏掉,许寂上学期就陪他配了第二副眼镜,还顺手在上面系了个绳子让江伩戴在脖子上,防止他再把眼镜搞丢。 江伩觉得土一直不肯戴,几次想要把绳子解开都被某人阻止了,许寂想着在外面就算了,寒假在家的戴着的话,土一点反正也没人看见。 想到那老花镜式的戴法,江伩撇了撇嘴:“知道了。” 一旁的时易有些酸,故意轻哼一声道:“伩哥这么严谨的人怎么会丢三落四?寂哥,你才是那个初三一年就弄丢了三个手机的人吧?” 见时易在耍脾气翻旧账,许寂也没搭理他,接着对江伩嘱咐道:“记得不要总是熬夜看书和学习,每天要按时睡觉。” 江伩点点头应了一声。 时易再次小声吐槽道:“一个每天熬夜通宵的人还好意思劝别人早睡...” 话音未落,许寂一巴掌拍到了时易脑袋上:“十一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时易捂着脑袋悲愤欲绝道:“寂哥你也太偏心了!你这是□□裸的重色轻友!” 许寂嗤笑一声,又拍了他一巴掌。 三人没聊两句就走到了校门口,时易和江伩出不去,就只能送到这里了。 望着许寂离开的背影,江伩偏头对时易道:“十一,我们聊聊吧。” 江伩带着时易来到去了顶楼的那个小杂物间,此时正值晚自习的时间,四周都安静的可怕。 进到屋里后,江伩关上门和时易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十一,”江伩认真地看向时易,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对于我和许寂的事情很难接受吗?” “哎呀,当然没有啊!”时易先是飞速否认,过了两秒,又皱着眉头别扭道,“没事的伩哥,我就是个事儿逼,自己缓两天就好,你不用理我。” “没关系十一,你可以把你感到难受或者不舒服的地方都告诉我,”江伩诚恳道,“我和许寂真的是打心眼里把你当成好哥们的,我们不希望这件事情会影响到你。” 时易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他突然试探的问道:“伩哥,你和寂哥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江伩:“......” 一瞬间,某些带颜色的东西闪过了他的脑子。 看着时易期待的神情,江伩含含糊糊道:“这...这也不好详细交代吧?” 时易:“???” 江伩:“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时易:“......” “伩哥你想什么呢!”时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我是问你们的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江伩呆住:“...什么意思?” 时易皱了皱眉,露出疑惑又矛盾的神情:“其实按理来说,寂哥以前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知道他一直没把这些小女生的花样当回事,就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罢了,我的宗旨也一向是只要寂哥开心就好,和男和女也都无所谓...可是伩哥,你不一样啊——” “你和寂哥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总要知道你们——”时易的语气再次顿住,第一次为自己的表达能力感到着急,“伩哥,寂哥的家里很复杂,你都知道吗?他可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我——” 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玩还是认真的? 有没有坦诚布公的好好聊过? 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打算? 看着时易笨拙的样子,江伩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都知道。”江伩开口打断他,“去年寒假,许寂带我去过小镇,我见了外婆,也知道他妈妈和妹妹的事情,许寂的病,许寂的想法,我都知道。” “这样啊...” 时易的神情稍稍放松下来。 突然间,时易想起了什么,他恍然大悟的看向江伩:“所以寂哥突然决定要画画也是因为你吗?” 江伩点点头。 许寂有多抗拒画画没有人比时易更清楚了,以前顾医生建议许寂多做一些平心静气的事情,结果一提到画画许寂就要炸毛,时易本来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碰画笔了。 江伩说:“时易,我想和许寂一直在一起,哪怕有再多的人反对也无所谓。” 看着江伩认真的样子,时易有些动容。 “伩哥你知道吗,我陪寂哥洗过胃,”时易伸手比划了一下,“一共三次。” 听到这个数字,江伩心里蓦地一颤。 “这也算过命的交情了吧?”时易有些感叹道,“以前我就想,寂哥这样估计我得看着他一辈子吧...他疯我就陪着他一起疯,病了我就带着他去看病。” “伩哥,你也知道寂哥这个人一向不太喜欢和别人亲近,从小时候我第一次在我们那个大院里见到他的时候就这样,冷冰冰的谁也不搭理,但就我偏偏犯贱,老想着凑到他跟前找骂...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跟着他,就这么七八年过去了,他也才对我稍稍打开了那么一点心扉...” “我花了这么多年才走到他边上,伩哥你却轻而易举的让他对你卸了所有防备。”时易拍了拍江伩的肩膀,“绝对是真爱无疑啊!” 听时易说了这么多话,江伩本来还挺感动,但有些话听着听着就有点不对味。 看着时易一脸落寞的表情,江伩不由地想歪了:“等等——!” 嗯? 时易抬头看他。 江伩艰难道:“十一,你该不会是...喜欢许寂吧?” 话音一落,时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玩意!”时易暴躁开口,“寂哥是我好兄弟啊啊啊啊!老子喜欢女的!喜欢腿长胸大的妹子们!!” 看着时易着急解释的样子,江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时易翻了个白眼,等江伩笑够了,他接着道:“行了,这事就算都说明白了,不过我要跟你们约法三章啊!” 江伩问道:“什么啊?” 时易轻哼一声,傲娇道:“你们不能见色忘义、重色轻友,以后什么事都得带着我一起。” 江伩点点头:“当然。” 时易‘嘁’了一声,摆明了不相信他:“算了吧,寂哥现在就已经把我当成空气了,等高考完了,你们俩还不携手双宿双飞,有多远跑多远去?” 江伩一怔。 高考完啊...... 那的确是令人期待的生活。 “不管怎么样。”时易将拳头伸到江伩面前,“伩哥,我永远挺你。” 江伩笑了笑,也伸出拳头和他碰了一下。 - 自从许寂决定艺考以后,他和许斌的关系就稍有缓和。 这次去B市培训,许斌破天荒的推掉了工作要亲自送他去学校。 上了飞机以后,许斌还一直在反复叮嘱着许寂:“这次我给你找的老师带出过很多联考状元,虽然年纪不大,但人家在英国的皇家美术学院进修过,所以她已经非常丰富,你到了那里要好好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出来......” 许斌自顾自地念叨着,许寂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对了,”许斌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许寂握在手里的手机,“这次集训是要封闭式训练的,老师建议最好不要带手机,要不我先帮你保管——” 说着,许斌就想伸手去拿许寂的手机,许寂却抬起胳膊挡住了他。 “不用了。”许寂睁开眼看着他,“我的手机我自己拿着。” 见许寂十分坚持,许斌只好妥协道:“好吧...那你记得少玩手机。” - 这次许斌花了大价钱请了这个老师专门来为许寂一个人讲课,所以许寂每天的课都排的满满,基本上就是宿舍食堂画室三点一线了。 这个老师叫程婷婷,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给许寂的感觉和顾医生有点像,温柔和蔼、礼貌待人,再加上她在美术方面的专业知识也非常丰富,所以许寂就越听越认真。 许寂在画画这方面很有天赋,但因为没有长期接受过系统的训练,画画时就多了些个人风格,少了些方方正正的规矩,所以程老师就教给他一些联考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集训的第一天,许寂就忙到晚上十点半才下课,等到他回宿舍的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本来想给江伩打个电话,但看着时间太晚了,就给他发了条微信。 【。】:睡了吗? 【。】:我今天上了一整天的课,很忙很累,但感觉也挺好的。 给江伩发完微信,许寂就收拾收拾休息。 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许寂就起床了,虽然他这大半年以来一直挺勤奋的,但身上那股不耐烦的、懒洋洋的气息却怎么也改不掉,尤其上早上起来的时候,疲惫和起床气能让他皱一整天的眉。 看着许寂兴致缺缺的样子,程婷婷还以为他是画累了,就提议让他休息一会。 整个画室只有她和许寂两个人,程婷婷刚想找话题跟许寂聊聊天,眼神就一下子注意到了他耳朵上的耳钉。 其实除了部分管理严格的寄宿制学校外,像在B市和S市这些比较开放的城市里,学生们喜欢打扮都是常态,化妆的烫头的穿戴新潮的程老师也见过不少。 “你的耳钉很漂亮啊。”程婷婷夸赞道,“这是什么材质做的啊?感觉还隐约亮着蓝光呢。” 许寂想起江伩告诉他的话,随口应道:“月光石。” 闻言,程婷婷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哟?”程婷婷朝他抬了抬下巴,笑着问道,“谈恋爱了?” 许寂有些意外:“嗯?” “月光石不是‘恋人之石’嘛?我都知道。”程婷婷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许寂一怔,随即神情就软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月光石居然还有这层意思。 程婷婷带过那么多学生,私下里也有不少谈恋爱的,有一年她甚至带出了一对状元情侣。 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接受的又是新式教育,思想十分的开放。 见许寂面色缓和了许多,程婷婷就猜他是默认了,于是她有些孩子气的冲他挥了挥拳头:“加油,等高考结束后就好了。” 许寂笑了笑,低声重复了一遍:“是啊,等高考结束后就好了。” -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寂还待在画室里画画,好不容易画完了,他才发现江伩直到现在还没有回他的微信,于是他就给江伩打了个电话,结果电话也没接通。 没等许寂细想,结束了午休的程婷婷就接着回来给他上课了。 晚上放学回宿舍后,许寂再次给江伩打了电话,结果还是没接通。 许寂心里有些不安,翻出时易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时易那边含混不清的应道:“喂?谁啊?” 杂乱的音乐和人声混合着键盘敲击的声音传了过来,许寂知道他肯定又在打游戏。 下一秒,注意到来电显示的时易立刻回到:“寂哥?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怎么样啊?在B市待的好不好?你——” 等不及和时易寒暄,许寂直接明了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江伩最近的情况?” “不知道啊。”时易扯着嗓子道,“这不刚放寒假吗?伩哥人在家中,我也见不着他啊。” 许寂听着那边嘈杂的声音就头疼,他跟时易随便扯了几句,就结束了这次短暂的通话。 看着时间过了十二点,许寂的心越发不安,但他只能尽量控制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只能明天再说。 这么想着,许寂就强迫自己去休息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许寂一大早就给徐菁打了个电话,徐菁立刻答应他会去联系一下江伩。 没过一会,徐菁的电话就返回来了。 “小寂啊,我刚刚跟我二舅打电话问过了,他说大宝这两天生病了,我二舅妈一直在家照顾他呢,至于大宝的手机,是前两天出门的时候被小偷给偷了,现在还没来得买新的呢。” 许寂有些紧张:“江伩生病了?严重吗?” 徐菁安慰道:“你别担心,就是发烧了而已。听说他们放假那天班里组织聚餐,可能就是在外面着凉了吧,我这几天公司太忙,等有空了我就去看看大宝。” 闻言,许寂稍稍安下了心,也不好再继续麻烦徐菁。 徐菁答应他有消息会和他联系,许寂想着等江伩换了新手机估计会再联系他,两人就这样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天,随着联考的时间逐渐临近,许寂每天的睡眠时间几乎压缩到了三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他都要待在画室里不停地练习。 等到许寂稍稍空闲下来以后,他发现他和江伩已经超过十天没有联系了。 许寂正想着要给徐菁打个电话,结果张东旭的电话反而先打了过来。 张东旭一直记着许寂联考的时间,就想着给他打个电话询问一下近况。 “最近训练的怎么样?心里有把握吗?有没有什么想考的学校......” 许寂心不在焉的回答着张东旭的询问,等到通话快结束的时候,张东旭突然有些感慨道:“看来当初让你和江伩坐同桌真是没做错,现在你们俩都有这么好的前景我也安心了,一个要美术联考,另一个也要回D市去安心准备三轮复习......” “什么——?” 许寂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道:“老师,你说江伩怎么了?” 张东旭说道:“江伩退学回D市了。” 许寂惊愕的问道:“为什么?” “是这样的,因为江伩的户口就在D市,所以他本来也是要返回户籍所在地高考的,眼看高考也越来越近了,他爸妈索性就带他提前回D市了。” 第65章 摊牌 这天晚上,知道江伩回了D市后,许寂立刻给徐菁打了电话。 “什么?”徐菁惊讶道,“我二舅一家搬回D市了?” 听着徐菁惊讶的语气,许寂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徐菁最近公司事情忙,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联系过江伩了,上次得知江伩生病后,徐菁也一直没能抽出空去看他,再后来她给二舅打电话询问江伩的病情,二舅只说江伩一切都好,半句没有提到回D市的事,徐菁也就没再多想了。 “你先别着急,”徐菁连忙安慰道,“我先给我二舅打个电话问问,有什么消息我立刻联系你。” 挂了许寂的电话后,徐菁立刻拨通了江建忠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江建忠略显疲惫的声音就响起了:“小菁?” 徐菁心里着急,就单刀直入地开口问道:“二舅,你们带着大宝搬回D市了?” 江建忠语气一顿,有些警惕的问道:“谁告诉你的?” 这话倒是把徐菁噎住了,江建忠肯定没和亲戚们说过搬家的事,她总不能说是许寂告诉她的吧? 徐菁直接跳过这个问题,语气有些焦急道:“这您就别管了!二舅,你们为什么要突然搬回D市啊?” 江建忠没有过多怀疑,只是随口敷衍道:“大宝的户籍在D市,六月份还要回这边高考呢,我们就提前带他回来适应一下。” 徐菁却追问道:“那二舅你的工作怎么办?这是外公和大舅好不容易托关系给你找的啊!还有我们家那个老房子——” 话音未落,江建忠就打断道:“工作我已经辞了,你外公身体不好,我这儿的事你先别跟家里人提。” 这话是越听越不对劲了,江建忠自从犯了事搬回D市老家后,就一直明里暗里求着外公想回来,这转眼间怎么就自己主动离开了呢? 没等徐菁细想,江建忠就接着道:“就先这样吧小菁,我还有事,先挂了。” “等等——” 徐菁刚要开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等徐菁再打电话过去,江建忠就不接了,她又尝试给荣晓英打电话,却发现荣晓英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这下徐菁是真的慌了,江建忠刚才那个状态摆明了是有事发生,而且可能是很大的事情。 徐菁心里腾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她却只能束手无策的待在这里。 江建忠一家搬离D市的事情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江建忠不仅自己辞了职还悄悄给许寂办了退学...... 她该怎么办? 谁还可能知道江建忠一家搬家的原因? 忽然,徐菁灵光一动,想到了什么。 - 江建忠回到S市后,一直住的是外公和外婆留在这里的一个老房子,早年间徐菁一家也曾经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徐菁记得家里应该还留着老房子的钥匙。 那个老房子是在S市市中心的一个老弄巷里,街坊邻居也大多是熟面孔,徐菁不知道回去一趟能不能知道江建忠搬家的原因,只是祈祷着周围的邻居能知道些什么。 第二天,徐菁向公司请了假,拿着钥匙开车赶到了江建忠家里。 这里的小区已经很老了,里面的楼房都是用红砖建造的,楼与楼之间也挨得极近,基本上保留了S市几十年前的风格。 徐菁用钥匙打开了江建忠家的房门,走进去后,她发现家里的东西简直乱成了一团,地板上躺着碎掉的玻璃渣,茶几上也摆着凌乱的吃食和茶水。 徐菁又去其他房间看了看,她发现除了衣柜里少了些衣服外,几乎所有东西都还在,就连厨房里也摆满了瓶瓶罐罐。 为什么搬家不把东西都带走呢?走的时候很匆忙吗? 这栋楼里是一层三户,在徐菁小时候,这房子隔壁住着妈妈的前同事赵阿姨,对门住着年迈的孙奶奶。 不过自从孙奶奶前几年去世后,她的孙子就把房子卖掉了,所以徐菁现在也不清楚对面住着谁。 徐菁打算先去隔壁赵阿姨那里问问。 “赵阿姨,你好。” 门一敲开,徐菁就跟开门的女人打了声招呼。 赵阿姨笑着道:“哟,小菁你怎么来了?” 徐菁问道:“赵阿姨,我想问一下,隔壁我二舅家前段时间搬家了,你知道——” 话音未落,赵阿姨就惊讶道:“搬家了?什么时候啊?” 徐菁有些失落:“大概...有十几天了吧,赵阿姨你没见着他们搬吗?” 赵阿姨摇了摇头:“我前段时间去我儿子家照顾我媳妇坐月子来着,还真没注意到。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 徐菁笑着说‘没事’,接着和赵阿姨寒暄了两句就道别了。 等赵阿姨把门关上后,徐菁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她扫了眼这层楼里三个紧闭的防盗门,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要不干脆去D市一趟看看吧。 徐菁边胡思乱想着边往楼下走,结果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 “那个——” 徐菁一回头,看见江建忠家的对门冒出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粉色连衣裙,看上去十分年轻。 “你好。”女人扶着门框,冲徐菁打了声招呼,“你是对门那家的亲戚吧?我经常看到你过来。” 听她这么一说,徐菁倒想起来自己以前好像也在小区里见过她。 “你好。” 徐菁也朝她打了声招呼。 “就是...我刚刚听到...你是来问对门搬家的事情吗?”女人刚说出口就注意到了徐菁有些惊讶的表情,她伸手指了指房门,表情有些尴尬,“这里...不太隔音...” 这片的房子年久失修,墙又砌得薄,稍微动静大点,上下左右就都能听得清楚。 徐菁折回女人的面前,有些期待的问道:“那请问你有看到对门这家搬家吗?” 女人犹豫了两秒,回忆道:“他们应该已经搬走好久了吧?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好像听到了他们在吵架...” 徐菁的心都提起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人皱眉道:“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听见那对夫妻好像在吵孩子...说什么要打死他、让他滚什么的,反正骂得挺难听的,还动手摔了很多东西...我睡到一半就被他们吵醒了...” 徐菁紧张的听着女人的话,下一秒,女人语气一顿,迟疑道:“另外,我还听见他们说了...说了...” 见女人面露难色,徐菁几乎已经猜到出什么了,她盯着女人一字一句问道:“说了什么?” “他们...还说了同性恋什么的......” 下一秒,徐菁的心跌倒了谷底。 看到徐菁脸色不对,女人立刻说道:“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就是有点担心那个小男孩的——” 话音未落,徐菁就飞速打断道:“我知道,真的谢谢你,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说罢,徐菁就转身跑下楼梯。 许寂这边一直在等着徐菁的电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寂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 等了整整一晚,徐菁的电话终于再次打了过来。 “许寂,”徐菁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二舅他们知道你和江伩的事情了。” - 1月7日。 今天傍晚上完课后,齐贤一中的所有高三生正式迎来了他们高中生涯中的最后一个寒假。 江伩和时易几人说说笑笑的往校门外走,照例在分岔路口互相道别,江伩边走边想着一会要给许寂打个电话,结果一出北门就见江建忠和荣晓英双双站在校门口等着他。 江伩小跑两步上前:“爸妈,你们怎么都来了?” 荣晓英嘴唇一动,眼里透出凶狠的目光,上前一步就想向江伩伸手。 江建忠连忙拦住她,脸上似是压抑着怒气:“老婆,周围这么多人呢,咱别在这里闹,一切等回家再说!” “这么多人怎么了?”荣晓英猛地推开江建忠,“儿子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到现在还只顾着你那狗屁面子?!” 江伩心里一凛,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江伩还没说什么,夫妻俩就先站在校门口大吵了一架。 最后,江建忠硬是架着正在气头上的荣晓英上了车。 而一旁的江伩宛若一个即将要接受审判的犯人,他默不作声的跟他们上了车、回了家,又眼睁睁的看着荣晓英反锁上了家里的门。 荣晓英推搡着江伩进了客厅,一站定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黄色信封。 “江伩,你给我看看——”荣晓英将手里的信封甩到江伩脸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信封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连带着鼻子上的眼镜也被划掉了。 江伩蹲下去捡眼镜,手刚碰到镜片就注意到了从信封中滑落出来的照片。 咫尺之距,足以让江伩看清照片上的东西。 晦暗不明的霓虹灯光下,有两个相互依偎的熟悉身影,周围都是欢笑狂舞的陌生人,他们却好像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彼此的世界里。 江伩再往下翻,有亲吻的、拥抱的,还有耳语的。 如此亲密的姿态,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了。 江伩想过一万次他和父母摊牌时的情境,但从来没有想过是在如此意外且狼狈的情况下。 他闭了闭眼,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很慌张,但出乎意料的,他的内心却格外的冷静。 “你说话啊——!” 荣晓英吼着推了江伩一把,猝不及防的江伩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压碎的眼镜划伤了手指,江伩心想,他又弄坏了一副眼镜,许寂回来肯定会念叨他的。 “江伩——”江建忠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你跟许寂...你们!你们到底都在干什么啊!” 江伩一脸平静的抬起头,看着他们轻声开口道:“看不出来吗?我们在谈恋——” “啪——” 话音未落,荣晓英就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你!”荣晓英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下来,她俯身蹲下,揪着江伩的衣服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江伩,你做这些事情怎么对得起父母啊你!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 “老婆你起来!”江建忠怒气冲冲地将荣晓英拉起来,随手抄过放在角落里的扫把,握着把手狠狠打在江伩的背上—— “你犯了错还有理了?!我让你不好好学习!让你乱搞关系!小小年纪去酒吧喝酒还搞同性恋?!我这张老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扫把上的塑料棍狠狠抽在背上,阵阵的痛感瞬间席卷了全身。 江伩咬紧了牙,一声也没吭。 最后一下,江伩忍不住趴到了地上,塑料棍的外壳也随之裂了一道狭长的细缝。 江建忠将手里的扫把扔掉,掐着腰怒骂道:“你知不知道许寂他爸是我的顶头上司啊?你这样去勾搭他——” 话音未落,原本在一旁哭着的荣晓英突然上前抓住江建忠:“你胡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荣晓英扯着江建忠的衣领歇斯底里道:“要不是你把那个坏小子领到家里来,我们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从孩子出生的时候起,你就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他!!我们大宝原来是个多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啊!因为你只想着你的工作、你的前途、你的利益,都是因为你,才把儿子祸害成现在这样....” 即使江伩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夜崩塌,荣晓英宁愿选择找个人来埋怨,也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江伩撑着地板,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看着荣晓英认认真真道:“这跟许寂没关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是个同性恋,我从小就是个同性恋,是我喜欢他的,是我要缠着他的!” 听着江伩的话,荣晓英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下一秒,她愣愣的问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江伩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荣晓英眼神瞬间清明,再一次上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江伩,以后别人问我,你孩子多大了?怎么还不结婚?你要我怎么说?啊?!”荣晓英语气一顿,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你难道要我说——我儿子是个同性恋吗?!” 最后一句,荣晓英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看着完全崩溃的荣晓英,江伩的眼泪立刻像断线的珠子一样砸到了地板上。 “同性恋怎么了?”江伩红着眼问道,“有罪吗?” “江伩,你是个男人!”荣晓英使劲摇着江伩的肩膀,试图要把他彻底摇醒,“男人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呢?!” 没等江伩开口,荣晓英就疯魔一般的大叫起来:“不行!我们要离开这里,我们现在马上就离开这里!!” 荣晓英嘴里念叨着,迅速冲进江伩的屋子里收拾起了东西。 离开这里? 江伩的心猛地一颤,瞬间慌了:“不!我不走!我不要——” “啪——” 江建忠将茶几上的杯子摔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屋子。 “够了!都给我闭嘴!”江建忠喘着粗气命令道,“晓英你先冷静一下,现在太晚了,想回D市也等明天再回去。” 一旁的江伩立刻反抗道:“我说了我不走!” 闻言,江建忠的火气‘蹭’一下就冒起来了,他伸手扇了江伩一巴掌:“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这场闹剧不知道进行到了凌晨几点,到最后,江建忠和荣晓英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他们站在江伩面前,为人父母的理性终于稍微回来了一些。 看着江伩狼狈不堪的样子,江建忠拉下脸好言相劝道:“大宝,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做个正常人呢?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学习、结婚、生子——” “结婚...”江伩嗤笑一声,然后抬头看向江建忠,哑着嗓子讽刺道,“像你们一样吗?” 第66章 回家 许寂和徐菁通完电话后,两人立刻买了机票飞往D市,等到了D市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徐菁一下飞机就带着许寂去了江建忠在D市的家。 许寂到了小区就要往里冲,徐菁连忙拦住他:“你现在进去我二舅他们非得气死不可,怎么可能会让你见江伩?”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和江伩的事情,指不定已经闹成什么样了呢,你等我先进去看看,有什么消息我再联系你。” 等等等。 他永远就只能等。 上次就是因为一直等才一再错过了江伩的消息。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许寂压抑住焦躁的情绪,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 许寂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守在了小区楼下。 徐菁按照记忆找到了江建忠的家,她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响了门铃。 门打开了,神色疲惫的江建忠一抬眼就看到了徐菁。 “你怎么来了?”江建忠有些惊讶。 徐菁面色不改的笑道:“二舅,昨天打电话你说你们搬回D市了,我就想起来前段时间大宝过生日时的生日礼物我还没给他呢,正好就给他送过来了。” 江建忠蹙眉:“这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寄过来不就好了?” 徐菁呵呵一笑,身体灵巧地越过江建忠进了屋子:“不麻烦,不麻烦...我前段时间工作太忙,这两天刚好请了假来D市找我朋友玩一玩。” 徐菁进了屋子以后就直奔江伩的房间,结果一推开门就发现里面空荡荡。 身后的江建忠走过来,略有不满的说道:“给他的礼物你放这儿就好,一会我还有事要出门呢。” 徐菁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这是我给大宝买的iPad。” 江建忠接过手中,徐菁接着问道:“二舅,大宝人呢?” 江建忠脸色有些不自然,轻咳一声道:“他去上补习班了。” 徐菁追问道:“在哪儿上啊?放学我去接他吧。” 闻言,江建忠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他现在学习正紧张呢,你不要总是去打扰他!既然请假了就好好去玩,别三天两头往这儿跑!” 说着,江建忠就下了逐客令:“你赶紧走吧!一会我还有事要出门呢。” 徐菁连忙道:“不是,二舅,我就是想见一见大宝——” 江建忠也不听徐菁的话,抓着她的胳膊就推搡着她往门外走,两人争执间,江建忠已经将她半推到了门外。 “二舅你别着急啊,我就是关心一下——” “你就别操心江伩先管好你自己吧!” 眼看门就要阖上了,心急如焚的徐菁恨不得直接质问江建忠。 下一秒,即将关上的门被一只手拦住,江建忠一抬头,就看到了微微喘着粗气的许寂。 江建忠一愣,一旁的徐菁焦急地看向许寂:“你怎么上来了?” 许寂刚才一直在小区楼下徘徊,见徐菁迟迟没有消息,他就想上楼来看看,结果刚上两层就听到了楼道里强烈的争执声,他瞬间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冲过来拦住了即将要关住的门。 “叔叔。”许寂看着江建忠,没有半分遮掩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江伩?” 反应过来的江建忠看了看许寂,又看了看徐菁,立刻反应过来道:“原来你们是串通好的啊!” 醒悟之后,更多的愤怒涌上了心头。 江建忠看着徐菁,一字一句的问道:“小菁,你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了对不对?” 看着暴怒的江建忠,徐菁嗫嚅道:“二舅,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江建忠气极反笑,“徐菁,他可是你的弟弟啊!你就这么害他?” “小菁,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成我的亲女儿来对待的!以前你上学的时候那么叛逆,每次你妈急的要打你的时候都是我把你护在身后,你离家出走跑到这里来住,也是我和你舅妈大半夜的跑去车站接你,给你吃让你住...” 江建忠语气微颤,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刻,不论对错。 这字字珠心的话让徐菁忍不住红了眼眶:“二舅,对不起...” “走!你们都给我走!” 说着,江建忠就把徐菁和许寂往外赶。 “叔叔,”许寂死撑着门框不肯放手,“你到底把江伩带到哪里了?” 面对许寂,江建忠还有些收敛,他压抑着怒气呵斥道:“江伩是我的儿子,你没有资格质问我!” 许寂语气急促道:“叔叔,这件事江伩没有错,您有什么火气都冲着我来,千万别怪他!” 一旁的徐菁心一横,咬牙道:“二舅,你就让我们见一见大宝吧!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去告诉外公!” 老爷子一向疼爱江伩,要是知道这件事岂不是又伤心又气愤?更何况要是家里人都知道了,那就算是彻底把脸丢尽了。 此话一出,江建忠也急了:“你要是敢说一个字我就先打断你的腿!” 三人正吵闹着,空旷的楼道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女声—— “他们想见,就让他们去见好了。” 许寂和徐菁一回头,就看见面容憔悴的荣晓英正拎着一袋菜站在楼梯口。 - 直到江建忠开着车带他们来到一家医院,许寂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从车窗外看到D市第三精神病医院的大楼,许寂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旁的徐菁率先反应过来,她语气焦灼的问道:“二舅,二舅妈!你们把江伩带到医院里去了?!” 坐在副驾驶的荣晓英语气漠然道:“有病了,就得治啊。” “疯了...”徐菁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能是病呢?!” 许寂的心沉到了深渊。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股无力感却深深将他包裹。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他根本就是个局外人,在法律层面,他和江伩更是毫无关系,甚至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资格去说。 许寂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他在哪个病房?” 车内一时无人回答,过了两秒,江建忠开口:“精神科304病房。” 等车停稳后,许寂没有管其他人,立刻下了车往医院里面跑。 眨眼间,三人还停在伸缩护栏外,许寂就已经跑到了医院大门口,看着他一晃而过的背影,江建忠下意识大喊道:“许寂你等等!没有家属陪同你是进不去的!” 紧接着,他就看到许寂身形一顿,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一秒...两秒..... 少年消瘦的背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蹲了下去。 - 江建忠和荣晓英跟前台的护士打了声招呼,然后几人在护工的带领下上到了三楼。 长长的白色走廊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许寂不知道自己怎么是跟着他们一起穿过走廊,通过公共区域,然后又麻木地看着护工打开了一道加密的铝合金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许寂的病房前。 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许寂深吸了一口气:“叔叔阿姨,能不能先让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江建忠刚要反对,一旁的荣晓英拦住了他。 荣晓英对身旁的护工说:“开门让他进去吧。” 门终于打开了,屋子里面出奇的黑,只有隐约的黄色灯光亮着,许寂关上门独自走了进去,闭了闭眼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 小小的病房里连个隔间也没有,四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病床,房间里唯一的窗户也被铁栏杆死死焊住,晦暗不明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了躺在床上的江伩身上。 许寂轻轻地走到床边蹲了下来,仔仔细细地看着江伩苍白的面容。 江伩本来就很瘦,但许寂没想到他能瘦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的脸颊和眼窝完全凹陷进去,颧骨高突,眼下的乌青也重的骇人,就仿佛一个披着人皮的骷髅。 十二天。 许寂已经整整十二天没有见过江伩了。 看着江伩的样子,许寂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疼得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许寂伸手抚上了江伩的脸,江伩的睫毛轻颤,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到许寂的那一刻,江伩先是一愣,接着眼睛就像是蒙尘的玻璃被擦亮了一样,他眼眶迅速红了一圈,整个人的情绪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江伩张了张嘴,最后却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嘶哑的声音像是破鼓风机发出来的,半点没有往常的清亮 许寂喉咙一滚,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江伩严谨的学霸逻辑也照旧能正常上线,他张了张嘴,想问问许寂—— 哪里是家? 我们没有家。 可看着许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江伩只好哑着嗓子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 从病房走出来后,许寂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妈妈去世时的场景,那种熟悉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像潮水般汹涌而至。 看着许寂有些颤抖的双手,徐菁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寂,你没事吧?” 许寂摇了摇头,径直走到了江建忠和荣晓英面前。 “叔叔阿姨,”许寂低声哀求道,“求你们放过江伩,让他回家吧。” 许寂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求过一个人。 “放过江伩?”荣晓英看着许寂,拍着胸口一脸凄哀道,“我才要求求你放过我的儿子!” 这段时间,荣晓英也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她只要想到江伩现在的样子都会崩溃的大哭。 就像花了十几年亲手打磨了一块好玉,转眼间却发现里面浸满了脏东西...她宁愿骗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许寂,阿姨求你了,离开江伩好不好?”荣晓英伸手抓住许寂的胳膊,眼泪缓缓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我给你跪下了...” “阿姨,你别——” 许寂撑着荣晓英的胳膊,也跟着跪了下去。 荣晓英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大宝以前是个多好的孩子啊,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啊...许寂我求你了,他和你不一样,他还有未来,你不能毁了他啊...” 看着荣晓英崩溃的样子,许寂心里一酸,但还是执拗地轻声说道:“阿姨,同性恋不是病,江伩也没有错,你不能把他关在这里——” 话音未落,还在痛哭的荣晓英突然发狠似的将许寂猛地一推:“你胡说!你懂什么?!你们一个个的永远自私自利,只图自己高兴就半点不顾父母的感受!你知道你们现在这样做要承担什么后果吗?你们承担得起吗?!今天你们恨我,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荣晓英永远在以自己觉得好的方式对待江伩。 许寂突然想到前年寒假在江伩家住的场景,那时江伩误入他的房间,两人就在夜色之下畅聊了一整个晚上。 那时江伩看着无边的夜色,若有若无的感叹道:“许寂你知道吗,其实你有些方面和荣女士挺像呢,也怪不得她会对你产生一种亲切感...你们...都不太会爱人呢。” 深深的无力感令许寂越发疲惫:“阿姨,你真的了解过江伩吗?不是他的穿衣吃饭,也不是他的生活琐事,而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你们每□□夕相对,你心心念念的,只是你心里想象出来的江伩的样子罢了!江伩每天都在按照你期望的样子去活,他很累,你知道吗?” “我用不着你来教我怎样做一个母亲!”荣晓英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看看你们两个还是先学学怎么做人儿子吧!” 荣晓英的喘息越发急促起来,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她以前也有抑郁症的病史,一旦激动起来整个人都会无法控制自己。 见状,江建忠立刻扶着荣晓英到一旁的座椅上休息,徐菁也连忙围过来安抚她的情绪。 江建忠顾着许斌的面子,对许寂还有几分礼遇。 他冷着脸走到许寂面前,语气漠然道:“人你也见过了,就赶紧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许寂哀求:“叔叔...” “小寂,”江建忠突然打断道,“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许寂呆愣:“...什么?” “我们离开S市的那一天,是你爸把我叫到办公室里,亲手把你和江伩在酒吧...亲密的照片交到了我手上。” 第67章 劝说 自从把许寂送到B市后,许斌在私生活方面就越发肆无忌惮。 这天晚上,他和一群当官的出去应酬,喝酒喝到了凌晨时分,直到他迷迷糊糊地上了车,才发现一直扶着他的不是司机小王,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许斌看着身旁娇嫩欲滴的妙龄女人,这才想起来他的司机今天请假了。 见女人没下车,许斌就自顾自地叫了代驾开车回家,然后闭着眼睛靠在那里养神。 “许董...” 女人温婉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双白嫩的胳膊就缠到了许斌的脖子上。 许斌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他伸手拍了拍女人的大腿,眼也不睁的问道:“你是谁家的?” 女人贴近他的耳边:“我的舅舅是张远利。” 张远利? 许斌依稀记得好像是某个零件生产商,貌似以前还有过合作。 许斌没有再往下问,只是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像是主动投怀送抱这种事情,许斌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从许斌正式接手他的老岳父的旧工厂以来,风风雨雨走过了近四十年的时间,这才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当初为了爬得更高,许斌选择了孙文静这块跳板,结果结婚以后孙文静不仅有着变态的控制欲,还因为生了女儿后伤了身子,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许斌委曲求全了二十多年,才终于在他那老岳父死后完全主掌了大权,挣得了今天的扬眉吐气。 孙文静主动提出离婚这件事是许斌意料之外的,他们两个做了三十多年夫妻,也演了三十多年的戏,许斌本以为她为了女儿会老老实实地守在他身边,没想到两人还真能有分开的一天。 这对两人来说倒也是个解脱,毕竟戏演久了也总会乏味。 许斌觉得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妙不可言,像他能走到今天的地位,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车没多久就开回了家。 代驾走了,女人也贴得越来越紧。 许斌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接着就听见女人说:“许董,听说公司新研发了一批智能检测仪表?” “嗯。”许斌将头埋进她的脖子里。 女人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许董,那里面的金属原材料能不能都从我舅舅那里购买啊?很便宜的...” “没问题。”许斌含住她的嘴唇,含糊不清的说道,“你想要的什么我都给你...” “砰砰砰——” 许斌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车窗就被人猛地敲响,许斌偏头一看,发现许寂正站在车外。 他怎么在这里? 许斌心里一惊,整理好衣服就要匆匆下车。 女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抓住许斌的手不满道:“许董——” 话音未落,许斌就呵斥道:“滚!” 许寂站在车位旁边,他看着许斌从车上下来,没过两秒,后座上的女人也按着衣领下了车,然后急匆匆地往车库外面跑。 直到女人跑远了,许斌指着许寂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许寂一脸平静的看着许斌:“你是不是给了江伩他爸几张照片?” 许斌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诧,接着面不改色的斥责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再过三四天你就要联考了知不知道?赶紧给我回B市抓紧补习!” 见许斌不回答,许寂就再次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的问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给江伩他爸我和江伩的照片?”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许斌冷哼一声,“是,你和那小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那天你们去的酒吧,我手底下的一个助理刚好也在,而他又刚好认识你的脸,你说巧不巧?” “所以你就不动声色的压下了照片,等着我离开B市的第二天才交给了江伩的他爸是吗?”许寂满脸都是嘲讽,“你辞退了他爸,又把他们一家人赶回了D市,甚至连江伩在的医院都是你暗中授意人去找的,对不对?” “他们爱子心切,得了这么恶心的病当然要好好治治。”许斌无所谓道,“许寂啊,咱们家也不缺钱,你想玩什么都随便你,只是别分不清主次,趁早和这小子断了关系好好学习才是正途!” 许斌每说一句话都像是扎在了他心上,许寂握紧了拳头,甚至在想,如果这个人不是他亲爹的话,他可能会一拳打上去。 许寂从来没有奢求过许斌可以理解他的事情,但他还是低估了许斌的无耻程度。 因为是许斌亲口提的医院,江建忠甚至忌惮着他而不敢轻易把江伩接回家。 “这事跟江伩没关系,错都在我。”许寂开口道,“你去和他们家道个歉,不然我就不回B市,也不去艺考了。” “废物!”闻言,许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原本以为你这两年总算有点长进了,没想到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以为艺考是我求着你去的吗?没关系,你要不去也可以,过两天就给我收拾收拾出国留学去!” “我废物?”许寂嗤笑一声,然后猛地大吼一声:“既然你这么想要儿子,有本事你他妈再生一个啊!” 整个车库都回荡着许寂的声音,许斌的脸彻底拉下来了。 接着,许寂语气一顿,开口嘲讽道,“哦对了,你现在可能生不出来了...毕竟那时候孙文静突然发现你出轨,你为了舔着脸求她原谅,不仅哭着在你那老丈人家跪了三天,还主动去做了结扎对吧?” “你——” 许斌一时气急,捂着心口手指微颤地指着他。 说罢,许寂转身就要离开。 看着许寂走远的背影,许斌扯着嗓子大喊道:“许寂,你给我滚回来!” - “所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不是违规的吗?”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有买有卖,你懂的。” 陈铭给顾明川倒了杯水,隔着桌子坐到了他对面:“他们一般会以性偏好障碍或者其他精神疾病为由,联合家人一起将患者强制收治,然后经过一些非法的治疗手段,从中牟取暴利。” 顾明川皱眉:“强制收治?他们也不怕被查出来吗?” “没办法。”陈铭耸耸肩,“在精神病患者产生了伤害自身或他人行为的时候,其家属有权力将他们强制送往医院接受诊断,不过至于这伤害和诊断两个词嘛...是挺难界定的。而且来这儿治疗同性恋的,不是家属有治疗的意愿,就是当事人及其家属都有意愿,所以一般也不会有人去告的...而且,他们明面上开的诊断报告和私下里的根本就不一样,不要说不容易被发现,哪怕就是被查到了,也顶多就是罚点钱出个公告罢了,等风头过了还可以继续做。” 听完这些话后,顾明川简直叹为观止。 陈铭挑眉看向顾明川:“我这白大褂只能借你一个下午啊,超时间了可不行。” 陈铭是顾明川的大学同学,毕业后直接进了D市第三精神病医院当医生。 顾明川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这次麻烦你了,多谢。” 陈铭摆摆手:“没事,反正我也已经看不惯他们很久了,但大多又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 自从徐菁到了D市以后,她就一直在江建忠家里住了下来。 一方面是心中有愧,另一方面也想着想办法帮帮江伩。 在徐菁这么多天的软硬兼施下,江建忠夫妻对她的脸色总算稍微缓和了一些,也不再提及她帮着江伩和许寂一起撒谎的事情。 至于许寂.... 他自从上次到D市来过一次以后就匆匆离开了,只给徐菁留下了一张名片,让徐菁去找这上面的顾医生帮忙。 徐菁给名片上的人打电话,简单说明前因后果之后,对方就答应帮忙了。 显然易见的,许寂已经提前跟这个顾医生打过招呼了。 这天下午,徐菁陪着荣晓英去医院探望许寂,探视结束后,她们去找医生询问病情,徐菁意外地看到了顾明川的身影。 荣晓英站在医生的办公区,狐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将她拦下的顾明川。 荣晓英疑惑道:“你是谁?赵医生呢?” 顾明川主动伸手向她打招呼:“你好,我是精神科的陈铭,今天赵医生身体不舒服请了一天假,所以就由我来给他代班。” 闻言,荣晓英的神情缓缓放松下来。 荣晓英握住他的手:“你好,陈医生。” 顾明川带着她们两人去了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偏头对一旁的徐菁说道:“我想跟这位荣女士单独聊聊。” 看着顾明川意味深长的眼神,徐菁点了点头,在办公室外面等着。 进到办公室后,两人相对而坐,顾明川翻着手中的病例:“来吧荣女士,我们来聊聊江伩的病情。” 说到这里,荣晓英有些着急:“顾医生,我儿子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当初住院的时候不是说两个月内一定能治好吗?这一眨眼都快一个月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儿子六月份还要高考呢。” “荣女士你先别急,”顾明川安抚着她的情绪,看着手中的病历仔细解释道,“过去这段时间里,我们分别对江伩进行了激素治疗法、诱导治疗法和电痉挛疗法。” 以前赵医生从来没有跟荣晓英他们说过这些专业名词,荣晓英听着一时有些迷惑。 看出了荣晓英的迷茫,顾明川接着道:“简单明了的说,我们会给江伩注射一种人工合成的雄性激素,这种轻微的致幻药物会让他对异性恋产生些许的认同感;同时,我们还会在言语上对同性恋进行否定和辱骂,包括身体上的强制暴力,从而让他们对同性恋的身份感到耻辱和恶心;至于电痉挛疗法,就是不断地给他播放同性的□□视频或图片,若是他有了反应就对其使用电击......” 听完这话,荣晓英完全愣住了。 她只知道这里能治好同性恋,但从来不知道这里在如何治好同性恋的。 “对了,”顾明川的面容越发冷清起来,“荣女士,你不是一直再催治疗进度吗?要是再着急一些,我们可能就要直接对江伩进行脑前额叶切除手术了,虽然这对人体的伤害可能比较大,但毕竟见效非常快呢...” 荣晓英‘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她指着顾明川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你们——你们要伤害我儿子?” “荣女士。”顾明川冷静地向她陈述道,“不是我们,是你。是你在伤害你的儿子。” 顾明川合上了病例,他盯着荣晓英一字一句道:“1990年世界卫生组织就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名单中删除了,所以同性恋并不是一种病,它只是人类正常的性取向之一。” 荣晓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顾明川的话彻底将荣晓英弄得手足无措,她眼神慌乱了一阵,下一秒,立刻转身往办公室外走:“我要去找你们主任投诉你!” “荣女士——” 顾明川快速起身拦到了荣晓英面前:“你还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比起他们这些粗暴的手段,我对江伩进行了很有针对性的深度催眠治疗和心理疗法...” 荣晓英看向顾明川,脸上的怒气还未消减。 “凡事都是有因才有果的,”顾明川诚恳道,“荣女士,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儿子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吗?” 荣晓英面色稍缓。 “荣女士,经过我和江伩之间地深度交流,我发现他对异性的抵触...”顾明川语气一顿,直直地看进了荣晓英的眼里,“来源于你。” 第68章 漫长 “许斌——!” 许寂大力地敲着房门,用尽全力嘶吼着了:“你给我把门打开!!” 这是许寂被关在家里的第三天了。 许斌算是彻底和许寂杠上了,艺考也不让他参加,学也不让他上,铁了心要过段时间把他送出国去。 许寂同样也不服软,每天送进来的饭一口也不吃,就只喝些少量的水。 可许斌这次真的是气急了,就算这样也坚决不把他放出来。 到了第七天,许寂连水也不喝了。 连续多天的断水绝食让许寂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虚脱的靠在门框上,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疲倦让他陷入了无休止的沉睡,许寂开始频繁的产生幻觉,有时候甚至会突然忘记现在在干什么。 许寂很清楚,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的病可能又复发了,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许斌找私人医生来家里给许寂注射营养针。 当他们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许寂正无力地靠在地板上,整个人的精神完全垮下去了。 看着许寂形容枯槁的样子,许斌顿时心疼的不行。 他立刻找人把许寂扶到了床上,接着又是注射营养针又是强按着许寂灌了些水和流食。 许寂的床边围了一堆人,医生正在给他查看情况,许斌就坐到他身边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儿子,你长这么大,爸爸自问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就看看身边的同龄人,有几个能像咱们家这样的条件?从小到大,你要什么给什么,钱这方面更是你想花多少花多少...你平常不想学习也没人逼你,想和你那些朋友到处去玩我也没硬管过你,你还有哪一点不满意的啊?干嘛非要和自己过意不去呢?你说——” “许先生。” 许斌还没说教完,一旁的医生就开口打断了他。 “怎么了?” “您儿子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闻言,许斌立刻有些紧张了:“他怎么了?” 医生摸了一下许寂微微发抖的身体,又拿出手电照了一下他的瞳孔,接着严肃地偏头看向许斌:“我建议您还是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 半个月后。 在顾明川和徐菁的反复劝说下,江建忠和荣晓英终于同意把江伩转到普通病房里。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达成的一个妥协,等江伩把身体养好后,先让他回学校高考,所有事等高考结束后再说。 自从顾明川受到许寂的委托后,开始S市和D市两地跑,不仅有空会来看看江伩,还会兼职帮荣晓英进行一下心理辅导。 那天,荣晓英知道自己是儿子内心抵触异性的根源后,她完全崩溃了。 荣晓英开始每天待在家里以泪洗面,也再没有到医院看过江伩。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比起难过,更多的是不理解。 难道她这么多年付出还不够多吗? 放弃了自己的人生,全身心的在家相夫教子,最后换来却是丈夫的背叛和儿子的厌恶? 荣晓英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要让荣晓明白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并且这么多年以来都做错了...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顾明川能做的,只是尽量缓和荣晓英的情绪,防止她钻进牛角尖。 即使这样,江伩也真的很感谢他了。 这天,顾明川又到D市看了江伩,见他的第一眼就告诉他了一个坏消息:“许寂的抑郁症复发,被他爸爸送到医院了。” 江伩一怔,瞬间就懵了,他语无伦次道:“怎么会...他、他不是都好了吗?” 顾明川叹口气道:“这个病复发的几率本来就很大,他原本就是刚刚痊愈没多久,加上这段时间他又受到了太多的刺激,所以就......” 真是可笑啊.... 谁能想到他们两个此刻都在医院,一个治同性恋,一个治抑郁症。 江伩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顾明川哀求道:“顾医生,你能不能去帮帮许寂?我这里你真的不用管了。” “我帮不了他。”顾明川苦笑道,“许寂他爸已经知道许寂长期患有躁郁症的事情了,并且已经查到了我这里...他爸要以擅自给未成年人用药的名义起诉我们医院,我已经被暂时停职了。” - 许斌一直不觉得抑郁症是什么值得重视的病,即便是医生反复强调要住院治疗,许斌还是选择让私人医生到家里给许寂治疗。 许斌怕许寂自己偷偷跑掉。 他已经在美国给许寂找好了一所大学,等六月份高考一过就可以直接入学报道了。 许寂每天都被关在房间里。 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是这么漫长。 这一次,许寂不能再和时易他们整夜整夜出去闹腾,也不能和江伩开着视频通话静静入睡,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也从来不和别人开口说话。 许寂把房间里的遮光窗帘拉上,每天都躺在床上发呆或者睡觉。 这次的病有些不同,以往他总是难以入眠,这次却像是永远都睡不够一样,没清醒多久就会再次睡过去。 每当许寂睁开眼的时候,屋内都是一片黑暗,他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躺了多久。 许寂还是不吃饭,许斌就继续找医生给他强制注射营养针。 慢慢地,许寂也变得越来越消瘦,他有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竟然隐约有点高兴,仿佛这样,他的心就能离江伩更近了似的。 许斌给许寂换了三个心理医生,这些医生用了很多方法,却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第三个医生姓周,是一个观察力极强也十分温柔细致的女人。 周医生知道,许寂现在已经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了,她必须给许寂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周医生同样也尝试了很多方法。 她知道许寂喜欢画画,就找来空白的画纸陪他画画,可许寂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后来她又请求许斌把活动范围扩大,陪着许寂去花园里散步聊天,又或者是坐在许寂的床边给他读书...... 除了强制服用和注射药物以外,许寂拒绝配合任何治疗。 所以第一个礼拜,周医生和许寂连任何眼神交流都没有。 第八天的时候,周医生带来了两个本子,两支笔以及两个小盒子。 她将其中一个盒子放到许寂面前:“来,这是我带给你的秘密盒子。” 许寂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一下。 “反正已经这么无聊了...我们试着写点什么怎么样?”周医生耐心劝解道,“你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的记忆力会逐渐衰退,思维变得迟缓并且产生认知障碍...我准备了一些有意思的小问题,你试着写写,就跟做语文卷子一样...把你内心的东西表达出来,然后放进你的秘密盒子里。你放心,我不会看的,我跟你一起写,咱们谁也不偷看对方的,我这里还准备了两把小锁呢...” 周医生准备了一些简单的、由浅入深的小问题,她希望许寂不要封闭的太死,至少要自己走进自己的内心,学着和自己和解。 可许寂还是没有反应。 见状,周医生叹了口气,低声道:“或许...你也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写给她。” 许斌大致跟她说过,许寂前段时间和喜欢的人分开了。 但具体情况周医生也不太清楚,下意识就把这个‘喜欢的人’当成了女生。 闻言,许寂突然神色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 纸是包不住火的。 时易和苏闵一早就发现许寂和江伩都没人影了。 从许寂联考后开始,时易就叫着苏闵一起给这俩人疯狂打电话发短信,结果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许寂还好,知道家在哪里,江伩根本连个人影都够不到。 当时易和苏闵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许寂家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连个门都进不去。 原本时易、苏闵、许寂和边予辰的父母都是待在同一企业的,但后来随着时易和边予辰的父母跳槽离开,四家的关系也逐渐疏远了许多。 再加上许寂家里的情况复杂,其他几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瞧不上许斌这个人,所以大人们自然不会管小孩子们的事情。 在他们眼里,小孩子的事情都是些打打闹闹的小事,自然也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去多管别人家的闲事。 所以时易和苏闵要想见许寂,就只能自己去找许斌。 但毫不意外的,他们俩被许斌阴阳怪气的骂了一顿,最后也没见成许寂。 许斌知道了许寂长期抑郁的事情,那时易和苏闵自然也就成了帮忙隐瞒大人的帮凶,再加上许斌一向不喜欢这两个纨绔子弟,当然也不喜欢许寂和他们走得太近。 至此,时易和苏闵也就知道许寂被他爸关在家里的事情。 许寂家里有太多人守着,医生、保姆、保镖、助理....时易和苏闵花了好久的功夫才在某天的深夜偷偷溜进了他们家里。 许寂的房间在二楼,周围连个可以攀爬的东西都没有。 所以时易就踩着苏闵的肩膀扒到了许寂的窗边,然后伸手轻轻敲响了窗户。 时易敲了半天才看到屋里亮起了灯,在窗户打开的那瞬间,他整个人都惊住了:“卧槽...寂哥,你怎么变成这个熊样了?” 许寂看着他,眼神迷茫了两秒,然后哑着嗓子开口道:“十一?” 太久没说话了,嘶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来的。 这两个字一出,时易立刻红了眼眶:“你他妈还记得我啊!” 许寂刚想开口,楼下草坪就传来了苏闵咬牙的声音:“我靠!你们能不能先进去再说话!十一你他妈多重心里没点逼数啊?!” 话音一落,时易就要扒着门框往里爬,见他借着了力,苏闵连忙将他的双脚从肩上拿开。 时易刚往屋里迈进去一条腿,身后不远处就传来了男人的呵斥声:“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苏闵心里一惊,抬头冲时易喊道:“卧槽,许寂他爸来了,快下来快下来!” 许斌半夜起身去厨房倒水喝,隔着客厅的落地窗,大老远就看到许寂屋里的灯亮着,窗户外边还挂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他眉头一皱,立刻放下水杯往花园外走去。 “什么——?” 时易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进退两难。 苏闵在下面催他:“你快下来吧!他爸马上就过来了!我接着你呢!” 时易把跨上去的那条腿放下来,准备扶着窗户框往下跳,刚才一直愣在屋里的许寂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将手伸到床头柜上面的一个盒子里。 许寂将手里的信封塞给时易:“十一,你找机会帮我这个交给江伩。” 时易拿住信封,急匆匆问道:“对了,我还没问呢,伩哥跑哪儿去了?” 许寂张了张嘴,还没回答,就听见不远处的大喊声:“时易,苏闵,我看见你们了!你们赶紧给我过来。” 时易立刻跳了下去,一溜烟和苏闵一起跑远了。 见这俩小子跑得快,许斌立刻折回去,赶紧上楼去了许寂的房间。 幸好,许寂还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父子两人相顾无言,许斌叹了口气,又跟许寂进行了一个简短的深夜谈话,或者说,是他单方面的劝说。 说到最后,许斌眉头越皱越紧:“扬扬啊,你总得想想以后吧?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能——” 话音未落,许寂突然低声打断道:“...我已经想好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许寂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许斌有些惊讶道:“什么?” 许寂又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以后...我已经想好了。” 许斌不知道许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第二天,周医生在房间里发现了浑身是血的许寂。 第69章 分手 三月初的时候,江伩终于重新回到了学校,不过不在S市,而是在D市实验一中。 江建忠以江伩要返回户籍地高考为由和家里的亲戚们正式打了声招呼离开S市,虽然江伩的爷爷对江建忠擅自将工作辞掉略有微词,但还是重新帮他在D市找了一份好的工作。 江建忠在D市过上了和在S市一样朝九晚五的生活,荣晓英也照旧当着家庭主妇照顾着江伩,生活好像又回归了平静。 江伩也一样,正常的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正常的拿着年级第一的好名次,仿佛又当回了他的好学生乖孩子的样子。 见到他这个样子,原来高一的老同学还笑称他去了一趟大城市,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像一尊大佛一样,无欲无求,淡漠超然。 听到这个形容,江伩嗤笑一声:“你们也太夸张了吧?” 好朋友张东飞揽住他的脖子:“你丫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鸟样吗?整天一脸‘我都行’‘无所谓’的样子,看着无欲无求,结果转头就次次稳拿年级第一,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揍你吗?” 江伩漫不经心道:“想揍就揍呗。” “看吧看吧,又来了!”张东飞笑着卡紧了他的脖子,“整天跟你待在一块,我都淡的想要立地成仙了。” 没等江伩开口,张东飞就接着道:“不过吧...我觉得你还是和以前稍微有点不一样的。” “你看,虽然你和以前一样淡,但是这淡里吧,又感觉多了些冷,就是那种既淡漠又冷清的感觉,从而让你整体的气质显得更加装逼了...” 闻言,江伩一怔,随即又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形容词用的这么好,怎么上次语文作文才考25分啊?” 张东飞立刻不满道:“诶!扎心了老铁。” 两人并排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商量着顺便去校门外的文具店买点东西。 D市实验一中不是寄宿制学校,全体学生都走读,此时正值中午放学,学校门口陆陆续续有大批的学生走出来。 江伩和张东飞刚走出校门,大老远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许斌也看到了江伩,他越过人群走到江伩面前,含着笑彬彬有礼道:“好久不见,江伩,我能借用你半个小时的时间吗?” 是很久不见了。 事实上,江伩只见过许斌一次。 “你先回家吧,”江伩对身边的张东飞说道,“我还有点事。” - 许斌带江伩来了一家高档餐厅,一进门就有服务生领着进了预定好的包间里。 进到房间后,看着满桌子的菜,江伩就知道许斌是有备而来的。 江伩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许斌就说道:“你放心,我已经和你父母打过招呼了,一会吃完饭我就送你回学校。” 两人坐下以后谁也没有先动筷子,气氛一时就这么僵了下来。 过了两分钟,江伩问道:“叔叔,你找我——” 话音未落,许斌就同时说道:“许寂昨天自杀了。” “刺啦——” 椅子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江伩猛地站起来:“什么?” “他砸碎了洗手间的镜子,用碎片割了脖子。”许斌的面容满是疲惫,“不过幸好伤口不深,被救回来了。” 说罢,许斌朝他摆手示意:“别担心,没事的,快坐下吧。” 江伩松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 许斌看向江伩:“江伩,我刚才看着你一路从学校里走出来,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江伩沉默了两秒,说:“还好,是高一的时候待过的学校。” “是适应的不错,我刚才看你笑容满面的,身边还有好朋友陪着,我跟你父母询问了你的近况,听说你还一直考着第一呢?这点你就比许寂强.....”许斌语气一顿,意有所指道,“这都快四月份了,他还回不去学校,整天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家里,自以为是在捍卫自己的感情、捍卫自己的自由,实际上他都不知道你现在已经完全走出来了呢......” 听着许斌阴阳怪气的嘲讽,江伩心里有些不适,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叔叔,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俗话说棒打鸳鸯是拆不散的,这个我也清楚...我们都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青春期的小孩容易叛逆,都是自以为自己很伟大,可以为了感情抛弃一切背叛全世界,但在父母眼中,这些不过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 “你们现在觉得自己很悲伤很难过很痛苦,觉得自己承受了多少压力...可是等到过几年再回头看看,其实也不过如此罢了...”许斌盯着江伩,“对吗?” 江伩的眼神平静,没有吭声。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学习这么好,应该更清楚吧?”许斌笑着道,“我可以给你们家一笔钱,数量绝对是非常可观的,也可以让你爸爸在D市重新找到一份比在S市更好的工作——” 江伩开口打断道:“叔叔,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许斌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一字一句的沉声道:“我要你离开许寂。” “你我都知道,我儿子是个正常人,他和你不一样。”‘正常人’这三个字,许斌咬的极重,“如果不是你的话,他根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江伩突然发现许斌和江建忠真的很像,他们都可以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私到极致。 “叔叔,你真的了解许寂吗?”江伩认认真真道,“他是人,不是传宗接代的工具。” 闻言,许斌皱了皱眉,脸上划过了一丝厌恶:“我们家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来指指点点。” “呵...” 江伩嘲讽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许斌,还是在笑他自己。 “叔叔,我和许寂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江伩强忍着说道,“您还要我怎么离开他呢?” 许斌冷漠道:“既然你们在一起过,那我想你应该也清楚他的脾气,他性格倔,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只要你不放手,他就会一直这样折腾下去...这对我们两家一点好处也没有。” 江伩疲倦地问道:“叔叔,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我要你主动和他提出分手,”许斌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明确告诉他,你不喜欢他了,你要离开他,你们两个之间注定是不可能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 在决定动身去S市以后,江伩去见的第一个人不是许寂,而是顾明川。 经过许斌和医院双方的商议,许斌看在顾明川把许寂治好过的份上,已经撤销了起诉,顾明川也重新回到了医生岗位上。 江伩和顾明川讲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并表达了想要感谢和正式告别的来意。 江伩表面上看着恢复正常了,但顾明川却隐隐察觉到江伩的情绪有些不对。 看着江伩的样子,顾明川担忧道:“江伩,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不要承担太多压力。” “顾医生,”江伩强笑着说,“我无所谓的,无论什么样的压力我都能扛得下去,但许寂不行...” 声音颤抖的太厉害了,江伩不得不顿了顿语气:“我太了解他了,许寂这个人总是犯拧,老是跟自己过不去,特别容易被过去的事情困住...之前是他妈和他妹,现在是我...再这样下去,他会走不出来的....” “我和他现在已经走到了死局,现在许寂他爸哪怕是付着伤害他的代价也要彻底把这件事解决,他要和许寂死磕下去,但我不行...”江伩哽咽道,“我得顾着他...” 江伩坐在顾明川对面,他一直低着头,顾明川看不清他的表情。 良久,直到江伩那边完全安静下来,顾明川才开口问道:“所以,你做好决定了吗?” 江伩轻声道:“嗯。” - 当江伩来到医院的时候,许寂正闭着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就是这个人,在联考的前三天跑回来找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也想着要带他离开,放弃了自己重新选择的人生道路,一步步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江伩有时候就在想,他们要是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江伩走动的脚步声惊动了许寂,病床上的他轻轻睁开眼,余光一下就扫到了站在门口的江伩。 看到江伩的那瞬间,许寂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结果动作太大,一下子就扯到了脖子上的伤口。 “嘶——” 许寂皱了皱眉,表情有些痛苦。 江伩立刻冲过去扶住了他:“怎么样?有没有事啊?” 见状,许寂也顾不上伤口了,立刻伸手抱住了江伩,语气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从医院出来了?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江伩也身后揽住了许寂的后背,过了两秒,他闭了闭眼,狠下心将许寂推开。 许寂松开江伩,此时他正高兴着,所有没有察觉到江伩的抵触。 见江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脖子看,许寂伸手摸了摸,一脸无所谓道:“你别担心,就是纱布包的吓人,其实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江伩就冷着脸说道:“你什么意思?” 许寂一愣,没有说话。 “干什么?什么年代了?玩殉情吗?”江伩冷笑一声,“还是你以为我会感动?” 许寂连忙道:“我不是——” 江伩闭上眼,吼出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很累!” 许寂一下子怔住了。 “都是因为你,我爸的工作没了,我妈崩溃了,连我也被迫提前在家人面前出柜,平白无故的住了一个多月的精神病医院,受了那么多折磨...我规划好的人生全被你打乱了,你知道吗?” 江伩的话说得越来越快,他生怕自己停下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看着江伩发飙的样子,许寂怔怔道:“对不起...” 江伩心一颤,忍着接着说道:“我不要什么对不起,我要你看清现实!” “我现在已经重新回到学校了,我要继续学习,我要高考!我不想再因为别的事情分心了!” “许寂,你明白吗?我没有时间陪你玩什么恋爱游戏了,我有我自己的梦想,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你永远停在原地!停在过去!” “我不像你,整天什么事也不做还能当你那衣食无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能不能....别拖着我了?” ...... 等江伩全部说完后,许寂已经完全愣住了。 病情的加重让他的思维变得异常迟钝,他缓了好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你觉得...我是在拖累你吗?” 江伩反问道:“不然呢?” 见江伩一脸决绝的样子,许寂彻底慌了。 他知道江伩一向坚定,一旦认定什么事就会绝不拖泥带水的立刻处理完。 许寂语无伦次道:“江伩,你、你...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我不会拖着你的,你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好了,我就、就在后面跟着你就行...” 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的,半点没有以往的自信张扬。 江伩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江伩心一横,突然伸手揽过了许寂的脖子,俯身就要亲吻他的嘴唇。 许寂一时手足无措,在江伩刚贴上他的嘴角的那瞬间,许寂正要伸手揽过他,闭着眼的江伩突然皱紧了眉头,一把将许寂推开了。 下一秒,江伩就飞速冲进了病房里的洗手间,接着强烈的呕吐声就从隔间里传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伩从里面走出来,当着许寂的面抹了一把嘴。 “看来那些治疗还是挺有用的。”江伩语气闲散道,“看着你近在咫尺的脸,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会让我有什么反应了...我唯一感受到的,就只是恶心而已。” “咱们俩的事情本来就是场意外,虽然是我把你带上这条路的...”江伩故意皱眉道,“但你不会真的变成同性恋了吧?怪恶心的!” 许寂有些低落,他轻声道:“我不是同性恋...” “那就好,”江伩说,“既然这样——” “我只是刚好喜欢上你了而已。” 话音一落,江伩的眼瞬间红了一圈。 说到这里,江伩反而冷静下来了,心中演练了无数次的话终于可以平静地说出口—— “寂哥,我们分手吧。” 这是江伩第一次叫他‘寂哥’,却是为了和他分手。 许寂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许寂,人都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没有谁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不要再这样任性了,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不要再被过往的事情绊住了,想想自己的未来...你以后可以上个好大学,可以坚持画画,或许.......” 江伩语气一顿:“或许还可以找一个漂亮的女朋友,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总之,你不能再这样烂下去了。” 第70章 信 自从那天提出分手后,江伩和许寂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一眨眼就到了六月份,期待了三年的高考就在连续两天的暴雨中匆匆结束了。 在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江伩拿了D市文科状元的消息一夜之间就传开了。 一时间,亲朋好友们的贺电纷纷打来,连久不见笑容的荣晓英都难得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压抑了近半年的家庭关系也因为一纸成绩单而所有缓和。 学校的大喇叭里循环播放着江伩的傲人成绩,一些地方媒体也开始轮番来敲门采访,紧接着,江伩家的住址和手机号也不知怎么的泄露了出去,一些补课班和补脑产品甚至也跑过来找江伩代言。 江伩开始了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他的手机也频频受到骚扰。 这天,又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江伩一接通就顺嘴道:“你好,这里不接代言、不接广告、没有学习秘诀,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接着冷笑一声道:“还没恭喜你呢,大状元!” 江伩听出来了,是时易。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等着你,你最好在十分钟之内给我滚下来。” 当江伩下楼后,大老远就看到了站在小区中央的时易,而时易也显然注意到了他。 时易没有多说话,迎面就跑了过来,一拳揍到了江伩的脸上:“江伩,你真他妈可以啊!” 江伩吃痛一声,接着温热的血就从鼻子里流了下来。 时易揪着他的衣领,怒气冲冲道:“我和苏闵都快把D市翻遍了也没找到你,结果你他妈在这美滋滋的当你的高考状元呢?三月份的时候你和寂哥分手了是吗?走的倒是挺干脆利索的啊——” 时易不解气,又伸手给江伩一拳:“你他妈还记得我们是朋友、是兄弟吗?!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要和寂哥永远在一起吗?结果他这边刚出事你就跑路了?你个怂逼!!” 时易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江伩,江伩被他揍到了地上,时易就压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领接着逼问他。 江伩闷哼一声,试图开口:“十一...” “妈的——”时易怒吼一声,“你知不知道寂哥他爸进监狱了?” 时易这一嗓子吼得江伩整个人都蒙了。 接下来,时易还跟江伩说了许多事情,他说两个月前,许斌因为涉嫌贪污被抓紧了监狱,名下的所有财产也被冻结了,而被迫中断治疗的许寂被突然出现了孙文静带出了国。 临走前,时易将一封信甩在了他脸上:“这是寂哥让我交给你的信,这信已经在我这儿躺了四个多月了,虽然我觉得你不配,但我答应寂哥的事还是会做到的,不像你——” 说罢,时易就转身离开了。 江伩没有去试图解释什么,他想着,可能有个人恨着,心里会好受点。 以江伩的成绩,他足以随便挑选国内的各大名校,但最后还是通过B大的保送生考试读了公关外交专业。 而许寂的那封信在江伩的书桌里躺了很久,直到江伩去B大报道的前一天,他才有勇气打开那封信。 - To江伩: 好久不见,男朋友。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从那个破地方出来了吧?如果没出来也不要紧,再等等我。 没想到我们有一天居然也会用到这么原始的方式来交流,这让我突然想起来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收到的那些傻逼又矫情的情书......那这也勉强算是我给你的第一封情书吧。 最近我的用药量越来越大,脑子也变得越来越迟钝,我开始频繁地忘记以前的事情,连思考都变成一件勉强的事。就连行动上也是,前几天我甚至连笔都握不稳。这封信已经写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完,或许它看上去全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但无所谓了,我知道你能明白。 许斌对我还算不错,虽然关在家里,倒也每天好吃好喝供着,比你妈找的那个什么破疗养院强多了。 但每当我抬头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时,却总是忍不住想起你。你不在我身边,再也没有人按住我发抖的双手,陪着我一遍一遍地安抚我的情绪了。每当我发病痛苦到极致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也在经历这种难受的想要死掉的时刻?不,你应该比我更惨一些,或许他们正在用最暴力野蛮的方式对待你。 前几天孙文静来这个家里拿落下的东西,居然破天荒的跑到房间里来看我。我问她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她却反过来问我恨不恨她,我觉得很可笑,真的,这些大人都挺可笑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思考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妈生我是为了拴住许斌,许斌养我是为了传宗接代,而孙文静一直都把我当成要和她女儿抢家产的敌人,毕生精力就是为了把我养废....长这么大,我活着的意义都依附在别人身上,我也挺可笑的。 以前我一直在想,就这样吧,算了。他们想让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哪怕是最恶心的蛆也能在臭水沟里活下去,像烂泥一样潦草一生其实也没什么。 但你不一样,江伩,你是我见过最坚定的人,最优秀的人,你好像永远不会迷茫,永远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活着。 所以说,如果我们两个人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走出去,那这个人一定是你,也只能是你。 说点其他的事情吧,我现在进行的心理治疗实在是无聊透顶,比起听这个女医生无穷无尽的唠叨,我宁愿被强制注射镇定药物。不过,她最近换了些奇奇怪怪的疗法,总叫我写一些只有小学生才会回答的幼稚问题,说是要试图唤醒我内心的自我认知,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真是无语。 不过她昨天倒是让我写了些有趣的东西,我特意留下来给你看了。 就到这儿吧江伩,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你的男朋友 许寂 - 江伩不断地深呼吸,试图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拿着信纸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他将信纸放到一边,伸手拿过了刚刚拆开的那个白色信封。 他撑开信封口,看到里面躺着一张蓝色便利贴。 江伩抽出来看,便利贴的第一行是一排娟秀清丽的女生字体—— 许寂小朋友请注意,想想过往吧,比如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最令你骄傲的事情(*^▽^*)? 再往下,江伩熟悉的许寂那刚健凌厉的字体便映入了眼帘。 年少时,我狂妄、傲慢、叛逆、嚣张, 睥睨一切,也从不臣服。 直到遇见你。 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走近你,抓紧你。 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骄傲的事情。 我爱你,江伩。 第71章 向前 身为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生,平常就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两件,一件是上体育课,另一件就是听讲座,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能从紧张的学习压力中稍微释放出来,和好朋友们一起插科打诨闲聊天。 所以,当讲座通知从大喇叭里面响彻整个齐贤一中时,所有高三生立刻放下手中的课本赶往大礼堂去占座。 这次讲座似乎格外隆重,不仅全年级2000多个高三生出席了,连校长、副校长、年级主任和各位任课老师们也纷纷赶了过来。 看着这样大的场面,下面的学生便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这是我们挺有名的优秀校友,听说人家本科在B大念的公共外交,研究生又去英国牛津读了国际关系,毕业后直接进了外交部,还被派去国外当过驻外大使呢!最重要的是,人家今年才28岁!” “天哪!结婚没结婚没?看看姐妹我有没有希望?!” “行了,你们可收敛点吧,人家就是转学到咱们学校上过两年学而已,又不是在我们这高考的...” “一中真是越来越不行了,人家是D市的状元又不是我们S市的状元,这种转过学的大学霸也要被拉过来充场子。” ...... - 讲座结束后,一众校领导们亲自陪着优秀校友逛了一遍一中。 等所有流程都走完后,一整天就这么过去了。 “江伩,”张东旭叫住想要离开的江伩,“一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几个老师都挺想见见你的。” 江伩摆摆手道:“真不凑巧张老师,今晚我还有个聚会,您看要不这样,等改天我做东,请咱们几个老师同学一起聚聚?” 张东旭爽快道:“没问题,你只管去忙好了,我们随时都等着你。对了,还要谢谢你这次专门从国外回来接受我邀请呢,这次讲座辛苦了。” 江伩笑了笑:“老师言重了,我本来就是打算要回来看看的。” 说着,张东旭和江伩拥抱了一下,两人随即互相道了别。 好不容易抽身离开一中后,江伩看了眼时间,立刻开着车往醉喜居赶。 到了餐厅后,江伩刚想找服务员带他去包间,结果大老远就听了一个稚嫩的孩童声—— “二表舅,这里这里!我们在这里!” 江伩抬头,刚好看到了从二楼飞奔下来的小女孩。 “慢点跑!” 江伩边喊边朝她走了过去。 小女孩一下楼就扑进了江伩的怀里,江伩将她抱起来,笑着打趣道:“哎哟,我们家津津是不是变重了?二表舅都快抱不动你了。” 闻言,小女孩气鼓鼓的掐着腰道:“才没有!我最近明明在减肥!二表舅你真是太不礼貌了,居然敢说女孩子重!” 江伩抱着小女孩走到了包间门前,边把她放下来边哄道:“是是是,我错了。” 门一打开,徐菁就皱着眉朝小女孩呵斥道:“顾津,你怎么又出去乱跑了?外面那么多人,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顾津撇了撇嘴,抓着江伩的衣角躲到了他身后:“才没有...我是专门去接二表舅的。” 听着顾津委屈巴巴的语气,江伩立刻维护道:“就是,津津是专门下去接我的。” 听了这话,徐菁‘嘁’了一声:“你就惯着她吧。” 见包间里只有徐菁一个人,江伩问道:“姐,我姐夫呢?” 徐菁说:“他医院里还有点事,晚点过来。” 徐菁没有等顾明川,直接招呼服务员上菜,三人率先吃了起来。 顾津自己抱着碗在一旁吭哧吭哧吃肉,徐菁就和江伩闲聊起这些年发生的琐事。 “你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徐菁试探的问道,“今年回家过年了吗?” 江伩摇了摇头,并不想多说这件事。 那年高考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江建忠和荣晓英一度认为江伩已经恢复‘正常’了,但直到江伩保送研究生出国的那天,他彻底和家里人摊了牌。 有些矛盾就是这样,无论怎样沟通都无法达成一致,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认知早已深入了骨髓,自然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也是从那天起,江建忠和荣晓英才意识到,江伩不是变得‘正常’了,而是选择了继续隐忍,忍到可以完全脱离父母对自己人生负责的那一天。 江伩有时候觉得他们一家三口的性格其实挺像的,都是只认死理,骨子里有股谁都摧不灭的傲劲,永远像三个铁球一样相互碰撞,哪怕是不经意间被外界稍稍影响了,过段时间也会立即恢复原样。 就像荣晓英即使接受了顾明川的心理治疗,内心深处仍然认定自己没有错;就像江伩被送进了医院治疗,最后仍然是无济于事。 所以,江伩摊牌的结果,毫无意外的,荣晓英主动和他断绝了一切关系。 江伩每年都会往家里寄钱,就是再也没有回去过,江建忠偶尔会打来一两个电话,但荣晓英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江伩感叹道:“我原本总以为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能做到,可渐渐的我发现,这世上有称之为命运的东西,而所有事情的发展也会不自觉的受到它的影响....” 十年前的他能预想到他现在的样子吗? 江伩摇了摇头:“变数了太多了。” “那可不一定,”徐菁挑了挑眉,“你看,你现在不是也当上了外交官吗?当初你又是差点学理,又在高考前...出了那么多意外,可现在,所有事情不是都变好了吗?” “所以说啊,”徐菁意有所指道,“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我们掌控范围内,也许它们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候偏离了轨道,但只要坚持到最后,一切都还是会回到正轨的。” 江伩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酒杯和徐菁碰了一下。 没过多久,顾明川就赶了过来,江伩一见到他就上去和他拥抱了一下。 “好久不见,顾医生。” “好久不见,江伩。” 顾明川落座后,也跟着一起加入了闲聊大军。 期间,徐菁聊的投入,频频举杯和江伩喝酒,一旁的顾明川按住她拿酒杯的手,低声劝道:“别喝了,不是说好了要戒酒吗?” 徐菁已经有些微醺了,她推开顾明川的手,撇撇嘴咕哝道:“去!谁和你说好了?少骗我给你生二胎。” 闻言,顾明川一脸窘迫的看了江伩一眼,江伩反倒扬着笑做出看戏的样子。 要说顾明川和徐菁这段姻缘也是够出人意料的,两个相差了十一岁,人生轨迹没有丝毫重叠的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到了一起。 看着江伩的脸,顾明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江伩,我都忘了跟你说了,许寂也回S市了。” 江伩一怔:“他...回S市了?” “对啊,”顾明川说,“前两天他突然去医院找了我,见着他我还大吃一惊呢,他完全变了一个样...” 一旁的徐菁顿时就清醒了:“前两天?那你怎么不早说。” 顾明川解释道:“前两天实在是太忙了,一直待在医院里值班,所以我就忘了跟你说了。” - 听完顾明川的话后,江伩沉默了许久,然后走出饭店在门口抽了支烟。 过了一会,顾明川用微信给江伩发了许寂的手机号,看着那一长串的号码,江伩一时失了神。 自从知道许寂被孙文静带走了之后,江伩就一直在私下里寻找许寂的下落。 可是许寂走的太干净了,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孙文静把许寂带到了哪里,更没有人能联系到他们。 江伩有时候在想,可能是许寂不想见他吧,所以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毕竟那时候两个人已经彻底分手了,见不见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江伩心里顿时烦躁起来。 他将手里的烟掐灭,想要先回包间去,突然,身旁传来了两个人的争执声。 一个女人怒气冲冲的朝面前的男人质问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价值上万的宝石戒指?结果就花了两千块?你怎么不干脆淘宝9.9包邮给我买一个啊?” 话音一落,江伩就感到一个小小的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 那是一枚戒指。 江伩弯腰将它捡起来,他看见戒指中间嵌着半透明的白色宝石,上面还隐隐闪着浅蓝色的荧光。 不远处,男人焦急地揽住女人的肩膀解释道:“亲爱的你听我说,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上万的钻戒,我们就先当这是一个替代品好不好?这只是我的心意——” 女人飞速打断道:“心意?你难道不知道吗,男人如果没有钱,你的心意就像你的身价一样廉价!” 两人正在激烈的争吵着,江伩就直接拿着戒指走了过去。 “打扰一下——” 江伩一开口,两人就立刻看向了他。 江伩伸出手:“你们的戒指。” 看着这个戒指,女人的火气又冒上来了,她拿走戒指就要再扔一次:“什么破戒指!” “等一下。”江伩拦住她的胳膊,笑着道,“这位小姐,有时候心意可不能随便用钱来衡量啊,我看你男朋友给你选的戒指其实挺用心的。” “用心?选这破戒指来敷衍我,哪里用心了?” “你可能不太清楚,这是——” “这是月光石,又叫做‘恋人之石’。” 江伩还没说完,身后就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江伩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却抢先一步掉了下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小伙伴们,本文至此就完结了!首先先跟几个月前就在追本文的小天使们说声抱歉,由于那段时间本人的状态不太对,再加上三次元的一些琐事,所以就断更了很久很久(捂脸),等到重新拾起来的时候,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等全部写完之后再一次性放出来,这样也好杜绝自己再次断更......总而言之,感谢各位的陪伴,我们有缘下一本再见!